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清久久沒有作聲, 深邃的眼神落在明珠的側臉,然后不著痕跡移開目。
幾年過去,明珠看著好像還是沒變, 姿清瘦婀娜, 清水出芙蓉般清純的笑容,驚心魄般勾攝心魂。
宋懷清活了這麼些年, 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他后院里的人也不, 他不是會被沖昏頭腦的人。
也不能怪他在揚州城那天鬼迷心竅了去威脅。
笑起來清純又艷, 眼尾好像帶著鉤子, 似芙蕖又似薔薇, 貌確實十分人。
男人見了都想將據為己有,藏在后院里養著才好。
宋懷清也不知道明珠有沒有將他威脅過的事告訴趙識, 多半是沒說的。
宋懷清心里頭閃過幾分憾,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稍縱即逝。
委實太可惜了。
若還是個妾,事便好辦多了。
宋懷清回過神, 轉過頭看向趙識的臉,低聲問:“殿下怎麼忽然就病了?還病得這樣重?”
趙識敷衍道:“夜里沒注意添。”
宋懷清挑了下眉, “殿下看上去不像是得了風寒。”
氣著實過于慘白, 臉也清瘦了大一圈。
趙識側眸掃了他一眼, 抿直角, 冷淡回道:“確實是風寒。”
宋懷清點到即止, 沒有繼續問下去。他今日來還帶了些上等的補品, 人參鹿茸燕窩, 應有盡有。
不過他到底是來探趙識,還是有別的私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明珠將孩子抱到上, 隨手折了兩新芽的枝條,手把手教兒做花環。
小滿的小胖手十分笨拙,怎麼學都學不會。
快三歲的小朋友已經會害了,可能覺著丟臉,扔下手里的枝條,將臉埋在娘親的懷里,聲氣地說:“我不要學了。”
明珠也由著,的頭,“好。”
明珠一下子就編好了兩個花環,放在乎乎的手心里,“好了,漂亮不漂亮?”
小滿用力,不釋手,點頭,“漂亮,喜歡。”
明珠全部的心神都在兒上,沒注意到們背后有人。
趙識以前就不喜歡旁人盯著珠珠看,現在也是如此,他說:“走吧。”
宋懷清斂眸,隨口說了聲:“你兒格倒是和你一樣。”
“是嗎?”
宋懷清微微一笑,“難道你沒看出來嗎?”
趙識想了想,“確實隨我。”他側過眸,若有所思地問:“怎麼,你也想要個孩子了嗎?”
宋懷清角的笑稍稍一滯,“不急。”
趙識記得宋懷清后院里人不,他倒也風流,可是婚事遲遲定不下來。
趙識不會去心旁人的婚姻大事,讓人將他送到了門口。
自己則轉回了后院。
明珠和兒在一塊的時候,格外的溫,眉眼平順,一點冷意都看不出。
頭上戴著綠枝條做的花環,長發飄飄,眼尾如蝴蝶輕薄的蟬翼,純勾人。穿了輕紗阮羅,紗擺層層飛,纖細的胳膊,被照得雪白,細雪般白皙的皮下有微微泛青,編完花環,又開始給兒講民間故事。
小姑娘聽得昏昏睡,撐不住困意,耷拉下眼皮的時候,還害怕會走掉,不安抓著的手指,“娘,不走。”
明珠很心疼,之前病了太久,沒法陪。
明珠了兒的小臉蛋,“好,我抱著你睡。”
明珠連趙識什麼時候走到后都沒有察覺。
抱著兒轉過,看見站在樹下的人影,愣了愣。
趙識緩步走過來,出雙臂,“我來吧。”
稍不注意,懷中的小姑娘便被他抱了過去。
趙識上有傷,但也不礙事。
夏風拂過,溫熱和。
明珠站在風中,微微抬起頭,目朝趙識看了過去,他穿了月白長衫,腰間系帶墜玉,袖口上繡著云紋,清瘦嶙峋,一派青松之姿。
他板著臉不笑時,冷冰冰的距離,讓人而卻步。
明珠忽然有些惆悵,不知道因何難過。
曾經折服于他的溫,也好像真的喜歡過他。
可惜現在,曾經的歡喜早已消磨流逝在歲月里。
努力掙扎,風箏線的另一條卻還牢牢抓在他的手里。
明珠的眼眶酸了酸,或許這輩子真的要和趙識過下去。
趙識見了眼眶,便問:“怎麼了?”
明珠別過臉,“沒怎麼。”
趙識抿了抿,“為什麼難過?”
他觀察力驚人的敏銳,對的緒也極其的敏。
很難過。
眼神騙不了人。
明珠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實則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趙識扯了下角,笑容有些難看,“和我在一起,真的有那麼難過嗎?”
明珠不擅長騙人,每次說謊都能被他看穿。
干脆就不回答。
趙識寧肯說上一句不是真的,偏偏,也好過像現在這樣一個字都不說。
無意流出的易碎脆弱和難過,還有這死寂了的緘默,就像燒得滾燙發紅的鐵水澆在他的心口,燙的皮滋滋作響。
麻麻又仿佛沒有終點的痛穿脊髓。
趙識深吸了口氣,是他不該問。
他將孩子抱到屋子里,幫了鞋放在床的里面,隨后放下床幔,擋住微弱的線。
晚間,趙識要換藥。
他當著的面,解開了帶上系的結,一件件了裳,傷口已經尚未完全結痂,看著都還疼。
趙識讓明珠給他上藥。
明珠想了下,“我手笨,不太會。”
趙識說:“沒關系。”
明珠低頭垂眸,膽子很小,那天晚上被噩夢折磨,被收不住的憤怒和恨意慫恿,毫不猶豫捅下那一刀。但現在連面對傷口的勇氣都沒有。
不敢看。
不控制想起那天滿地都是,手上全是,上也都是。
明珠拿著藥瓶手都在抖,慢慢掀開他口上的紗布,看了一眼,就挪開了眼睛。
的手指不停的抖,說:“我去人。”
趙識忽然握住的手腕,“怕什麼?”
他沒有為難,“我自己來。”
明珠迫不及待將藥瓶還給他,逃跑似的躲到一旁。
趙識面無表撕掉表層的痂,眉都沒皺,直接將一整瓶的藥倒了上去。
細混著,明珠好像都能聽見星火燒起來的聲音,看起來就十分的痛。
趙識換完藥穿好裳,已經出了一冷汗,臉白的嚇人,毫無氣。
按理說他應該是虛弱的,不過晚上熄燈睡,明珠被他的雙臂捆的呼吸不暢,男人在腰間的雙手,力度著實太大,狠狠掐著的腰,生怕跑了。
明珠說一句難,他就松一分力道。
背對著他,迷迷糊糊閉上眼睛,快要睡著時覺到后腰邦邦的,腰上的硌的難。
下意識往前躲了躲,后的男人又將拖了回去。
明珠覺的腰被硌的更疼了,手去抓,耳后傳來一聲低沉的悶哼。
明珠幾乎是立刻就從睡夢里驚醒了過來,怔了幾秒,趕忙松了手。
小臉燒的通紅,往前鉆,往被子里藏。
趙識知道自己把嚇壞了,但他已經很克制忍,畢竟也已兩三年未曾開過葷。
趙識手撈回的,滾燙的手掌輕輕安的后背,聲音啞啞的,“安心睡吧。”
明珠蜷著,還是很不信任的姿態。
趙識說:“我便是想做什麼,也得等傷養好。”
明珠想了想,覺得他這句話說得有點道理,應該沒有在騙。
逐漸卸下張的防備,上的刺了。
這一整晚,明珠都沒怎麼睡好,第二天起床,腰很疼。
找了一圈,沒找到孩子。林管事告訴,小郡主一早便被太子殿下抱到書房里去了。
明珠趕過去時,趙識正在教兒認字。
明珠對此頗有微詞,忍不住說:“還小。”
“嗯,我只是想教認自己的名字。”
趙識讓嬤嬤將孩子抱了下去,隨即看著明珠問:“睡夠了?”
明珠往常都要再多睡一個時辰才夠。
“夠了。”
趙識下午打算帶宮,他同說:“趙莘今日在宮里辦了宴會,這幾年一直都很掛念你。”
明珠知道公主是個極好的人,心地善良,做事爽朗。
趙識見抵緒不高,松了口氣,接著說:“我帶你進宮見見。”
“好。”
伺候明珠的丫鬟換了人,碧瑩不知道被趙識打發到哪里去了。從回京就再也沒有見過碧瑩。
新來的小丫鬟,話不多,手腳勤快。
明珠換了湖藍束腰輕紗,布料是見的煙羅紗,紗幔仙氣飄飄,腰間束起珠玉流蘇,收纖纖細腰,襯的口飽滿。滿頭青挽起時下最流行的發髻,發間是做工致的金步搖。耳垂骨戴著瓔珞耳墜,婉約。
京城里的人只知道太子已經納妃,雖然并未行大婚之禮,但名分已經定好,太子妃的名字已經上了皇家玉蝶,名正言順。
京城里的世家貴也忍不住想打聽這位沒過面的太子妃是何方神圣,只可惜,誰也不知道。
連公主都不清楚。
好像沒人見過一樣。
趙識本想先帶著明珠去他母親的寢殿請安,才知道他父親帶著母親去騎馬狩獵了。
明珠的手被他握的有些疼,“我手疼,你輕點。”
趙識有時就是控制不住力道,總會不小心弄疼。
明珠又問:“公主殿下呢?”
趙識想了想,“應該在后花園里鬧騰。”
明珠不想和那些出高貴的姑娘們打道,但更不愿意和趙識獨,掙了掙手,“我想過去找。”
趙識知道故意在躲他,沉默一陣后,他將自己腰間墜著的玉佩掛在腰間的玉帶上,手指蹭過的臉頰,然后指派了兩名宮,讓們陪著明珠去了后花園。
園子里正熱鬧,公主殿下卻不在。
圍坐在一塊的姑娘們議論紛紛,左右離不開太子妃這個話題。
“還真沒人見過太子妃嗎?打哪兒冒出來的神仙,命真好。”
“可不是命好,連名字都沒人聽過,想必不是什麼簪纓世家出的高門小姐,名不見經傳的姑娘,一飛登天。”
“太子后院里也干凈,僅有的侍妾還早就死了。”
“這位太子妃真有福氣。”
明茹坐在一旁聽了這些話倒也沒那麼生氣,一年前已經嫁侯府,日子過得謹慎,但總歸是面的。
有些名門貴見了也得恭維,客客氣氣同說話,生怕得罪了。
明茹曾經離太子妃之位就差一步之遙,當然不甘心,不過只要太子妃不是那個短命的克星妹妹。
這心里便好了許多。
明茹毫不遮掩對明珠的厭惡,端起面前的茶,淡淡抿了兩口,慢悠悠道:“賞荷的好日子,提做什麼?我的胃口都變差了許多。”
短命鬼,死的好。
禍害都死得快。
也虧得明珠死的早,不然靠著那張臉還不知要給添多久的堵。
明珠出現在涼亭里時,可把們都嚇得不輕。
里驚聲尖,說見到鬼了。
明珠看們嚇得花容失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明茹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鎮定,余掃到腰上的玉佩,臉大變,“太子殿下連這個也給了你?!”
“不是被火燒死了嗎?”
“不行,我要暈過去了。”說完,還真的有人被嚇暈了。
眾人漸漸緩好心神,用抵的目審視著明珠。
死了也好,還活著也罷。
長得再貌如花,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
“明珠姑娘一個妾,沒邀拜帖,于于理,怎麼也不能明正大出現在此吧?”
“怎麼還能稱為姑娘,該姨娘才對。”明茹皮笑不笑,慢慢地說。
這話難聽極了。
明珠心想還不想來呢。
沒意思,無論過去多年,這些人都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意思。
明珠連句話都懶得同們說,了個的懶腰,便要轉離開。
趙識臨時換了主意,匆匆追上來就看見被圍在中間一言不發的模樣。
趙識怒從心起,大步流星走上前,將拽回自己的懷里,指腹捧起的臉頰,皺眉低語,問:“聽見什麼了?”
明珠不愿意和他說,敷衍的不能再敷衍,“沒有。”
趙識抬起頭,臉上冷都結冰,他真沉著臉抿直角的模樣,讓人不敢靠近。
見了都想轉頭逃跑。
趙識挑眉,表面云淡風輕,聲音里唯有平日見的冷然肅殺,神漫不經心,說話吐字卻清晰認真,好像等著日后一并清算。
他問:“你們方才都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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