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富士山下
阮曉是最後一個到的,穿著一件Burberry經典款風,長髮紮馬尾,看起來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幹練了許多,但笑起來還是很甜。
「今天播第二期呢。」阮曉一走過來就笑著對商思睿說, 「你到時候肯定上熱搜,我連詞條都想好了,[商思睿演技表]。 」
「難道不是[商思睿扮豬吃老虎]嗎?」夏習清加到了調侃商思睿的隊伍之中。
商思睿鼓了鼓,晃著子撞了撞夏習清,「誰是老虎?你還是自珩?」
夏習清看了一眼周自珩,對方正低著頭玩著手機,似乎沒有想要回話的意思,於是他笑了笑,「我第一個死,當然不是我。」
「說不定你今晚也是第一個死啊。」商思睿笑嘻嘻地戲謔。
阮曉也跟著笑起來,「你不要立flag啊。」
「自珩今天都不怎麼說話欸, 」商思睿故意轉移話題,「說不定是做賊心虛,其實他就是killer。」
「他什麼時候說話啊。」阮曉不經意間補了一刀。
被調侃的周自珩抬起頭,眼神銳利地看向商思睿,語氣平淡,「好啊,我今晚第一個殺你。」
商思睿立刻笑嘻嘻地走過去勾住周自珩的脖子,「別啊,大帥哥你放過我。哎你上次不是說如果是killer就第一個殺習清嗎?可不要忘記你的誓言啊。」
一聽到他說夏習清的名字,周自珩就微微變了臉,故意做出一副嫌棄的表推開了商思睿,「什麼誓言啊,有病。」
商思睿被推開之後又纏上了夏習清,「你也是啊。你們倆不管誰是killer,都一定要殺對方啊,說話算數。」
阮曉雙手抱,「那好啊,如果我是killer,我第一個殺你,我保證。」
看著阮曉一本正經地發言,商思睿立刻反問,「為什麼啊,我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呢曉曉……」
「因為你話太多啦。」
大家都在說說笑笑,夏習清注意到周自珩摘下了墨鏡,了鼻樑。
他素很好看,只是眼下的烏青有些嚴重。
大概是考試太辛苦?夏習清猜測。
幾個人一同登機,位子都安排在一塊兒,還沒上去的時候夏習清就猜到自己的座位一定和周自珩挨著,果不其然,他看著走在前面的周自珩坐在了自己對應座位的旁邊。
商思睿拽著他走在後頭,「習清我在你後一排。」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去,坐在了靠窗的阮曉邊,笑著說,「我可能會睡死過去,不然咱倆換換位子,你比較方便。」阮曉欣然同意了,還從自己的包裡拿出蒸汽眼罩,「你們可以帶著這個睡,擋還舒服。」
商思睿開心地接過一個,連說了幾個謝謝就放倒座椅躺下了。
阮曉一片好心,夏習清也收下了眼罩,沖笑了笑,隨即站在了已經坐下的周自珩邊,「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周自珩一雙無安放的長過於佔空,他往裡收了收,讓夏習清進去。
「謝謝。」
這種疏離又虛偽的禮貌讓周自珩覺得難,誰能想到這個人前些天還和自己在學校食堂裡曖昧地共進午餐,彼此撥呢。
「不客氣。」周自珩也笑著回敬。
夏習從他邊而過的時候,周自珩聞到了陌生的香味,像是檸檬,又帶著點冷調的木質香氣,好像雪松。這完全不是夏習清的風格,倒像是其他男人的品味偏好。
越往深去思考,雪鬆的氣息似乎變得愈發強烈,讓周自珩不太舒服。
如同添加罪證一樣,他在心裡反覆論證著夏習清的濫,以為這樣自己就可以早一點。
餘裡,夏習清修長的手輕放在座椅旁的扶手上。這只曾經按住他口的手讓周自珩心有餘悸,讓他這幾天冷靜下來的頭腦再一次暈眩起來。
經歷了前些天的事,夏習清和周自珩之間有了無法消除的隔閡,儘管他們之前的關係也算不上有多親。但夏習清生來驕傲,自尊一再遭到打擊,即便對面前這個人有著巨大的征服慾,他也需要恢復元氣的緩衝期。
周自珩以前的每個人,都會淪陷於自己偽裝出來的假象,唯獨他拒絕沉淪,這件事本就在反覆提醒夏習清——你這樣一個人,沒有人會真正你。
儘管這個道理他早就明白。
不太願意開口說話的夏習清選擇睡覺,他看了看手裡的蒸汽眼罩,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將它放在了一邊,只是單純地闔上眼睛靠在窗上。
周自珩看著被他放起來的那個眼罩,想起了第一次錄製節目時他曾經被蒙住的雙眼。
夏習清怕黑,室裡最開始戴上眼罩也是會引起不良反應的吧。
所以他才會賭一把,用最快速最直接的方法,試探這個房間是不是存在另一個人,幫他從黑暗中解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的起伏,周自珩睡不太著,他翻看著之前一本沒看完的量子力學著作。
下午四點半的照在書頁上,把的書頁照得茸茸,似乎可以看到那些潔白的細小紙質纖維在印刷字間輕輕搖擺,就像現在周自珩的心一樣,發生著幾乎無法被其他人所發覺的搖擺。
陷半淺眠的夏習清稍稍將頭擺正了些,閉著眼,隨著頭顱的揚起,他的脖子也長長的著,彷彿一隻在中陷昏迷的天鵝。
周自珩強迫自己不去看他,但他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漆黑的屏幕上反著夏習清的睡臉。他流暢的脖頸上凸起的結像是平原之上一座孤零零的山脈,山下埋著的不是別的,是周自珩的心臟。每當那個小小凸起輕微滾的時候,他的心就開始不控制地地山搖。
他忽然很沉溺於這樣安靜的時刻,儘管窺並不是一件多麼面的事,但這個時候的夏習清不會主引他,不會做出任何危險的舉,他就這樣靜靜地存在於自己的邊,如同一個暫時偃旗息鼓的火山。
留富士山的櫻雨雪,卻又畏懼隨時噴薄而出的熾熱巖漿。
人類的慾念總是自私而復雜。
和屏幕反出的面孔而言,手裡的書似乎缺了些什麼。周自珩的手指浮躁地翻了兩頁,又不覺得抱歉。不是書缺了什麼,是自己的心缺了一塊。
被伊甸園裡的那條蛇蠶食了一部分。
視線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飄向屏幕,周自珩發現夏習清的眉頭微微皺著,猜想或許太亮的緣故,他盡可能輕地出手,想要替他拉上遮板,手指剛到窗子,就聽見了夏習清的聲音。
「別關。」
夏習清沒有睜開眼,只是把頭偏向了窗子,聲音帶著些許半夢半醒的迷濛和沙啞。
「沒有我睡不著。」
手指不由自主蜷起來,周自珩收回了手。
夏習清並沒能完全睡,他的眼睛合上了,其他的卻自顧自地變得敏。他聽得見周自珩翻書的聲音,特地放輕放緩的作讓書頁的聲延長,緩緩地劃在心上。他也能聽見周自珩偶爾發出的長長的呼吸聲,像是嘆息,又不那麼像。
在的照下,閉著的雙眼讓視野裡的一切都變朦朧的橙紅,隨著意識的逐漸下沉,盪著波瀾,讓他想起了莫奈的《海岸夕》,安心而溫暖。
是沒有形狀的。
閉上的雙眼,對的最為確。
所以在周自珩手的瞬間,夏習清很快清醒過來,對於的求讓他無法安穩地沉睡,害怕,畏懼,那些被他閉在黑暗中的緒一下子湧了出來。
沒有人理解。夏習清知道。
周自珩再也沒有試圖打擾他的睡眠,他甚至聽不見周自珩的任何聲音了。
照平常而言,夏習清很難在飛機上睡著,那種覺就像是在一艘小船上,隨著洶湧波濤浮浮沉沉,但這一次,那艘小船似乎被鑽了一個小小的,水悄悄地溜進來,他隨著船一點點下沉,沉到更深的夢裡。
夢裡的他似乎不太大,視野裡的每個人都很高大,將自己淹沒,熱熱的從下流到前的服上,那個小小的卡通人被染得紅彤彤一片。醫院裡人來人往,他被一個不太悉的人牽扯著,就像一個被只拉住一隻手的布娃娃,被人不管不顧地甩著,去到充滿消毒水氣味的手室。
耳邊的爭吵聲沒有斷絕,冰冷細針穿過麻醉皮的異常,還有為小孩還可以肆無忌憚流下來的眼淚。
人尖銳的哭喊聲。
[我當初為什麼會生下你!]
[你不存在就好了。]
[你是我悲慘人生的開端。]
低頭看看,上不再穿著那件被染紅的服,沒有了卡通人。痛覺引導著讓他手,兩隻手臂上的淤青傷痕,一道接著一道,高爾夫球桿,或是其他昂貴的金屬製品,只要是稱手的,都配在他上留下痕跡。
畫布一樣,怎樣被畫滿都不足為惜。
[世界上最你們的人,就是你們的爸爸媽媽,知道嗎?]
整個班級發出異口同聲的稚聲。
[知——道——了——]
知道了。
好想舉手提問。
老師,假如我的爸爸媽媽不我呢?
那麼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
水淹沒了他的呼吸,窒息的溺水讓夏習清一瞬間驚醒,像是一尾瀕死的魚,一翕一合劇烈地汲取著賴以生存的空氣,他心慌地抬手,著自己下上那道疤痕。
睜眼已是黃昏,高空中的雲層都染上了瑰麗的彩。睡夢間洩出來的脆弱面讓他變得充滿防備,餘看見周自珩凝視自己的雙眼,夏習清用手了眼角,偏過頭,嗓音沙啞,語氣尖利,「你看什麼?」
周自珩臉上怔了一怔,他似乎剛從走神的狀態裡走出來,那張廓分明的臉上流出一迷茫和心虛。
「你看了多久?」
夏習清猜想著自己被噩夢纏繞時的表現,或許神經質地用手指抓住了座椅的布料,或許不爭氣地夢囈出聲,或許還有更加丟人的表現,他試圖從周自珩的反應裡找到答案。
「有一陣子了……」周自珩垂下那雙深邃的眼,心虛地看向某個角落,又長又的睫被照,在下眼瞼投出長長的閃的影。
他沒有說謊。周自珩是個的人,但他不喜歡說謊。
「看什麼?」被窺探到脆弱面的夏習清不自覺豎起上的刺,「你看到了什麼?」
周自珩又抬起眼,眼睛裡倒映著窗外的雲層,看起來誠懇極了。
「丁達爾效應。」
這個答案讓夏習清意外。
周自珩沒有說謊。
夏習清睡沉了之後,周自珩的心裡就好像墜落了一羽,輕悠悠地落下,所及的地方都得不安,可那片羽怎麼都落不了地。
他終於還是側過臉去看他。
穿過三千米厚重雲層的,從那一方小小的玻璃窗過來,飛舞著的細小塵埃將空氣變了霧一樣混濁的膠,線穿過,留下一道妙而明亮的通路,從窗子的左上角,六十度斜向下,沿著角的延長線,筆直地打在夏習清的膛之上。
「丁達爾效應出現的時候,就有了形狀。」周自珩指了指夏習清的口,角微微彎起。
夏習清愣愣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口,順著那道散發著微的通路,向窗角堆疊的玫瑰雲層。
敏和多慮,銳利與防備,被一個小小的理現象所擊潰,變了一道漂亮得直心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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