彈指間半月已過,正是九月初九的清晨。書趣樓()玉虛峰下雖是寒風料峭,卻是一個難得的晴日,碧空如洗,萬裡無雲。
華子玉早早便起了床,裝束停當,走到演武場中,見分壇中一乾弟子悉數到齊,他環顧四周,沉聲道:「今日純山門大典,咱們便是去做一回惡客,凡今日無要事或不值守衛者,均可前往。」
登時便有數十人踏前一步,華子玉目掃過,見出列者足有三十三人之多,不大笑道:「我大辰蒼龍人才輩出,諒那小小純宮,又豈是咱們的對手?」
他神一肅,吩咐道:「一切聽我命令列事,不得有誤!」
眾弟子轟然應諾,卻見華子玉朝不遠行了禮,高聲道:「今日有勞青月真人了!」
一名腰懸長劍的青袍道人緩緩轉出,怪笑道:「華賢侄,上天有好生之德,貧道也不願當那殺人無數的煞星。此番替你助拳,倘若沒有出手的機會,你答應的好卻不能半分。」
華子玉哈哈大笑道:「華某言出如山,自然不會你的好!」
青月道人磔磔怪笑如啼,行了一禮,形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齊景林距離華子玉最近,見狀急忙低聲問道:「當家,這是你從總壇請來助拳的高手麼?他剛剛說的殺人無數……是什麼意思?莫非他是出什麼魔教?」
殺人無數都算是好的……華子玉心中暗暗腹誹,他知道這道人最是喜怒無常,輒便一怒拔劍,殺得流河纔算完事,此番正要藉助這道人的一煞氣。口中卻低聲罵道:「閉!人家是堂堂正正的道門散人,乃是我蒼龍總壇的供奉客卿,一修為極為高明,隻怕與我爹也不相上下,惹惱了他,小心你的狗頭!」
被壇主一嚇,齊管事頓時不敢再說話。華子玉意氣風發,高聲道:「出發!」
蒼龍一行三十六人,來到昆崙山玉虛峰腳下時,卻見山下空地已經搭建起數十個大木棚,熙熙攘攘竟然來了上千人之多。
見到華子玉一行人來到,早有小廝迎上前來,「客是來觀禮的麼?啊——原來是華老爺,快裡麵請。」
「你認識我?」華子玉心中暗暗吃了一驚,卻不料旁邊的齊管事打量了那小廝幾眼,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指著那小廝道:「壇主,這是城東稻香居的小廝,想不到也被這純宮請來打雜,倒真是盡其用。」
那小廝著雙手,嗬嗬傻笑道:「三爺說的是!隻是有位道爺給了咱們東家不銀子,這幾天包下了稻香居,所有人一律工錢三倍。這不,咱們那幾位大師傅也都在炒菜呢!」
華子玉轉頭看去,果然見到不遠的三四間大木棚有炊煙飄起,當下笑道:「可憐純宮隻剩下大貓小貓兩三隻,除了這個法子,又如何能撐起一堂典禮?」
眾弟子湊趣大笑,華子玉長袖一揮,笑道:「走罷!倒要看看那小子能鬧出什麼名堂來!」
靠近山腳下,有十幾座木棚特別高大,一行人來到其中最為顯著的一座,一眼看到木棚門簷上掛著「蒼龍派」的牌子,華子玉冷哼了一聲,點頭道:「這小子倒是知知趣,還知道我蒼龍派不容小窺,位置倒是放得不錯!」
旁邊的齊管事倒是看出了端詳,苦笑著低聲道:「當家,您看看,這十幾間木棚,都是上次花了銀子的……」
華子玉神一僵,環顧四周,果然見到旁邊幾座木棚分別寫著「朱記當鋪」、「張記米行」、「揚威鏢局」,一張臉頓時沉了下去,惡狠狠地說:「果然是死要錢!這等蠅營狗茍的小人……」
他一句話沒罵完,心中暗暗補充了一句:「當真是老天不長眼,憑什麼陸家的漂亮丫頭就能跟著他天天廝混在一起?」
到底是心機深沉,華子玉隻是哼了一聲,就麵無表的在首位坐下,青月道人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在他的邊,挨著他就坐。其他弟子也各自尋位端坐。
巳時已到,隻見從最前麵的一個木棚中站出一男一來,二人均穿著一套修的素白紫邊羽,星冠羅帶,更兼二人都是麵容秀雅,神俊朗,頓時讓觀禮眾人都是眼前一亮,不心中暗贊:「好一對璧人兒!」
華子玉眼神貪婪的在陸無厭的玲瓏材上欣賞一番,贊道:「才幾個月不見,陸家的人兒倒是出落得越發水靈了。」
隻聽那輕啟朱,緩緩道:「吉時已到,有請純掌教!」
蕭千離踏前一步,環顧四周,見到眾人的注意力都漸漸被吸引過來,這才微微一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樹高千尺必有其、水流萬派總有其源。崑崙乃我道門聖地,今日,鄙派純在此舉行山門大典,正應和『渾合本空,朝謁上玉京』之喻。」聲音遠遠傳開,這數裡方圓中,竟然人人聽得一清二楚。
蒼龍派的木棚裡,青月道人聽到蕭千離運足力傳音,目中神閃,聽得片刻,便側頭對華子玉笑道:「這句『渾合本空,朝謁上玉京』不知是何人所作,倒是頗有道家風韻。」
華子玉搖頭笑道:「故弄玄虛而已,哪及真人萬一?」
隻聽場中蕭千離又道:「如今玉虛峰下,高朋滿座,八方來賀,本座蕭千離在此有禮了!」
他禮儀功課做得十足,雙手負抱,掐子午訣,外呈太極圖,深深行了一個道門宮觀禮。見到此人禮儀端莊,觀禮眾人雖說不對純宮心懷不滿,卻也不由自主的立起來還禮。
華子玉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裡,隻是哂然一笑,卻見邊的青月道人也立還了一禮,不由得詫異道:「真人,對這區區小輩,又何須多禮?」
青月道人嘿嘿笑道:「賢侄有所不知,老道雖是散人,卻也知天地君親師,先師乃道門中人,殺人歸殺人,道門禮卻不可!」
華子玉心中暗暗皺眉,卻笑道:「理當如此!」
「皇皇上天,昭臨下土。集地之靈,隆甘風雨。庶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維予一人某,敬拜皇天之祜。有分教:『混元再現,歸元演正。仙皇世,全真功。弘道傳教,濟渡眾生。無為自化,世界大同。』」
聽到祭文最後幾句話,青月道人霍然變,險些一躍而起。
「好大的口氣!混元再現,歸元演正。仙皇世,全真功。哼哼,純四門道統湮滅數百年之久,他竟然敢一口氣全部包圓了不?」
「此子欺世盜名!老道決不能留他茍延殘於世!」青月道人眼中殺氣大作,一隻手已經握上了腰間的劍柄。
「真人慢來!」見到青月道人大有一言不合出手殺人的模樣,華子玉急忙手按住,低聲道,「看看他後麵還有什麼把戲!」
「……呂祖乃我道門先祖,曾傳下四方道統,如今大多式微。祖師不忍見其道統衰敗,故而託夢命本座重立純,又賜下山門,盡在於此!」
聽到這裡,青月道人再也按捺不住,霍然立起,正展開輕功躍上前去,一劍取了那大放厥詞的青年道士的狗命,卻被一旁的華子玉死死抱住。
「真人稍待!真人稍待!一會兒再殺也不遲!」
他一邊拉住青月道人,眼中卻滿是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蕭小狗,你就算有一點本事,本爺莫非就找不到對付你的人麼?這青月道人一神妙劍,豈是你能抵擋?
二人在木棚裡拉拉扯扯,早被眼觀六路的蕭千離看在眼裡,隻是微微一笑,高聲道:「恭請祖師顯聖!」
一言既出,觀禮眾人齊齊大嘩。
恭請……呂祖?青月道人不由得一呆,剛拔出一半的長劍也停住了作。
「切!」華子玉不屑的撇了撇,環顧四周,嗬嗬笑道,「道兄,咱們不妨來猜猜看,這小狗用的是什麼障眼法?」
碧藍如水的天空中,突然泛起一層淡淡的金,即使是太已經升起,卻也不下那天地異象。
人群中立刻出現一陣。
無數白霧從連綿的崑崙群山上升起,漸漸連一片,形一朵鑲著金邊的遮天白雲,甚至將太都包裹其中。
白雲深,似乎有一點芒閃。
下一刻,那點白芒在空中化作一條弧線,在半空中散開,化作一團巨大無比的混沌影,徐徐落在玉虛峰頂。
剎那間,玉虛峰頂,有一道半黑半白的柱漸漸亮起,忽而變為黑,忽而變為白,芒閃,緩緩延開來,彷彿化為通天之柱。
下一刻,那白雲中的無數雲氣蜂擁向那柱撲來,柱的黑白替更加急速,產生了無數支離破碎的虛幻影,在這不斷變換的場景中,彷彿廣闊無垠的天空都被生生扭曲。
在黑白替間,漸漸顯出青的影來。東方生風,在為筋,在臟為肝,在竅為目,是為木行;
又有一道紅影生,南方生熱,在為脈,在臟為心,在竅為舌,是為火行;
又有一道黃影生,中央生,在為,在臟為脾,在竅為口,是為土行元氣;
又有一道白影生,西方生燥,在為皮,在臟為肺,在竅為鼻,是為金行;
又有一道黑影生,北方生寒,在為骨,在臟為腎,在竅為耳,是為水行。
柱之外,有五芒閃爍,按青黃赤白黑排列,如流水一般不斷變換,在影中,一個足足有數百丈高大的需影漸漸凝聚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