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坡。
河面上的微風吹拂,拂了滿頭的長髮,卻拂不那顆已心如鐵石的心。
淺水清的目穿雲層,直宵空,再落下來,落在了遠的敵人上。
那個穿黑戰甲,手持舞風落月刀,氣勢雄渾的大將,應該就是龍城飛將尤里安吧?聽說此人武藝過人,作戰勇悍,每每先士卒,衝戰沙場。
邊的士兵們已經嚴陣以待,排布好集的戰陣,準備迎接敵軍的到來,他們口中輕喃,那是在向上蒼禱告,祈禱自己能夠殺敵立功,平安歸來。由於驚虹曾經允許曼德教進,因此有許多士兵也是曼德教信徒。這也是爲什麼淺水清優先選擇攻打麥加的原因。在宗教信仰上,千萬不要輕易怒他人,否則極易招到對方的強烈反抗。而信奉曼德教的一些士兵,對於攻打聖威爾是有著嚴重的牴緒的。
“至高無上的主啊,我們的基督啊,請您賜福保佑!請用雲層遮蓋住我,請用您神聖的天城圍護著我,擋開敵人的箭矢,避開異教徒的刀斧!”
“偉大的天父啊,虔誠接您的降臨!請賜予我神力,用異教畜牲的鮮清洗我的罪惡!阿門!”
這是曼德教徒們的禱告。
當然,也不乏更加直接和務實的祈禱。
“東南西北中各路神仙菩薩保佑,咱不求別的什麼,只要讓我能活著回去,我天天給你們燒高香,天天有魚有供應著。”
還有那更加仁慈和大度的。
“願天神保佑我們,保佑我們所有的兄弟戰士。”
還不缺充滿威脅的。
“老天爺在上,你要是敢讓我弟弟一點皮之傷,老子回去就把你的廟給拆了。”
雖是低聲祈禱,但是萬人同時出聲,寬廣的戰區上空,像是有無數蜂羣在嗡嗡鳴,沉悶地混一片。
直到片刻之後,祈禱結束,聲音消止,戰場又重新恢復了戰前的寧靜。
就在這對峙的期間,雙方的主將已各自觀察了戰場好一會。
相比之下,若論陣形完整,應該屬淺水清部的陣形更備觀賞。一個個步兵方陣,五十人一小陣,二十小陣爲一中陣,十中陣爲一大陣,陣中套陣,陣裡藏陣,各陣距離適中,可以在最短時間結合一個大陣,也可以迅速疏散一條漫長散兵線,變化多端,攻守兼備。
而尤里安佈置的陣形,看起來就糟糕多了。
乍一眼看上去,東一堆,西一夥,三三兩兩,雜無章,有的拿鋼刀,有的提長矛,就象是一羣遊兵散勇,毫無紀律與秩序可言。
不過淺水清可知道,這只是表面上的假象,事實上,這個龍城飛將尤里安果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由於麥加地形複雜,不象天風那樣擁有廣袤草原,也不象其他諸國那樣擁有開闊的平原,因此集團方陣式的作戰方式並不適合麥加。複雜地形的作戰方式,對士兵作戰的配合能力方面的要求大大提高,很多戰士本無法排整齊隊形保持進攻腳步。因此,麥加人發明了屬於自己的特殊陣形——萬象陣。
萬象陣與撒星陣頗有些相似。
這兩種陣形都是以放棄陣形組合優勢爲代價,來求取更高的機能力和小範圍作戰的優勢。只不過撒星陣是運用騎兵來完,萬象陣則是由步兵來完使用。
萬象陣是麥加人賴以護國的法寶陣形,其主要核心在於——利用周邊複雜的地形,對敵軍部隊進行正面分割。由於己方部隊採用的是表面混形陣容,因此極容易導致敵方陣營的腳步混。待到敵軍陣形混時,再給予對手致命一擊。
萬象陣表面上看起來沒有陣形,其實卻是按照地形進行不斷演變的一種無陣之陣,指揮會據當時的地理況,作出符合當時需要的陣形排布,每一次的排布都會有所不同,但是其核心涵卻是相同。不瞭解其理指揮概念的人,很容易就會上當,一旦攻擊挫,就會吃個大虧。
此外萬象陣的士兵排布,看上去雜無章,其實是按照嚴格的長短兵的配合進行分佈。這種長短兵的雜式陣形,在整佈局上看起來是七八糟至一團,但實際上在小範圍區域作戰,卻有著相當的效果。一旦雙方陣形錯,呈犬牙縱之態,則這種小範圍戰優勢組合,就會發揮大作用。
通過一個個狹小地方的區域勝利,來獲得整場戰鬥的勝利,正是這種陣形的主要求勝思想。
當然,這種陣形也是相當的不好使用,它對士兵素質的要求極高,也只有麥加人這種習慣了己國地形和長期在這種陣形變換中訓練的士兵才能真正使用,別的國家要想學習,只怕學不好反被人打個落花流水。即便如此,麥加國中也很有將軍敢於使用這種陣形,沒想到淺水清進麥加後的第一場仗就上了。
尤里安這次的萬象陣,擺出的是一個金形,這是萬象陣數十種變化的其中一種,以中右翼步兵爲主力,採取橫向切割的手法進行作戰。兩翼爲衛護,略向後靠,弓手居中,作爲前鋒線衝鋒輔助。就象一隻食米的金,將對方一點一點吃進去,比較適合打鏖戰,擁有比較強的後勁,且極變化。
“是個高手啊。”著遠方尤里安布出的陣形,就連淺水清也發出了一聲讚歎。馬鞭一指敵左前部,淺水清揚聲道:“那裡是敵軍的攻擊主力,命令我部戰士,十人一組,平行進攻,不可衝鋒,以號角爲令,進行清剿式戰法。”
“是。”旁的許瑞中恭敬回答。
敵軍既以萬變之陣迎之,我便以不變之陣相對,以寬廣雄厚的步兵方陣對抗靈活萬變的敵步兵萬象陣,到底是誰能更勝一籌,還得打過才能知曉。
隨著那一聲悠揚的進攻號角響起,轟轟的鼓聲激盪起士兵不屈的鬥志,大批的戰士邁著剛勁有力的腳步,踏上了死亡沙場。
與此同時,對方原本看上去散漫無章的戰士,也在同一時刻,拿起武,準備迎擊。
天空中隨著弓弦拉聲,破空飛出無數只利箭,相落於雙方戰士的頭上。行進中的步兵方陣同時將手中的盾牌上舉,以斜四十五度角迎向天空,腳下步伐不停,繼續穩步前進。
花在人羣中炸現。
尤里安冷眼著這一刻,眼看著對方步兵緩緩靠近,終於回頭大吼道:“兒郎們,跟我上,消滅他們!”
“吼!”
麥加軍中同時迴應起激揚壯烈的狂吼,同時向前衝去,彷彿兩隻兇猛的野在這刻狹路相逢,終於展開了激烈的撞……
鮮在飄灑,狂吼在空芒中炸響,利箭嘯空之聲不停地在士兵們的頭上穿梭,一名又一名戰士在相纏戰中倒下。
淺水清的目依然冷酷,心中只有陣形的變化,各傷亡數字的增加,以及分析對手行的可能。
戰爭對將軍們來說,永遠只是一種遊戲方式,惟有如此,才能保持心的冷靜,和正確的思考。
當士兵們用與蠻勇來維護自己心的信仰和堅持時,將軍們所思考的,只是怎樣才能把這盤棋下好。
然而,黎坡戰場,卻並不就是這盤棋的全部,充其量也只能是千谷城大戰的一個組部分,只是這個分戰場,卻又影響到了整個戰場的得失敗……
天羅渡口。
當遠飄揚的箭點亮略帶昏暗的天空,彷彿要刺破天際佈的烏雲時,它蘊含著的信息也清楚地傳到了離楚和方慶的眼中。
麥卡菲來了,在尤里安的援軍到達後兩個時辰,他的水軍正沿著綠河一路行來。
“方將軍,你覺得我們能行嗎?”儘管在佔領此地後,已經大幅度加強了河岸防,但是離楚還是有些微的擔憂。
河防之道,應以水上巡迴爲主,陸地防爲輔,水陸共同策應,各兵種攜手聯防,方能取得最佳效果。
水、固岸、守營,三者合一則勝,三者離析則敗。目前局勢下,麥加水師極其強大,而天風軍的水上力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一般而言,這應當是天風軍的必敗之局。
不過好在由於戰特殊,麥卡菲的部隊其目的地只能是千谷城,因此從一開始就知道其戰略目的的天風軍,至不用擔心麥卡菲會在何時何地登陸,選擇哪種方式進攻這個問題。水軍的戰略機和戰突然然無存,方慶纔有了應急之道。
否則的話,若是讓麥加人多出幾個攻擊點,那方慶就算佈置得再好,只怕也是全然無用。
這刻聽了離楚的話,方慶笑道:“如果沒有特殊況,我軍必勝。麥卡菲想通過此河,必定會付出的代價。”
遠方麥卡菲的船隊,終於遙遙出現,那一艘艘河水艦,就彷彿一條條移戰堡,又象那張著獠牙的巨鯊,向著天羅渡口行來。看起來他們已經知道了此地被天風軍佔領的消息,因此氣勢洶洶,所有的船隻都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方慶昂然擡頭:“打出旗號,命令全軍戒備!傳令兵,通令全軍,有擊沉敵軍旗艦者,記爲本役首功!”
離楚則執起兩面紅的令旗,叉揮舞。放目四顧,渡口水寨各衛隊,遠遠搖旗相應。
水波瀲灩,寧靜肅穆的綠河之上,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天上的鉛雲已經越來越重,淺水清擡首天,臉也漸顯凝重。
戰鬥仍在繼續,兩邊的士兵勇拼殺,寸土必爭,一個個呼號吶喊著,你砍我一刀,我必定要捅還你一槍。
尤里安佈置的這個萬象陣,的確是頗有一套獨特法門,韌極強,就象一個嚼不斷咬不斷的橡皮筋,忽而可以將戰線拉得極長,以包攏之勢從兩側發起攻擊,忽而又可以繃如鐵,在中部結合鐵桶防,死死抵住淺水清的進攻部隊。
整個戰鬥在進行過程中,幾乎都了麥加軍的表演天地,到都可以看到他們在奔跑,呼嘯,戰鬥與吶喊。黎坡一帶相對複雜的地形爲天風軍齊步邁進帶來不小的困難,許多正步前行的戰士會因爲前方有個小土坷拉而不得不繞行,從而失去陣形的完整。而狡猾的對手只要發現對方有一點可趁之機,就會立刻一擁而上,以快刀割之法將敵人突前的部分削去,抹平,利用他們小範圍戰優勢,一沾即走,大打陣地游擊戰。
從場面上看來,整個戰場在向前推移,但是麥加軍退而不,始終牢牢纏著對手,不給他們發揮實力的機會。
這樣的對手可以說是最麻煩的,你永遠不用指對方會出現一瀉千里的敗局,恰恰相反,一個弄不好,反而會被對手拖長期戰鬥的泥沼。
天邊的烏雲還在加重,約已經可以聽見悶雷之聲,看起來要不了多久就會下雨了。
麥加水鄉澤國,是雨水盛之地。這裡的士兵已經習慣了在雨中作戰,而驚虹軍顯然要比對方來得更難適應一些。
但是這場雨一旦落下,地面會變得因此泥濘,以不間斷變換陣形,運用速度遊擊式作戰的萬象陣,卻必定會大影響。
那麼對淺水清來說,這場雨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淺水清的眉頭已經越蹙越,他真正擔心的不是眼前的這場戰事,而是另外一地方。地,他突然有一種焦慮,好象有什麼東西是被自己錯過了,忽略了。儘管在這片戰場之中,他的心卻已經飛翔到了遠外。
“尤里安,他到底在搞什麼鬼?”淺水清突然從口中冒出了這樣一句話:“傳我命令,加強進攻,我覺有些不對,我們必須儘快解決這裡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