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葉宮花園的那片小池塘,蒼敏一個人靜靜地坐著。
依稀記得就是在這裡,淺水清打了自己的屁。
這個男人,永遠是那樣膽大包天,恭謙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一顆桀驁不遜的心。
然而正如此,反而使蒼敏越發無法忘記他。
“該死的臭男人,死男人,到現在才知道回來。明明打贏了還要留在那裡,這麼久也不回來看一眼。臭豬頭,死豬頭,誰還稀罕你。哼,竟然敢讓本公主等你,你去死好了。誰稀罕等你了。”
蒼敏用石子砸著池塘,彷彿那裡就是淺水清的所在,要好好發泄一番,教訓一番。
眼前突然一花,池塘邊竟然真得出先了淺水清的倒影,那一石子下去,將水中的影象砸得碎,濺起一池漣漪。
蒼敏微微一呆,迅速轉,只見淺水清正含著笑看。
“你……你什麼時候過來的?”蒼敏呆滯問。
淺水清笑:“剛來,不過看樣子有人不希我來,既如此,臣且告退。”
他轉要走,蒼敏氣得大:“你走,你走好了,你走了以後再不要來。”
淺水清苦笑著轉回,著蒼敏:“怎麼?這麼不經逗?龍清大小姐?”
這一句龍清大小姐,彷彿一下子把蒼敏帶回到了初見時二人的場景。
眼前的這個可惡的路人甲,那彷彿可以察人心的眼神,還有那邪邪的壞笑,那充滿自信的說話,那睥睨天下的神,一幕一幕均重現眼前。
竟是一都不能忘懷。
蒼敏咬下脣死死地盯著淺水清看,好半天,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這一哭不要,原本被趨趕開的宮太監們全跑了過來。
淺水清眉頭一皺,一把將蒼敏抱住,對那帶頭的宮等人一瞪眼,衆人見此場景心中一驚,均不敢再上前,那邊蒼敏在淺水清裡不安分地扭,用一雙小拳拍打著淺水清那寬厚膛,嘟囔道:“你個死沒良心的,你還知道回來。你一走就是這麼長時間,你知不知道本公主都老姑娘了啊。你想讓我老死在宮裡嗎?你要是不想要我,你就跟父皇說,把婚事解除,何必要這樣子。”
淺水清苦笑道:“都是我不好,我這不是來了嗎?”
他揮揮手,其他人悄悄退下,看看蒼敏這刻一雙大眼珠哭得象紫葡萄,心中也有些不捨得,輕輕爲試去眼淚,聲道:“公主殿下這般惦念水清,我心中有愧,都是我不好。”
蒼敏狠狠給了他一拳,氣咻咻說:“雲姐姐姬姐姐們還可以爲你奔走,替你做事,待你戰後能去陪你,我卻只能在這裡苦守。你這麼長時間沒有音訊傳來,我以爲……我以爲你不要我了。你不知道,那段時間我好害怕。”
淺水清聲道:“我怎麼會不要你,你我之事,可是陛下親定的。”
蒼敏在淺水清的懷中,有些不敢看他,只是低聲道:“我是怕你生大哥的氣。”
淺水清笑道:“太子是太子,你是你,怎可混爲一談。”
“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大哥他又做了傻事,水清,我好怕。”蒼敏著淺水清的臉,可憐地說。
淺水清眉頭微皺:“他又做了什麼傻事?”
蒼敏微咬銀牙,輕聲在淺水清耳邊說了幾句,聽得淺水清心中一驚,著蒼敏道:“真得?你怎麼知道的?”
蒼敏輕聲回答:“是非煙姐姐告訴我的。”
歷非煙?淺水清心中一跳:“好寶貝,快告訴我又是怎麼會知道此事的?”
一句好寶貝,得蒼敏心紅臉熱,淺水清號稱勾千人斬,當真不是白吹的。他以前先是爲活命,後是爲雲霓,再是拼命搶權抓權爲自保,一直也都沒多大心調笑,如今得了蒼野的承諾,心大好,又兼小姑娘的確對他癡心一片,苦苦守侯,所以也就難得用上幾句哄孩子的話哄開心一下。
得了這句話,蒼敏心中大安,這才娓娓道來。
原來當初姬若紫在淺水清府上制訂救夫計劃時,姬若紫給蒼敏安排了一個任務,就是要保護好歷非煙,很顯然,蒼敏是一直將此任務記在了心上,因此和歷非煙走得極近。
這些年來,淺水清在戰場上固然無往而不利,歷非煙在宮中也同樣如魚得水。只是此時的歷非煙,已經不再象以往般單純。已經知道該怎樣用頭腦保住自己的地位。
對歷非煙來說,或許現在最恨的一個人,就是公孫石了。
由於歷非煙的存在,如今歷明法在天風朝堂上的位置可說是穩若磐石。淺水清臨走前留下的這一記後手,對公孫石的桎梏實在太大。這個老頭一生熱衷權力,念念不忘重回當朝第一人的位置,可是有歷明法在前,他知道自己一生的視圖恐怕就只能到乾院爲止了,畢竟歷明法比他年輕,所以他一直都想扳倒歷明法。
淺水清困驚虹之後,歷明法和公孫石就了朝中兩大對立派系,一直爭鬥不休。其中最顯著的一點,就是歷明法堅持大舉進攻寒風關,爲鐵鎮開闢歸路,公孫石死死阻撓,稱堅城不可摧,不可爲兩萬人斷送更多命。後來姬若紫開闢聖威爾生命線,也是公孫石屢次刁難,在錢銀上不做配合,導致雲霓等人最終不得不啓用自家錢糧支持鐵鎮作戰。
爲此,歷明法不止一次在龍風殿上公然大罵公孫石狼子野心,斷送國家功臣命,可是公孫石一拖再拖,一推再推,就是不給你好好配合,反而故意泄給蒼野知道,使得蒼野也擔心如果淺水清回來後知道是太子破壞他迴歸大計,會不會心生反意,以至於始終猶豫不決。
也因此,公孫石對歷明法是又嫉又恨,而他想除掉歷明法,就繞不開歷非煙這個絆腳石,所以不止一次在背後挑唆太子疏遠太子妃,並想著法的給蒼瀾送人。
蒼瀾也實在不是個爭氣貨,對這種腐蝕那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尤其是在他被他父親一頓痛打併對其表示灰心之後,對歷明法堅持營救鐵鎮的表態非常不滿,認爲只有公孫石是天下最忠於自己的人,對他的話可以說是無話不聽,因此對歷非煙也漸漸疏遠。
這讓歷非煙大爲驚慌。政治鬥爭由來如此,人總是被犧牲的,當初進宮是權力平衡的易品,如今權力鬥爭,要犧牲自然也先由開始。可必定不再象當初那樣好欺騙,姬若紫不在的日子裡,面對無數冷槍暗箭,也漸漸學會了思考,面對和解決。
於是開始暗地裡觀察蒼瀾的所作所爲,這一觀察不要,卻發現原來當初借道失敗之事竟和自己丈夫有關。對蒼瀾還抱有幻想,所以這件事也沒說出來。但長期幽閉宮中,無人可以述說心事,只能向蒼敏傾吐苦水,在無意中就出一線索給了蒼敏。蒼敏早從姬若紫那裡就知道了當初是大哥乾的傻事,才得淺水清不敢歸來,但是又顧忌重重,只能裝作不知。如今聽歷非煙口氣,竟也知道了些幕,這才和敞開心扉。
這兩個人都屬於被丈夫“拋棄”的類型,心事相同,走得越發相近,說得也越發投契。如今心事敞開,加上歷非煙漸漸對丈夫失,蒼敏也等不來淺水清的迴歸,兩個“怨”終於變得無話不談,再沒有毫不可言。
沒想到不久前,又發生了一件大事,讓歷非煙給察覺出問題來,這一下,可把歷非煙給嚇壞了。
心中慌忙,卻又無人可訴說,只能將苦水統統倒給蒼敏,因此竟讓蒼敏知道了一件極重要的大事。
這刻聽到蒼敏一說,淺水清才終於明白了過來。
他立刻問:“此事你可告訴了陛下?”
蒼敏搖頭:“父皇對大哥其實是極疼的,我不敢說。以前大哥害你,父皇也沒拿他如何。如今他又做下如此蠢事,我……我心裡好矛盾。”
淺水清嘆了口氣:“你不說,陛下也已經知道了。”
“什麼?你怎麼知道?”蒼敏大奇。
“因爲陛下已經決定,由我出任天風主帥,迎戰西蚩帝國。敏兒,你大哥完了。”
蒼敏一時有些愕然。如今不比從前,懂事了許多。在知道那些後,也明白蒼野放手權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犧牲自己的兒子,以換回淺水清的忠誠。
那一刻,喃喃道:“你又要出征了嗎?”
“這是軍人的宿命。”
蒼敏悲憤地看著淺水清:“那我呢?你想讓我等你到什麼時候?”
淺水清輕輕摟過蒼敏:“你不用再等了。”
“什麼?”蒼敏一呆,心中一種不詳的預從心底升起。
難道說……
淺水清微笑道:“再過幾天,你就是淺家的媳婦了,你有做好思想準備嗎?”
蒼敏徹底呆住,心由大悲突然躍升至大喜,彷彿從天堂一下到地獄,又再回到天堂,數起說落,令**呼刺激。
這刻淺水清聲道:“如今可算是夙願得嚐了,夫人?”
蒼敏大,低聲說了句:“誰稀罕你了,臭男人。”
這句話等了三年,沒想到今天卻終於聽到,心花怒放,一時間竟再不知所以。
然而淺水清的心,這刻卻已經飄向遠方,飄到了蒼瀾的上……
“父皇,你不能這樣啊!”蒼瀾驚恐大。
這一刻的蒼瀾,哪裡還有當朝太子的風範氣度,乾脆就象條癩皮狗一般趴在地上,扯著蒼野的龍袍大哭大:
“父皇,我是長子啊,我是嫡傳啊,長子繼承,法不可輕廢,我是您的兒子,您不能這樣對我啊!你不能啊!”
蒼瀾大哭起來。
“混帳!”蒼野重重地一腳踢在了蒼瀾的臉上:“你也配做朕的兒子?”
指著蒼瀾的鼻子,蒼野大罵道:“要不是你,淺水清當初又怎會滯留驚虹一年始終未歸?你吃裡外,私通外敵,泄軍機,出賣國之大將,你這樣的孽障也配做太子?也配將來執掌天下?”
蒼瀾大道:“那件事兒臣已經知道錯了。當初淺水清是爲兒臣好,是迫兒臣用心讀書,兒臣如今均已明白。”
“你明白個屁!”蒼野這刻再不顧君王風度,破口大罵起來:“出賣朝之重臣,僅憑此點,早就該廢了你。朕現在好後悔,後悔當初沒有立下決斷,否則寒風關已我天風之手!爲君者,當懷天下,有大氣度,有德有才方可領才,你這樣無德無能之人,做了君王,是國民之不幸!”
蒼瀾道:“父皇,你不能這樣說啊,仁君未必就是明君,剷除異己本就是君王之道。那驚虹樑錦,他不也是出賣驚虹的禍首嗎?可他現在卻還是驚虹之主。驚虹治下臣民,因爲這樣一個敗類,反而生活更好。兩國再無戰事,樑錦放權給能臣,治下有方,國民爲之歡慶。當初兒臣雖然害了淺水清,可是若無此事,淺水清也不可能如此順利拿下驚虹,就我天風霸業。當然,兒臣知道此事是兒臣的錯,可是兒臣相信,兒臣是有資格做一個好皇帝的。父皇,請你一定要相信兒臣啊。自那次之後,兒臣循規蹈矩,再無犯錯啊!”
蒼野深深吸了一口氣:“好一句仁君未必就是明君,好一句剷除異己乃君王之道,這兩句話,都是公孫石教你說的吧?你想讓朕以爲你做得是對的,是應該的,是你有能耐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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