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天下消亡 獨步天下 看書窩
?冠冢造了十多天,因我畫的圖紙實在古怪,特別是仿製埃及人形金棺的棺槨,工匠們做了好幾次都不太合我心意,結果使得墓的竣工時間越拖越久。
八月中,工期終於接近尾聲,我原打算和皇太極二人茫茫大草原上好好一個與衆不同的中秋節,可誰曾想早起皇太極接到一紙令,神倏變,繼而仰天大笑三聲。
我驚疑不定,他將寫了滿文的羊皮紙一,冷笑道:“終於等到這一日了!”那張我慣常看的俊逸臉孔,竟一點點凝聚起森寒冷,讓我不到一陣害怕與不安。
“怎麼了?”
“這一次我定要他們債償!”他目炯炯的低頭看著向,眼底有幽暗的火焰在燃燒,“父汗準備攻打葉赫,急召我回去。悠然,我不想你爲難,這次你且留下,不要和我出征了!”
我張口言,他眼神放,輕聲道:“布揚古待你再如何不好,總是你的親哥哥……你心地太,若是跟了我去,見了這些殺戮,不免又要傷心,還是不去爲好!”
我頓時啞口無言,要待解釋,可又不知從何說起好,唯有苦笑。
八月十七,據聞金國汗努爾哈赤率八旗銳,發兵海西真葉赫部。
我在喀爾喀待了三天,墓整構造已然完工,這幾日是由畫匠在室墓誌銘碑後畫布喜婭瑪拉的畫像。著那悉的臉孔漸漸的被一筆一畫的勾勒出來,我心臟驟,沒來由的到一陣不安和煩躁。
自從金兵出赫圖阿拉,爾便再也探聽不到任何消息,現下戰況到底如何,竟是一點線索也無法得知。隨著時間一點點的往後推移,我的緒越來越浮躁,終於捱到那副畫像完工之日,我瞪著那張嬉水盈笑的絕世容,毅然做出一個決定。
“爾,我要去葉赫!”
“可是福晉……”
“毋須多言,貝勒爺若是怪罪,我一人承擔……”
小白腳程奇快,雖然我的騎不是很好,但是有它在,與爾這些打小在馬背上長大的勇士相較,我也不至於爲拖累。這一路快馬加鞭的連趕了三日,我累得全骨骼都快散架了,然而一顆心卻始終高高的提著,難以放下。
抵達葉赫境已近傍晚,隔河相的東西兩座城池硝煙滾滾,滿目蒼夷,戰死的士兵首漂浮在葉赫河面上,水浸染。
“爾!派兩個人去打探一下,爺如今在何?”
爾隨即應了,指派跟隨的親兵到前頭打探戰況,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天已黑,那兩人才回來。
“回主子話!我八旗軍同葉赫戰已有兩日,大貝勒負責攻打西城,四貝勒此刻正帶兵攻打東城……”
我猛然一懍,東城……金臺石!
金臺石可是皇太極的親舅啊!當年孟古姐姐抱憾至死,皇太極對那林布祿深懷恨意,十六年的怨恨累積,只怕是啖其噬其骨方能解恨。只可惜那林布祿早死,如今繼承東城貝勒的已換金臺石!只怕……只怕皇太極遷怒之下,未必肯輕饒了他!
“去東城!”
催馬疾馳,接近東城時,卻見外牆已倒,橫遍野,有八旗將士在四遊躥。我讓爾打起正白旗的旗幡,帶著這十幾名小兵堂而皇之的踏城。
雖然夜昏暗,我卻駕輕就。隨著馬蹄得得的踩在青石板上,似乎一聲聲砸在我的心上。瞧方纔那景,東城外圍已破,葉赫已然亡了一半,只不知布揚古那裡又當如何?代善驍勇,豈是布揚古之輩能擋?
思念間,已至八角明樓。只見樓下圍滿八旗兵卒,火把點點簇簇,竟將黑夜照得恍若白晝。
極目所視,八角明樓上,金臺石扶欄而立,仗劍怒指:“我乃大丈夫!非明兵可比,豈會束手就降?我葉赫即便戰至一兵一卒,也絕不屈服於你努爾哈赤!”
四周風聲簌簌吹過,除了衆人抑的息聲,只有火燭時而噼啪作響。我背上到一陣涼意,纔打了個哆嗦,忽聽一個渾厚而悉的聲音冷笑道:“戰至一兵一卒?哈,金臺石,難道你想要髮妻子一起跟你陪葬麼?”
我目一凝,順著那聲音迅速在人羣裡找到了努爾哈赤的影。他騎在馬上,一黃胄戰袍,氣度雍容。
這是我自烏拉河一役後第一次見他,這位赫赫威名的大金汗,此時已是兩鬢微白,但那英武霸氣,卻是一一毫未見折損。我下意識的將子一矮,下馬來。
“福晉……”爾小聲喊我。
我朝他擺擺手,悄沒聲息的混諸多兵卒之中。
八角明樓上的金臺石已是狼狽不堪,他後尚有一男一,子在掩面低啜,男的雖還是個未人的孩子,卻是一副凜然慷慨之氣,小臉上沒有半分驚慌懼意。
金臺石不捨的瞥了眼妻兒,激明顯挫,努爾哈赤簡單一句話便擊中了他的肋。
“皇太極來!”驀地,金臺石拍了下欄桿,厲吼一聲,“努爾哈赤,我不信你的話!皇太極是我外甥,我只聽他一句。降與不降,待我見了他再說!”
努爾哈赤眉心攢,沉默片刻,倏地沉聲喝道:“老八!”
“兒臣在!”隨著一聲清朗的回答,皇太極白胄白袍,英姿颯颯的從人羣裡走了出來。
我不心澎湃。
“你去!”努爾哈赤擡手一指。
皇太極行完禮,轉走向八角明樓,我瞧他臉沉,看不出一一毫的笑意,竟是與我平日所見的那個調笑的四貝勒有著天淵之別。
我捂住心口,強下心頭的怦怦撞。
爲什麼……明明是同一個人,覺會差那麼多?
此刻的皇太極,渾出冰冷死寂,那種沉默寡言的氣勢讓我覺就像是被人卡住了嚨。
未言一語,他寒若冰山的眼神已足可教人心。
“站住!”金臺石面大變,怒道,“休要誆我!我從未見過皇太極,怎知此人是真是假?”
皇太極原地停住腳步,面無表的擡頭睨了金臺石一眼,我在人羣裡瞧得分明,那一眼看似無心,卻充滿了無盡的恨意。
皇太極未置可否,努爾哈赤邊上卻跳出一個人來,指著金臺石道:“你見常人之中有四貝勒這等絕然氣質的麼?你沒見過,你兒子德爾格勒卻是見過的,把他來你一問便知!”
我踮腳一看,那說話之人卻是費英東。
“不用那逆子來!那個不爭氣的東西……”金臺石怒容滿面,神暴躁至極,指著樓下的皇太極斥道,“我管你真假,瞧你方纔神,分明就是心懷不軌!你們不過是想我下樓,百般辱後再殺了我!我葉赫石城鐵門既然已被你們攻破,縱再戰,亦不能勝!我祖輩的墳墓皆葬於此,我生於斯,長於斯,死亦要死於斯!”說罷,橫劍便要自刎。邊上妻兒大一聲,他妻子牢牢將他的胳膊抱住,失聲痛哭。
皇太極冷冷的一笑:“那克出何出此言?你我既是至親,如何會害你命?你莫曲解了甥兒的一番好意纔是!”一番話說出時,語音溫低迷,竟是充滿摯熱親。
他背對努爾哈赤等人而立,他們不知皇太極此刻臉上掛著的是何等森冷鷙的表,我卻瞧得分明,相信與他相距最近的金臺石更是瞧得一清二楚。
果然金臺石怪一聲,竟像是了莫大的刺激般大笑起來。對面努爾哈赤已然出不耐的神,其實此時敵寡我衆,金臺石已困,只消努爾哈赤一聲令下,八旗兵卒朝明樓齊火箭,頃刻間便可取了金臺石一家三口的命。
我心緒惶惶,呼吸不暢。
“德爾格勒來見我!他來見我——”金臺石扯著沙啞的嗓門嘶喊。
皇太極仍是站在原地也未,不過時,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子被人押著踉踉蹌蹌走了出來。一見金臺石面,便跪在地上哭道:“阿瑪!兒子不孝!城百姓何辜,兒子不忍見百姓枉死,故而投誠,阿瑪若要怪罪!兒子……兒子以死謝罪便是!”
“德爾格勒!”金臺石厲喝,“擡起頭來!”
德爾格勒淚流滿面的擡起頭,金臺石氣勢稍頓,頹然嘆氣:“也罷!你弟弟年,你以後善待!”回頭指著髮妻子,“你們下去!”
妻兒齊哭,執意不肯,金臺石著小兒子的頭,噓嘆:“你帶你額娘先下去,阿瑪一會就來。”
小兒子似乎極是懂事,乾眼淚點了點頭。
見母子二人相攜下樓,努爾哈赤揚聲道:“金臺石,你若降我,我必厚待之,絕不讓人辱你半分!”
金臺石在樓上猶豫不決,微胖的材在欄桿邊上晃來晃去。
“金臺石!你到底降是不降?如此磨磨蹭蹭,難道是想賣弄你的節氣英烈麼?”恰在這時,誰也料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皇太極突然暴怒而起,手將跪伏一側的德爾格勒一把按倒在地,膝蓋強的頂在他背上,拔出腰刀架上其後頸,“你若再不下來,我一刀砍了他!”
衆人驚呼,我捂著不敢發出聲響,渾慄。
“哈哈哈哈……”金臺石發出一聲淒厲的長笑。
德爾格勒高聲道:“要殺便殺!我既已降你,何故又辱我?”
“我早知如此!我早知如此……”金臺石發瘋似的仰天大笑,忽然從明樓牆角抓過一柄火把,三兩下便將八角明樓各點著。
明樓全是木質結構,一經點燃火勢借風大長,樓上那些葉赫士兵見狀大驚失,尖聲從樓上逃竄下來。
“哈哈哈哈……”火勢越燒越旺,金臺石的影在火中已模糊一片,再難辨清,但他那淒厲的慘呼和痛斥聲卻隨著夜風四擴散,生生的撞人心,“我生不能存於葉赫,死後有知,定不使葉赫絕種!後世子孫者,哪怕僅剩一,也必向你新覺羅子孫討還這筆債——”
我只覺得腦袋發脹,眼前重重疊疊的似有一團火向我直燒了過來。
熱浪撲面,八角明樓頃刻間化作一團沖天烈焰。金臺石的妻兒一片嚎啕,德爾格勒伏在地上,淚水縱橫,悲憤莫名。皇太極仍是在他上,只是架在對方脖子上的刀刃已悄然拿開,他俊朗的面上冷若冰霜,脣角帶著一抹殘酷的冷笑。
“老八!放開!”努爾哈赤忽然朗聲喝斥,“德爾格勒再怎麼說也算是你的兄長,他既已降我大金,你理當善待於他!”
皇太極不聲,鬆開德爾格勒,轉恭順的說:“是。兒臣謹遵汗諭!”
我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手足發。不知爲何,我一看到皇太極那般絕絕義似的冷表,心底便直冒冷氣。我好怕他一時緒失控,真會把德爾格勒一刀斬斃。
“報——”一名傳訊小兵飛奔而至,在努爾哈赤面前跪下,朗聲說道,“上稟大汗,葉赫西城貝勒布揚古聽聞東城擊破,率同其弟布爾杭古打開城門,已向大貝勒乞降!”
我大大愣住,真人善戰,烈如火,往往寧可戰死沙場,也絕不輕易投降。我一生所遇之人,就連卑劣如同孟格布祿、拜音達禮、布佔泰之流,都是戰至最後一刻,寧可亡國,也絕無屈辱投敵之理。
沒想到,布揚古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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