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戰況比往日更激烈，不斷有甲送修，奉仁甲學院的維修車間，每個修理塢矗立著損壞的甲。許多甲送到維修車間時，還冒著嫋嫋青煙，上面跡乾涸，有的還有斷肢殘臂。

龍門吊轟隆，垂下的一個個機械手臂，宛如章魚怪。切割和焊接的刺目芒不時照亮車間，濃重的機油味和焦糊味混雜在一起，瀰漫整個車間。

“鋸開！把整個駕駛艙都鋸開！修駕駛艙？白癡！不知道把整個駕駛艙換一下嗎？”

“喂，庫房嗎？4號裝甲還有沒有？我這裡需要四塊，不，六塊！該死的！有兩塊有裂！馬上送來！67號修理塢！”

“喂，總調嗎，142修理塢完工！自檢？廢話！老子幹了這麼多年，會不記得自檢？別TM廢話！趕喊人來把甲開走！佔老子的修理塢！”

每個人都扯著嗓子吼，滿臉汗水和油漬。

林南在安德魯的陪同下，巡查維修車間。

安德魯在旁邊介紹工作進度。

“一開始兩天手忙腳，現在好多了。”

“之前嘛，學生老是想著炸學校，學校的維修部準備比較充分，實力雄厚，人員充足。再加上徵調市民中輔修過維修類技能的人員，大家同仇敵愾，士氣高漲。”

林南莞爾：“謝我們的同學！”

安德魯也跟著笑了，他現在對林主任佩服得五投地。

如果沒有林南主任主持大局，指揮若定，絕對不會有眼前的景。校長只管戰鬥的事，其他所有事務全都在林南主任上。安德魯跟過許多領導，唯獨對林主任最爲服氣。

林南忽然停下腳步，目落在一位穿著維修服的中年男子上，他快步上前：“老杜，你怎麼在這？”

正在維修甲的杜北擡頭，見是林南，起笑道：“哎喲，林主任來視察工作了！”

林南翻了個白眼：“那我要喊你杜董事？還是杜東？”

杜北呵呵一笑：“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好歹也是小東，這可是我唯一的財產，學校要是被海盜炸了，我以後就得去喝西北風！”

林南看著杜北滿是油污的雙手，不由皺起眉頭：“這不缺你一個。你做維修，靠手吃飯，這雙手比什麼都寶貴。”

杜北嘆口氣：“比起人命來說，這雙手算什麼？能死一個，總是死一個的好。”

他旋即笑道：“再說了，你們都衝殺在前，我只能在後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好歹也是小東，以後跟著你們福就好。”

林南沉默片刻，忽然上前，擁抱滿油漬的杜北，低聲道：“好兄弟！”

杜北滿是油污的雙手舉在半空，他有些意外，旋即笑道：“喂喂喂，不要對我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我可不喜歡男人。”

林南鬆開杜北，笑嘻嘻道：“那博士肯定要用扳手敲碎我的腦袋。今天週六，別忘了約會。”

杜北滿是書卷氣的臉騰地紅了：“我們就是在一起喝一杯。”

林南嘿然：“是在一起還是喝一杯？每週都喝一杯，你們這喝得有點多啊，醉了沒？可從來沒喊上我們啊。兄嘚，有花堪折直須折啊，我們都支持你。”

“梅走了這麼多年，博士是個堅強的人，但是這些年也不容易，我相信梅泉下有知，也會祝福你們的。”

他拍拍杜北的肩膀，神認真。

杜北滿臉通紅。

林南哈哈大笑轉離開。

凱瑟琳坐在酒吧角落，酒吧裡只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大家臉上難掩疲憊。如今中心實施的資配給制度，每天每個人的食都是定量發放。

裝備中心的酒吧還營業，同樣實施配給制，只有擁有權限的特殊人員才能進，每天都有額度限制。

凱瑟琳託著下，看著窗外匆忙的行人，有些出神。

化了一個淡妝，唯獨口紅塗了最喜歡的濃烈深紅脣彩，燈下豔的臉龐彩照人。其他客人頻頻看著，有人還過來搭訕，然後在凱瑟琳冷冰冰的目下訕訕離開。

當穿著維修服的杜北推開酒吧的大門，凱瑟琳的眼睛一下子變得明亮，像夜晚的星辰。

杜北掃了一眼酒吧，很快發現坐在角落窗前的凱瑟琳。

凱瑟琳手腕支著下，歪著腦袋打量著杜北。還是第一次見到杜北穿維修服滿油漬的模樣，在的印象中，杜北永遠是那穿著，文靜穩重的書生。

杜北被凱瑟琳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來得太著急，沒來得及換服。”

凱瑟琳噗嗤笑出聲。

那一剎那，昏暗酒吧所有的都彷彿彙集在凱瑟琳臉上，橫生，不勝收。

杜北看得呆住。

凱瑟琳嗔道：“站著幹嘛？快坐下啊！”

心中卻是暗自得意，不枉老孃出門化了個妝。接著眉頭一擰：“老林他們把你徵調了？這幫傢伙有點過分啊！”

杜北連忙道：“我自己去的。大家都在拼命，我什麼都幹不了，也不好。再說了，多修好一架，說不定能死一個人。”

凱瑟琳冷笑譏諷：“你倒是菩薩心腸。”

杜北訕訕。

兩人一時之間陷沉默。

過了一會，杜北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盒子，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然後輕輕推到凱瑟琳面前。

凱瑟琳沒說話，眨著大眼睛，歪著腦袋看著杜北。

杜北的臉以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變得像煮的蝦，凱瑟琳很想笑，但是強忍著笑意，問：“這是什麼？”

杜北覺自己的臉都快燒起來，他想到林南的話，想到甲上的跡和斷肢，他忽然不知從哪生出一勇氣：“送你的。”

凱瑟琳盯著杜北，冷不丁問：“定信？”

剛剛冷靜下來的杜北，臉刷地再次紅了：“那個……是。”

凱瑟琳繼續盯著杜北：“你想追我啊？”

杜北覺凱瑟琳的反應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有點慌，他深吸一口氣：“是！我想了很久，我覺得……”

凱瑟琳一把攬過小盒子，一口答應：“好，我答應了！”

杜北愣住。

凱瑟琳雙手抓住小盒子，揚起下，神不善地看著杜北：“怎麼？反悔了？”

杜北連忙搖頭：“沒、沒有！沒有反悔！沒有反悔！”

“諒你也不敢！”凱瑟琳冷哼一聲，接著不釋手地挲著小盒，又是好奇又是期待地問：“哎，這是什麼東西啊？我可以現在打開嗎？”

“可以啊，這是我做的機械星圖盒，你扭這個發條，它就會自己轉。所有的星系都會轉。”

“哇，真的會啊！好好玩！不過你用上發條這麼原始的力來泡妞？嘖，真是中年技宅男，也就是我心慈手。這些會發的是什麼？”

“我們從認識開始，去過的每個星球。”

“喲，看不出來啊，你居然這麼悶，早就惦記上我了？”

“沒、沒有……”

“還沒有？看看你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那個，凱瑟琳……這個詞不是這樣用的……”

“我不管！”凱瑟琳臉龐微微一撇，接著繼續沉浸在機械星圖裡：“哎，這個還有日期啊，這就是我們去過星球的時間？”

“嗯，每個都有。”

“嘖，果然蓄謀良久！哎，怎麼還有今天？”

“那個……剛剛加上去的。”

“所以是今天下定決心的囉？”

“那個……是的！”

“我要是拒絕了你怎麼辦？”

“不知道。”

“沒救了！還好我善良！茉莉一定是到我的言傳教，才那麼善良！”

“……”

“你這是有不同意見？”

“沒有沒有！”

……

“海盜退了，你有什麼想幹的事？”

“好像沒有……”

“不，你必須有！我們去旅遊怎麼樣？”

“那茉莉怎麼辦？”

“要上課！我多給做些，讓能好好上課！龍城是個好老師！茉莉很喜歡上課。”

“茉莉是個好孩子。”

“哎，還是不要去太遠的地方，萬一茉莉上課太狠了，不夠就麻煩了。唉，有娃了就是不一樣，出去玩還得心。”

“可是……平時不是茉莉在照顧你生活嗎？”

“喂，你會不會聊天？”

……

另一個角落，黃姝直翻白眼，恨不得把手中的啤酒扔過去，砸死這對狗男。好不容易從前線退下來休息片刻，喝點酒冷靜冷靜，卻被這對狗男塞一堆狗糧。

喂，殺人不過頭點地，有完沒完狗男！

要不是其中一個自己還得求著幫自己修甲，黃姝今天就是遭天譴也一定要拆散這對鴛鴦。

忍字心頭一把刀，喝完啤酒去睡覺。

終於，兩人卿卿我我之後走出酒吧，大家的工作很多。酒吧門口，凱瑟琳閃電襲，杜北臉頰多了一記烈焰紅脣。在凱瑟琳銀鈴般的笑聲中，杜北落荒而逃，

凱瑟琳出得意頑皮的神，轉走，然後看到黃姝那張生無可的臉。

凱瑟琳俏臉微紅，故作鎮定挽了挽頭髮：“不要羨慕。”

黃姝咬牙切齒：“狗男！”

凱瑟琳打了個響指：“爲了安你傷的心靈，姐請你喝酒。這周配額都給你換啤酒！怎麼樣？夠意思吧！”

黃姝立即換了表，神真摯：“姐姐你們真是太般配了，天作之合，神仙眷！”

凱瑟琳握著小盒子，展一笑，如花盛開：“是吧。”

笑著笑著，不知道想到什麼，微微有些失神，眼淚悄然無聲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