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雪沒下來，是我想和你們說說話。”雪茭輕聲說，然后在兩人對面坐下。

錢鈺和劉軍愣住。

雪茭繼續開口：“我想知道你們是為什麼把佳雪這樣？”

“什麼意思？什麼樣？”錢鈺愣住。

雪茭低聲道：“佳雪今天差點自殺，如果不是救下了，這個時候你們收到就不是我的短信，而是佳雪的噩耗。”

“什…什麼……”劉軍愣住。

錢鈺卻是倏的站起來，滿臉怒火：“翻了天了？！竟然自殺？！”

雪茭皺眉：“阿姨，我覺得您需要反省一下你的態度，能救佳雪一次，不見得能救第二次。”

“怎麼會想不開？！”錢鈺制心里升起的各種緒，有惶恐有害怕有擔憂，最后面上出現的是憤怒。

“因為力太大了，已經到了忍不了的地步了，我可以知道，叔叔阿姨平時還會給什麼力嗎？”雪茭耐著子繼續問。

“我給什麼力？我辛辛苦苦掙錢養，供好吃好喝上學，我怎麼就了給力了？！”錢鈺滿臉的不可置信。

“高三力很大，你們一定是給力，所以才會不敢回家。”

錢鈺站起來，滿臉的不可置信：“真是好笑，我每天辛辛苦苦掙錢，爸每天在廚房炒菜，一個學生，風吹不到，雨淋不著，就讓讀書而已，還有什麼忍不了？！你讓下來，我好好跟說說！”

雪茭深深吸氣：“阿姨，我覺得你本質上的認知就是錯的，我暫時沒辦法跟你通，你必須要認識到，高三的辛苦和力以后，我才能繼續和你談話。”

“你先讓劉佳雪下來！我要帶回去。”

“不——”

“雪茭，”程朔打斷雪茭的話：“你先上去，我和劉佳雪媽媽好好通一下。”

雪茭站了起來，把地方讓給程朔。

程朔確實比厲害很多，社會經驗也足，不知道怎麼解釋的，或許程朔有辦法。

雪茭被氣得不輕，上樓。

程朔拿著一本書在錢鈺和劉軍對面坐下，然后說：“兩位，茭茭有些地方說不明白，我也不是很清楚始末，但我必須要糾正你們關于學習辛苦不辛苦的認知。”

兩人一愣。

程朔繼續說：“錢士是開餐廳的？”

“嗯。”錢鈺點頭。

程朔道：“那確實辛苦的，從采購到攬客，再到算賬……”

“可不是，我這麼辛苦供……”

程朔擺擺手，不讓說話，然后他緩緩開口：“那這樣吧，你們這家餐廳別開了，輕松很多。而且開餐廳好像掙錢，或者這樣，我們鵬程在你們旁邊開一家一樣的，幫你們減輕一點力？”

錢鈺臉一僵，好半天牽強笑道：“程總就不要開玩笑了……”

程朔笑著說：“力大嗎？我想問問你，你生意不好的時候，力大難，還是每天做生意難？”

錢鈺不說話。

“你自己心里可能清楚，你天天做生意肯定很累，每天回家都只會有埋怨。但你要是生意不好，那將會更難，睡不著，心里著急。明明工作輕松了，怎麼還會更難呢。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你有生活力。”

錢鈺愣愣看著他。

“這樣一想，你還會覺得學習不痛苦嗎？有升學力，有績力，力這麼大，在沒有考好的時候，痛苦可想而知，然后你再，幾乎就等于——你在死。”

程朔直直看著：“茭茭說得太客氣了，我覺得，佳雪會自殺，就是你們的。”

錢鈺臉一白。

“開學學校各科老師都說過，高三很累，讓家長配合學生，可是我面前坐著正在學生的家長。錢士，你應該需要知道年輕人的自殺率。”

程朔站了起來：“我們很尊重茭茭，茭茭決定佳雪同學今晚住在這兒，我們肯定支持的。所以我不會讓你把人帶走，現在，二位可以出去了，早點回去，也早點休息。”

說完，轉往房間走去。

錢鈺和李軍互看一眼，然后茫然地站起來，離開。

廚房，端著果盤的李思桐滿臉淚水，哭著往地上下去。

佳雪……自殺……

力……

曾經……和錢鈺……又有什麼區別？

樓上，雪茭和佳雪躺在一個被窩里。

“爸說你爸媽走了。”雪茭輕聲說。

劉佳雪咬著下，有些害怕。

雪茭手，隔著被子輕輕拍了拍：“沒事了，沒事了。”

“茭茭……我怕……”

“不怕不怕，你現在生氣了，你的爸爸媽媽如果不改正錯誤，你就不原諒他們，不理會他們！”雪茭側，看著劉佳雪輕笑。

語氣帶著調皮，又帶著安。

劉佳雪看著天花板，片刻，轉，和雪茭面對面。

“茭茭……你家里真幸福……”

雪茭沒說話，只靜靜看著。

劉佳雪繼續說：“我媽小學沒讀完就沒讀書了，從來沒有覺得學習是一件很難、很累的事。以前，我必須考第一名才可以，我考第一我媽也就不說什麼。但后來上高中，我發現自己很難再考到第一名。有那麼那麼多比我更加厲害的人，我彷佛永遠都做不到第一個。”

雪茭只是關心的看著，不說話。

劉佳雪眼角晶瑩一閃，不知不覺就哭了。

“我媽以前也罵我，但每次我考第一名，就很開心，很長一段時間不會罵我。自從學習下降以后，我媽就開始天天罵我，我有時候就會覺得，我是不是一個多余的？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劉佳雪閉了閉眼睛，片刻后睜開。

“我家跟其他家里不太一樣，我從小就是在我媽的罵聲中長大的，罵我爸爸，罵鄰居。小時候家里還只有一個小推車的攤子，我媽和我爸每天推著車子出去賣東西，的嗓門很大，攬客、罵人，我在家里的筒子樓都能聽見。”

像是陷某種回憶中：“我爸一直沒什麼能力，我媽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就這樣我媽還經常罵他。我小學畢業那年，家里終于開了餐廳，是我媽開的。我爸就做服務員，經常被我媽罵，后來，我初中那年，我媽覺得餐廳太仰仗廚師了，就讓我爸跟著廚師學。”

“后來，家里就了我爸管廚房，我媽管其他的一切，經常罵我爸，我打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茭茭，你說我媽這麼對我爸，我真的是父母的結晶嗎？對于我媽來說，我爸只是的出氣筒。他們肯定是不歡迎我的到來的，是不是我死了，他們就不會為了我勉強在一起？我媽就自由了，我爸也不用天天被我媽罵了。”

雪茭手，拉住的手。

劉佳雪閉眼睛：“我上次考完試，我媽說我這次二模如果考不好，打斷我的。我……沒考好，也不想活著了……”

“不要說這樣的話！”雪茭出聲打斷，“不要說死，你這麼年輕，不要再想著死了，等你考上大學的那一天，就是你離開家的一天。”

劉佳雪不說話，只是了握著的手。

雪茭張，輕聲說：“其實我以前也很不快樂，我媽不理解我，我爸只是我繼父，不敢管我，我親爸、后媽以及我親爸的兒，個個都想著害我。”

“我原本也不懂、不明白。但后來，我知道，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人要為了自己的目標而活，而不是為了別人活著。”輕輕笑了笑。

“后來，我不在意我媽了，大概也就明白了一些我的難。慢慢的，我家里才有了你看見的這個樣子。”

劉佳雪還流著眼淚，片刻，松開了雪茭的手。

然后的頭過來一點，輕輕將腦袋挨在雪茭的肩膀。

“茭茭……謝謝你……”

“不客氣。”雪茭輕聲回復。

劉佳雪就靠著，呼吸漸漸均勻。

是看著眼底的青黑，雪茭就知道，劉佳雪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或許是哭累了，也或許是在的家里，沒有罵聲，終于安靜地睡了過去。

雪茭也就不說話了，困了是好事，說明現在放松了下來。

“嗡——”手機一震。

雪茭手從另一邊拿過手機，是藺之華的消息——

【放假快樂。】

雪茭輕輕打字——

【謝謝。】

電話那頭的藺之華微微詫異，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

年底了，公司很忙，藺之華忙到現在才稍微松口氣。

只是沒有想到，雪茭也還沒睡……

【藺之華：你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

雪茭看了眼這條消息，又側看了眼閉著眼睛的劉佳雪。

不知道怎麼安，也不知道怎麼才能打消自殺的念頭，好怕在自己沒有留意的瞬間，就沖地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所以，必須想辦法解決問題，畢竟……不可能永遠看著。

“對不起……”雪茭輕聲說。

然后輕輕離開的旁邊，下床，拿著手機出了門。

走到臺才回復——

【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我現在很困擾。】

片刻，藺之華的電話打了過來。

“怎麼了？茭茭。”

他的聲音關心又擔憂，雪茭聽著這個聲音，心里的恐慌總算褪去一些。

“我很害怕，我有一個同學……”

雪茭將所有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他，然后蹲了下來，眼眶紅了。

“你說我應該怎麼做才能讓打消這個可怕的念頭？我好怕自己還是無能無力，這樣……我會恨自己一輩子。”

“茭茭，不要難。”藺之華微微皺眉。

這對于藺之華來說，就是一個年輕人了很大的力，然后承能力不行，想不開了。

可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

《安娜·卡列妮娜》里有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這份不幸，不獨屬于一個人，還有千千萬萬家庭的不幸。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都不見得會看一眼。

多人在掙扎求生，卻有人想放棄生命。

但雪茭難，雪茭難，他的心里就難。

“藺之華，我想把留下來，讓到高考結束……住在我這兒，馬上就要高考了，已經沒有時間去給慢慢解決家庭問題，或者走出家庭影了……”

“這不是好辦法。”藺之華堅定地說。

雪茭微微一愣。

“住在你這兒，就相當于寄人籬下，哪怕你家里再歡迎，也會不自在的。而且這麼難，說明其實很在意的家庭，的家庭問題還在，還是會難，會分心。”藺之華冷靜道。

最關鍵的一點藺之華沒有說，他擔心劉佳雪會影響雪茭。

會擔心劉佳雪的狀態，就會為了照顧而分心。

可這個時候，已經是不可以分心的時候了。

“那我……”雪茭咬了咬下。

“茭茭，這個時候不是你該做什麼的時候，而是自己該做什麼。”

“嗯？”雪茭一愣。

藺之華教：“你問問劉佳雪，你爸爸和媽媽的關系，真的有想象的那麼糟糕嗎？”

雪茭安靜了下來。

其實也一直有這個疑，如果真的有那麼糟糕……為何還不離婚？

“媽媽如果從心嫌棄爸，自己開著餐廳，還算有幾個錢，又會收拾自己，卻為何沒有出軌？他的爸爸如果被他媽罵，心里有怨氣，自己有一門廚師的手藝，為什麼不離開？不分手？”藺之華幾個問題反問了回來。

雪茭立刻想明白了——

“對！佳雪的爸媽，不一定沒有，如果是這樣的話，佳雪的出生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的爸媽也許不是不……是不會，就像他們夫妻一樣，不是不，是不會表達。”

藺之華輕輕笑了：“對，你說得對。的力來源于自己下的績和家庭，前者只能自己解決，后者解決了，心里的負擔應該會很多。”

“謝謝你！”雪茭找到了突破的關鍵，惶恐徹底消失不見。

“不用謝我，你早點休息吧，明天再和好好談談。”

“好！晚安！”

電話那頭聲音輕輕，帶著溫暖：“晚安。”

雪茭合上電話，轉回去。

剛剛從臺進來，腳步突然頓住。

那兒站了一個人，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聽見了多。

雪茭心口一，緩緩張——

“哥。”

他聽見自己藺之華的名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