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淺水清沒有看錯。

不可否認，碧空晴的確是一個生涼薄之人。只從他敢提議公開赤水鎮一事，就可以看出他的爲人品。

但同樣不可否認，碧空晴有著極明的算計能力和良好的沙場指揮能力，是一位難得的沙場重將。

這樣的人就像一把沒有鞘的刀，可以傷人，也會傷己，但如何駕馭使用，就得看上位者的領導藝了今天，淺水清可以放權讓碧空晴爲他的主力殺手，但是明天，也許他就要小心翼翼地削去他的兵權，爲他樹立一個政敵了。

當然了，這些還都是太久遠的事，就目前來說，除淺水清外，的確沒有人比碧空晴更適合領導這支部隊。

也只有他，才能輕而易舉地擊敗林中興，爲這場曠古絕世的香祭大旗行畫上一個完的句號。

所以，碧空晴爲了這場戰鬥，同樣心準備了許久，從各個方面，各個層面都進行過仔細的考慮思量。

憑心而論，純粹以戰力對比，雙方其實差別不大。假如是擺開陣勢堂堂正正的進攻，最大的可能就是兩敗俱傷。

這對雙方來說，都不是一個能令人滿意的結果。任何一個優秀的將軍總是追求勝利而不是平局，因此當戰力相當的時候，雙方要比的就是指揮藝與水準。

在這種況下，一個是曾經在抱飛雪和淺水清帳下效力，兩位名將薰陶有過多次單獨帶兵出戰經驗的沙場指揮大將，還一個，不過是區區水壩守軍統領，雖過訓練卻鮮有機會與敵人手的中級將領。

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是顯而易見的。

碧空晴的任務，不僅是獲勝，而且是獲得完的勝利。

只是這一次的完勝，其目的不是全殲。在這場戰鬥裡，淺水清要的不是一場完的殲滅戰，而是一場消滅敵大部主力後仍能保持自己基本實力的戰爭。

也就是說，要儘可能的減傷亡，傷亡越越好，尤其是鐵風旗的本軍戰士。

淺水清給他兩千周軍降卒，說白了就是讓他做炮灰用的，至於怎麼用，那是他碧空晴要考慮的事，淺水清沒打算做千里遙控，事實上他現在自己被易星寒追得都忙不過來呢。

而碧空晴和楚鑫林方虎等人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沙盤推演後，得出的結論就是，一萬兵打五萬輕雜步兵，固然有很大的把握取得勝利，但是要想讓銳戰士的損失減到三千人以下，怕是很難。正所謂殺敵一萬,都要自損三千,更何況是殺敵五萬。分割戰場，用最強的戰士去消滅對手一半的兵力，然後再從容收拾另一半，是把握最大的辦法。虎豹營和熊族戰士或許會有許損傷，但基本不會有大的傷筋骨。折損人數絕對在千人以下，唯一的問題是，剩下的四千士兵怎麼守住對方的進攻而不至於損失過重。

護民軍人數雖雜，可是目前還沒經歷過失敗，士氣依然高漲，要想通過局部優勢讓其潰散，如當初擊敗趙冰般輕鬆，怕是極不容易，因此思來想去，把腦子在了那兩千降卒的上。

一個在別的部隊本不可能上演的計劃就這樣誕生了——用自己的部隊做掩護，從容佈置,然後進行拋棄，將其扔到敵方陣營中，任其自生自滅。

當然，這樣做的後果也極其嚴重，會造大量的己方士兵對將士們的不信任後果。

對天風軍來說，碧空晴就是一個爲了勝利而不擇手段的將軍，他今天可以犧牲周軍降卒，明天保不準就會犧牲自己，這樣的將軍不值得追隨。

對整個止水來說，這樣的將軍更是死都不能投降，因爲已經有了前車之鑑。

淺水清或許殘忍，或許是屠夫，但他至從不對自己人下狠手，至有屬於他自己的原則，但碧空晴卻什麼人都能下得了狠手，毫無原則可言。

所以這樣的將軍註定不能跟隨！

不過碧空晴不在乎，他現在只需要淺水清和整個天風帝國的信任。

做爲一個將軍，他同樣很清楚的明白一件事：上位者最擔心的，是下面將領的威過高，別看今天淺水清風，但他在止水立的功勞固然大，回到天風，卻未必能有太多好日子。反過來，他這樣一個被屬下拋棄卻又爲國家立了大功的人，永遠不可能有反叛的籌碼，因此就會有太多的可晉升的機會。

這不是一個**的時代，不是由下層選舉出上位者的時代，而是由上位者提拔的時代。當碧空晴拋棄了自己將來有可能爲天風最出的年輕將軍之一的機會的同時，也就註定了他將來的前程雖不會太遠大，卻也不會太渺小，對一個叛將來說這就足夠了。做人不可太貪婪，否則象淺水清那樣的人也會吃敗仗。

至於止水的反應嘛……託這個落後時代通訊手段不便捷的福，一個消息真要傳遍整個國家，總要經歷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就時間上來說，沒準現在蒼天城的皇帝纔剛剛得到淺水清丟了大梁城的消息而已……

所以等到止水皆知再想掀起反抗，天風人應該已經控制了這個國家的絕大部分主要區域，並將開始以安民政策對待天下了。

碧空晴造的一切後果自然由當地新委任的員們去頭疼與心。

這就是軍事與政治的合作。

軍事上惹下的麻煩，政治去解決，政治上惹下的麻煩，軍事去解決。當然，通常在這種狀況下還要加一個外概念，三者相輔相，渾然一。

如今，在犧牲了兩千周軍降卒後，火勢已起，阻斷任務順利完。兩千防陣地的守軍，荊棘營已經開始幫助虎豹營和熊族戰士絞殺依然做最後頑抗的護民軍，而佑字營的人，依然在有條不紊地往火堆中投放乾草。偶爾有零散不懼火勢衝過來的零星士兵，也只是爲警戒士兵的刀下之鬼罷了……

憤怒，不滿，被拋棄和利用的仇恨充斥間，兩千名周軍降卒大聲唾罵著碧空晴的無無義，但是那又能如何？

戰爭由來如此，只有勝利者值得讓人書寫，讓人記錄，讓人懷念。

大火燃燒雖是以阻斷爲目的，但是蓬火勢一起，誰也無法控制火的方向朝哪裡竄。

負責阻隔的佑字營戰士，並不打算越過火線，他們分三隊，一對負責不斷地向火龍中投擲乾草，維持火勢不熄，一隊負責維持警戒，殺死不顧大火衝過火線的亡命戰士。還有一隊戰士，他們在做一件更爲可怕的事。

儘管是沙場陣戰，鐵風旗爲了速度放棄了太多的輜重，但有些輜重，是可以隨攜帶的。

比如……八臂連環弩。

這種需要多人聯合使力才能擡起來的大傢伙，在熊族戰士的手裡就跟玩一樣可以攜走。

他們的食量大，戰力強，但同時還有一個優勢是一般人很難注意到的，就是他們同時也是最好的運輸隊，每一個人可以攜帶超出常人數倍的資。

從淺水清帶著熊族人過了藍城之後，他們就一直擔負著一個特殊的任務——攜帶二十架八臂連環弩和十架百弩連機。

儘管一路戰事頻繁，鐵風旗卻極有機會用到這種破敵陣形的強殺傷力武。

但是今天，碧空晴把他們用了出來。

除此之外，佑字營裡還有量的小型拋械，全部被碧空晴搬到了戰場之上。

隨著碧空晴的命令，旗幟連揮，數十架八臂連環弩和百弩連機同時推上戰場，顯出它們兇惡崢嶸的面目。

明晃晃的弩尖在長空下劃出撕天裂地的寒，勁弩穿過火焰，向著火線前的人羣兇猛勁。

八臂連環弩穿力強，一支長弩可以連續穿過數人而直至敵後。

連環弩機一次可發十數支強弩，噴灑出一片鋼針鐵雨將眼前的敵人篩子。

淺水清曾經在藍草坡用甲城戰充分發揮弓手的作用，殺了石容海一個大敗，碧空晴就用火線阻隔來完類似的遠程殺傷。同樣的思路，以最的代價最快的速度，殺死最多的敵人，但是其表現形式卻截然不同。

相比藍草坡無窮無盡的箭雨和形勢下的對手強攻而言，碧空晴要想利用火線阻隔殺對手，至擁有兩個難題。

一：林中興比石容海多一個撤退的選擇。

二：無論是八臂連環弩還是百弩連機，都不備荊棘營那樣的長時間持續擊能力。他們的車能夠裝載的弩支依然太。

但是碧空晴不在乎，安府川不是藍草坡，遠程殺傷也不是唯一的低損耗完勝敵人的手段。

他真正要借用的，是八臂連環弩強大的穿能力，將他所需要送給對手的東西，送給對方，直接送到敵人的陣地後方。

這一次八臂連環弩，出的是火弩，送出去的是混！……

火焰初起的時候，很多人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平原上用火攻，這還是極見的戰。大火燒在前排戰士的上，戰士們發出痛心裂肺的嘶吼聲，後方一些不明白狀況的護民軍戰士還在繼續往前衝，而那些離火如此近的戰士則只能大呼“不要再了，不要再了！”

混，爭吵，漫罵，各種骯髒不堪的污言穢語，來自各個地方的家鄉方言，漸漸充斥在一羣羣戰士們的邊脣角。喊罵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聽不清楚，匯聚一滔天的聲Lang，幾衝破耳。

林中興大聲的吼：“不要，不要！你們幾個，帶兩千人過去把火熄滅。這裡不易燃燒，只要滅出一個缺口即可！”

是的，他說得沒錯。這裡不易燃燒，只要剷土覆蓋，就可以輕易滅火，就算有黑油澆覆，也同樣可滅。而且如此狹長的一條火線，其寬度並不夠，假如有訓練有素的騎兵，他們甚至可以強行穿過火場。

可惜，林中興沒有騎兵，而撲滅火線，打出缺口需要時間。

時間，對戰爭來說就是生命！

對碧空晴來說，這條火龍本就是用來爭取時間的，只要能拖到虎豹營和熊族武士全滅對手，就已足夠。到時候對手不滅火，自己還要滅火呢。

哪怕對手在短時間製造出火線缺口，從如此狹窄的地形通過，經兩邊的火勢燒烤，也足以讓這一道道缺口變死亡地帶。而火線後守護的兩千名戰士也不是站著吃素的。何況碧空晴還在千方百計爲對手製造混，欺負敵軍行效率低下的碧空晴，就是吃準了護民軍要完這一高難度作，需要付出大量的時間與代價。

滅火，永遠比放火要困難和艱鉅得多。

久經訓練的鐵風旗要放火，還得付出兩千條生命之餌作爲代價，何況是雜的護民軍要在如攻勢下滅火？

掌握了戰爭主權的將軍，通常都是擁有勝利的將軍，這一點，是毫無疑問，且千古不變的。

當然，戰場上的有些變化，是他也沒想到的。事實上，這個變化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以至於碧空晴最初被搞了個措手不及，險些錯失了大好機會。

這刻林中興固然在喊，但是卻沒幾個士兵能聽見他的喊話。

最糟糕的是，這一次他的呼喊，其傳令效果已經減弱到了最低限。

即使是在正規軍隊裡，戰爭一旦出現混局面，許多將軍最擔心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指揮失靈，中樞神經的指揮線出現故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