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家村的姑娘……
二山子整個人好似被人當頭掄了一記悶,既震驚又不敢置信,只傻傻的張大看著他爹。
照方才那話看來,既然都已經有了明確的人選,就說明親事差不多定下來了。二山子倒是梗著脖子死命反對,不過可想而知,就算拒絕了,他爹他也絕對不會讓他娶到心儀的姑娘。
那、那他接下來該怎麼辦?
頭一次對某個姑娘心,頭一次到親爹棒打鴛鴦,頭一次產生抗拒的心態……
“我想娶王家姑娘。”掙扎半天,二山子還是開口說了心里話,且在略緩了緩之后,又道,“阿爹,你是不是看不上我阿娘了?”
“干了甚麼好事兒,你不是都清楚嗎?還問這些做甚?”周家大伯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卻并不曾再提之前的話題。
似是看到了希,二山子仔細想了一會兒,又問道:“阿娘是不太干活,可不一樣把阿給的活計都干完了?是老抱怨,可過了這一茬不就沒啥了?對大囡好,還不是因著大囡嫁了個窮漢?對娘家人也不錯,可王家那頭不也是掏心掏肺的對咱們的?就說去年那會兒,王家一家老小還跑到杏花村替我討說法呢,不然我去年就得娶李家那個賊兒當婆娘了。”
周家大伯顯然沒想到素來不擅長言辭的兒子,冷不丁的說出了這麼一長串話,登時有些回不過來。
卻聽二山子又道:“要是阿娘這人跟以前那三嬸子一樣,阿爹你就是把休了我都沒話說。可還行罷?起碼不會跟以前三嬸子那樣狼心狗肺吃里外,連蕓蕓和大金都能丟下不管,一個人跑了……”
也許周家大伯娘并不是好人,可仔細想來也的確沒干啥壞事。
之前,甭管抱怨了活兒太多、阿事不公道等等,說白了,抱怨那就只是抱怨而已,哪怕暗地里嫌棄三房,實則卻從未做過對家里人有害的舉。
真要說起來,給周大囡的裳、料子都是周家阿給的那份,并不屬于周家的公產,嫁妝之類的也是王家準備的,跟周家無關。倒是先前周大囡吃白食一事,的確是的錯,可就連不曾親眼看到這一幕的周家大伯都明白,這事兒鐵定是周大囡不要臉面,絕不可能是他婆娘主提出不收錢的。
再仔細一想,周家大伯被說服了:“是,我承認你說的也沒錯,你阿娘小病一大堆,大病倒是沒啥。可你想過沒有,像你以前三嬸子那種人本來就,就你阿娘那脾氣,一次兩次的,我能忍著,次數一多誰耐煩伺候?欠的?”
見二山子不吭聲,周家大伯長嘆一口氣:“兒子喲,這過日子不是搭臺唱戲,你以為非要分出個長短來?對,就算你阿娘沒啥大病,可煩人呢!你老子我的日子已經過這樣了,我真不想你也這樣。”
最終,倆人誰也不曾說服誰,只能無奈的各退一步,先緩一緩,過兩天再做決定。
誰也沒有想到,事的變化會是這般的戲劇化。
正常況下,相看定親都是男方主的,當然不會明著來,多半是打著問候的名頭,去方家里做客,或者去方近親家中拜訪,借著機會悄悄的打量一眼。若是滿意,這親事就了,即便沒,也會送上相應的糕點果子。
然而,因著周家太忙了,同時也因著周家有一位彪悍至極的阿,直接做了個坑死孫子的決定。
人家姑娘來周家幫忙做飯。
當然,幫忙做飯僅僅是個借口,不過是因為以往做飯的婆子里頭,有一位跟那個葛家村姑娘七歪八拐的能攀扯上一點兒親戚關系,正好但凡來周家幫忙做飯的都能在這里吃兩頓,素日里也常有婆子帶上自己兒、兒媳過來一道兒忙活。
這個借口還是勉強合適的,就是那位姑娘有些一言難盡。
最初到驚嚇的,就是幾乎常年不出門的周蕓蕓。那會兒,已是傍晚,熬完了明個兒要用的湯底,也做完了今個兒的晚飯,盤算著家里人也該回來了,一扭頭就看到有倆人遠遠的朝周家走過來。
仔細一看,一人是最近常來周家干活的林婆婆,另一個遠遠瞧著不大真切,仿佛該是沒見過的。
不多會兒,那倆人就走到了院門口。
林婆婆暫且不提,邊的姑娘家,周蕓蕓可以確定從未見過。只瞧著又黑又壯,結實得不得了,甚至可以說是膀大腰圓膘壯。
“蕓蕓在家呢!你阿呢?回來了不曾?”
這會兒,周蕓蕓已經起迎了上來,跟林婆婆打了聲招呼,道:“就快回來了,婆婆來屋里坐會兒?”
“沒事兒,院子里站會兒就。來,蕓蕓你瞧,這是我娘家堂侄,我想過來一道兒幫忙,力氣大,干活又勤快,先來問問你阿不。”
周蕓蕓眼神有些漂移,也不知曉是否是自己多心了,總覺得林婆婆這話意有所指。不過,這事兒原就無需來做決定,因此只笑著林婆婆再等會兒,左右阿他們也該回家了。
結果,先回來的卻是周家大伯娘和二山子,隨其后的則是領著一群鵝的三囡。
見家里來了生人,幾人皆微微一愣,好在林婆婆對于周家人來說都不陌生,打了個招呼后,就留下大伯娘陪著林婆婆說著話。
還真別說,不單周蕓蕓覺得這事兒怪異,就連周家大伯娘這心里都是一跳一跳的。林婆婆實際上并不姓林,林是的夫姓,娘家姓葛,家住葛家村。
葛家村當然也有外姓,不過大青山一帶,姓葛的基本上都是出自于葛家村的。偏巧,前不久周家大伯才過口風,意指周家阿中意葛家村的一位姑娘,誰知今個兒林婆婆就上門了,還帶來了娘家侄。
真有那般湊巧的事兒?
旁人也就罷了,反正周家大伯娘完全不信。
果不其然,等周家眾人陸續歸來后,林婆婆侄的份也就漸漸明朗了。
周家阿似乎早先就見過這姑娘,當著眾人的面,跟林婆婆說了幾句話,又格外疼惜的瞅了姑娘兩眼,之后還親自將倆人送回了村里,再度歸來后,直截了當的道:“咋樣?相看過了,滿意了罷?”
不,滿,意。
都不需要詢問,單看二山子那一臉的生無可,就知曉他完全不想答應這門親事。偏生,周家阿的積威甚重,二山子可沒膽子正面杠,只能用眼神哀求的著他爹娘。
周家大伯也沒法子,雖說他也覺得這姑娘模樣有些寒磣,可村里的姑娘不都是差不多的樣子嗎?黑是黑了點兒,那說明打小沒下地。壯也是壯了點兒,可子骨結實那是好事兒,起碼能干活也能生養。
再看周家大伯娘,是真想開口反駁,連話都想好了。偏生,話到邊又沒了勇氣,生怕這廂一開口,周家阿那廂就人休了。
一時間,堂屋里的氣氛很是有些凝重。
“先吃飯罷。”周蕓蕓三囡幫一道兒將晚飯擺了出來,仍是一大碗麻辣燙并玉米餅子,剛出鍋熱氣騰騰的,瞧著就格外有胃口。
可惜,今個兒注定要有人沒胃口了。
二山子只拿筷子著碗里的吃食,兩眼發直,瞎子都能看出他這是不樂意了。偏生,其他人都裝聾作啞,畢竟連他自己都不敢反抗,又如何能指旁人呢?
倒是二房這頭,安安心心的吃著晚飯,甚至二河還時不時的抬頭給二山一個促狹的笑容。
直到吃罷晚飯,也沒人開口說甚麼。再看二山,都快絕得哭了,可到最后還是老老實實的回了屋里。
二河終于瞧出不對勁兒了,可他也是個直子,只開口就問:“你咋了?都要娶媳婦兒了你還不樂意?是嫌那姑娘丑?知足罷你!”
有媳婦兒就了,十里八村的,多人沒媳婦兒呢,反正二河覺得,擱他擱就……反正不會太嫌棄。
見二山還不吭聲,二河又道:“你要真不樂意,就去尋阿說說唄,要不然回頭說定了更麻煩。”
然而,二山還是沒有說話,二河無奈了,又問了兩句后,索不管他,徑直鉆被窩睡覺去了。
結果,次日一早才發覺變天了。
周家大伯娘終于沒忍住,在折騰了自家男人一整夜后,著他次日一早去跟周家阿說實話。
實話是甚麼?二山子早就跟王家姑娘看對了眼?這話說出去,且不說二山子會咋樣,周家大伯覺得自己肯定活不了。可為了兒子,再加上昨個兒那姑娘的確有些拿不出手,被無奈,周家大伯只得著頭皮去討饒了。
原以為一定會挨一通臭罵,不曾想,周家阿聽完了這些話后,居然只是狐疑的問了一句:“嫌丑?好看能當飯吃?”
“小孩子家家的,這不是不懂事兒嗎?我倒是同他仔細分說過了,可他……要不我再勸勸?”
周家大伯原先倒是反對兒子娶王家姑娘的,畢竟有自家婆娘的先例在,他實在是對王家姑娘不抱啥希。可回頭,又仔細想了想,自家婆娘也不是那麼無藥可救,至最近是消停了很多,唯一昨個兒的鬧騰也是為了兒子。這麼一想,他又有些遲疑了。
“不想娶就不娶唄,多大的事兒。”周家阿擺了擺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回頭再給他相看一個就,不急。”
急倒是真不急,二山子翻過年也才十七歲,就是來年再說親也不算晚,左右周家如今有錢了,說個媳婦兒還是很容易的。
不過,周家阿的意思他也明白了:“阿娘也覺得王家的閨不好?”
“沒啥好不好的,左右嫁進來就是咱們老周家的人了,吃里外的白眼狼到底是數,就算你媳婦兒,疼得也是自個兒的閨。”周家阿搖了搖頭,“年紀小的不懂事兒,想著咋好看咋來。咋不想想,日子就不是那麼過的,好看有啥用?周大囡好看不?村里頭一份,啥用呢!”
周家大伯還要說甚麼,不想周家阿又道:“你去把老二喚來,我問問他是咋想的,還有二河。不是我瞎說,葛家村那姑娘是真的好,反正我是中意了。”
中意的意思就是,想要葛家村那姑娘當孫媳婦兒,至于嫁給哪個孫子,反而不是那麼重要了。
結果,喚來一問,二房倒是沒啥太大的想法,尤其二伯娘格外開心,就喜歡勤快能干的兒媳婦兒,二河雖有些愣神,可到最后還是沒說啥。有媳婦兒就著樂罷,折騰這些,回頭把媳婦兒折騰沒了,咋辦?
又兩日,周家阿就請了人去葛家村說定了親事,回頭又問大房到底咋個意思,畢竟二山排在二河前頭,哪怕定親無所謂,可沒得越過兄長讓弟弟先親的道理。
大房那頭僵持了幾日,最終還是默認了跟王家的親事。
唯一的麻煩就是,王家那頭就沒跟周家說定。
次日一早,周家大伯娘急吼吼的帶傷回了一趟娘家,只用了半刻鐘時間就將親事定下后,又匆匆離開。
等再生稻徹底的前兩日,二山的親事也定下了,只等收割完稻子后,擇個好日子親。
消息傳開后,村子里又炸鍋了。
先前就知曉周家有錢,前不久又知曉周家一口氣買了一百來畝水田,周家算是徹底坐實了有錢的名頭。在這種況下,哪個不希將自家的姑娘嫁到周家去?
結果,周家大房倒是還行,畢竟對方是親家的孩子,親上加親本就極推崇,姑娘的段相貌還是極好的,倒也還算相配。可周家二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