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急的號角響起，從各個軍帳中奔出數十道迅捷的影向著總帥大帳急速跑去。

會議廳裡，烈狂焰高坐帥位，臉冷若水，兩側依次是鴻北冥，舞殘,劫傲,南無傷,計顯宗,廉紹一等一干大將。

風角一響，所有營以上將都必須在一刻鐘趕到帥府，淺水清來到時，帥府已經坐滿了暴風軍中諸將，放眼去，衆多帝國沙場英，淺水清這個遊擊將軍，職銜最低，位最卑，勉強有了參加軍事會議的資格而已。

看看人已到齊，烈狂焰緩緩站了起來。他這一站，一龐然氣勢立刻席捲全場，所有人都跟著站了起來。

“都坐下吧。”烈狂焰擺擺手示意大家坐下：“你們來，是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們。”

“昨天我接到了蒼天城飛馬快訊送來的陛下的嘉獎令。我爲大家念一下。”

“陛下說……”

刷，衆將齊齊跪下，烈狂焰皺了下眉頭：“都給我起來，這是嘉獎令，不是正式詔書，也不是宮中的太監們來傳旨。由我來傳，沒必要跪著聽。”

大家再次坐回到位置上。

“陛下說，兩關大捷，是帝國自有建以來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勝利，通往止水之大門，已僅餘最後的阻礙，破除京遠城，則下國一事，指日可待。今我暴風軍團諸將，沙場戰，努力殺敵，連戰連捷，是爲國之忠臣，將之楷模，兵之表率，民之棟樑。然，京遠城一日不下，止水道路一日無法打通，兩關之利，亦一日不得現。在此，陛下盼我等再接再勵，不畏辛苦，定要早日拿下京遠城，兵進止水。他在蒼天城，爲大家擺好酒宴慶功。在此，先爲兩關大捷參戰諸將，表帝國之謝謝www。qb5200。Com，增良田，宅院，賜府酒。請諸君好自爲重。”

說著，烈狂焰看看淺水清：“淺水清，陛下還有話託我給你。”

淺水清霍然起立。

烈狂焰道：“陛下說，他相信你，一定會在京遠城之戰上，再創佳績。他還說……他相信你一定是個守信諾的人。”

淺水清的角微微抿起，出一道微笑的圓弧，他當然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蒼野在委婉提醒自己，自己曾經做出的承諾。

明是嘉獎令，其實是在催促下城。

聽著這份嘉獎令，軍團諸將誰也沒出開心的笑。

蒼天城裡，皇帝的因兩關大捷而高漲，耐心卻在等待中流失，而京遠城，卻被抱飛雪守了一片鐵桶江山。

他的凌厲防態勢，給每個將軍都帶來極大的心理力。

“怎麼，你們就沒什麼要說的嗎？”烈狂焰悠然問道。

南無傷向烈狂焰拱了拱手:“無傷有幾句話想說。”

“你說吧。”

南無傷眼神橫掃全場，看到淺水清時，格外停留了一下，這才移開：“諸位，景深門一戰，我部鐵風旗傷亡慘重。死，一千餘人，傷，三千餘人。餘者士氣頹喪，心乏鬥志。在這一仗裡，抱飛雪的表現，想必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了。”

廉紹一聲氣的回答：“抱飛雪的確是人中之龍，不愧止水第一名將之號。不過你提這個，又有什麼意義呢？”

南無傷冷笑：“意義大了。我要提醒大家的，是我們現在面對的況。就是我們現在在我們對面的，是止水的第一名將，是抱飛雪，不是別人。這個人，謀詭計層出不窮，事事留有後手，用心防備。如果我們一心只想擴大戰果，匆忙慌張地去攻城，最終只能是個頭破流。這兩個月來，烈帥吩咐大家施緩攻慢打，疲勞敵人之戰，正是針對抱飛雪的弱下手。我大軍雖有十五萬人在此，吃穿用度是彼三倍，但是我天風國力強盛，目前這些消耗，國家還支撐得起。但是止水嘛……連年積弱，他們比我們要撐不起。”

“所以，陛下的意思，雖是督促我部儘早下城，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一切攻防調派，均應據戰場的實際況來做決定。抱飛雪不是好對付的對手，我認爲我們還是應該頂住力，繼續施行緩攻慢打,消磨對手之策。”

憑心而論，南無傷爲人雖險，但的確有幾分真材實料。他這番話，說得很有道理，也符合目前的實際況，令大家不得不慎重對待。

到底是響應陛下號召，立刻全軍強攻，還是繼續原先的策略，穩紮穩打，這令大家頗費思量。

那個時候，淺水清也在奇怪。南無傷這樣建議，到底是爲了惜軍士命，願用時間來換取低傷亡，還是仇恨自己，知道自己在皇帝面前立下了保票，才故意用拖延時間的方法來借皇帝的手懲治自己？

或許兩者都有吧。淺水清想。

景深門一戰實在是給大家的心頭蒙上了太多影，抱飛雪的表現毒狠辣，讓太多將軍無法忘懷。

沒人敢說，抱飛雪以後還會不會有更厲害的後招拿出來。

而下一個後招，或許就再無法破解，或許死亡的，也再不是九千戰士，而是九萬戰士了。

淺水清想到這，眼前突然一亮，他地似乎抓住了什麼問題的關鍵。

軍事會議上，衆起紛紜，每個人都在發表各自的看法。但是顯然，南無傷的看法是深人心的。

蒼野，大上算是個明君。他在暴風軍團主事的時候，就曾經顯過卓越的軍事才華，是以才能被後來的將軍們尊稱爲野王而不名皇帝。但正因爲是明君，所以將軍們只怕事做得不夠好，不怕牴自己的君王。

蒼野的嘉獎令，可以視作是對大家發起的強攻令，也可以將其簡單的看爲一種鞭策。

倘若軍部諸將認爲不宜強攻，就會自地把這份嘉獎令的質轉變。

畢竟這不是明令詔書，也就說蒼野雖急著要下城，卻還是把怎麼拿城的方法與權利在大家手中的。

因此，會議在討論中逐漸傾向於南無傷的觀點也就不在稀奇了。

那個時候，大家都在討論，惟有淺水清一個人在悶頭沉思。烈狂焰的眼神，從這個人的上跳到那個人的上，跳來跳去，終於還是落在淺水清的上了。

“水清，你在景深門一戰的表現不錯。你對是否應該展開全面強攻京遠城，有何看法麼？”

這是第一次，烈狂焰在正式的軍事會議上，詢問淺水清。

也是第一次，淺水清在正式的軍事會議上，表達自己看法。

這第一次，總是最重要的一次，也關係到淺水清自己的計劃能順利實施的一次……

一個簡單的問題，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淺水清的上。

這個從軍時間最短，立下的功勞卻已經寫進天風史冊的年輕人，他雖年紀輕輕，資歷淺薄，但是他的智慧和非凡的指揮才能卻早已令衆將深深折服。而現在，他更是紫心勳章的得主，位雖卑，份卻尊。

所以這投來的衆眼神裡，有羨，亦有妒。

淺水清微微擡了下頭，原本翩飛的思緒在這刻被這一句話重新扭轉了回來。

然後，他輕聲說道：“景深門一戰，是我第一次和抱飛雪做正面接。必須承認，這個人用兵如神，算計良多。那條斷我歸路的深，更是設計妙，令人匪夷所思。但也正是因此，讓我產生了一個問題。”

“哦？”烈狂焰立刻來了興趣。“你說，什麼問題？”

“那樣的一條，如此之深，如此之大，還要輔以噴油管道以控火勢。需要多長的時間，多的人力力才能完？”

這個問題，聽得大家都爲之一呆。

淺水清沒有等大家回答，已經繼續說道：“兩關大捷距今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而京遠城不可能在北門關失陷之前就挖築壘，以陷我等。這樣一條，工程算不上浩大，卻也需要時間來完。爲什麼以前不用這個方法來對付大家，偏偏要等到前幾日才用？怕就是因爲這條在那個時候，纔剛剛完吧？只是我鐵風旗運氣不好，偏偏就選了景深門做進攻方向，方纔中了對方的詭計。”

有人問：“那又說明什麼？”

淺水清一笑：“兩個月的時間，才挖出那麼一條來，且是五門選一，有著明顯的撞大運分。除非我軍同時強攻五門，否則無任何戰略上的意義。若只是爲了吞我一旗戰士，這怕是有些太過Lang費了。那麼，抱飛雪是不是還有別的目的呢？這便是我的疑之。”

說到這，淺水清看看軍部諸將：“我淺水清，只是一介小兵升上來的一個小小營將，不敢說有多大智慧。但我歷來相信一件事：凡爲將者，以衆擊寡，以強凌弱，方爲王道。那每天靠謀巧計打仗的人，不是神，就是被到走投無路的倒黴蛋。”

說到，淺水清齒一笑，笑得竟頗爲好看：“抱飛雪不是神，他是個倒黴蛋。他的確很厲害，但他已經沒有太多選擇了。所以……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抱飛雪在景深門一戰的表現，其實是他最後的掙扎。他知道他那條能困住我們，但是他不敢放太多的人進來。因爲人多了，可能會導致景深門自的危機。他比我們更害怕自家有失。他也知道深之計並不是真正管用，不可能擋不住我大軍前進的步伐，但他偏偏還是要用，是因爲這個方法遠超大家的思維之外。他用運氣來代替神機妙算，爲自己罩上一層神環，彷彿咱們的每一步行，他都能事先料到。其實呢？每天攻城，五門選一，那百分之二十的機率，他有太多機會可以上。而只要上了，就是昭示他神算無雙的機會來了。這個傢伙……難怪會被吹噓爲止水名將，這心理戰卻是玩得好極呢。”

“所以，京遠城其實早已是強弩之末，他所做的一切，僅僅是爲了讓我們怕他，僅僅是爲了讓我們因爲畏懼他，而不敢放出手來全力進攻。”

這番話，令大家聽得目瞪口呆。

有些話，淺水清沒有說，但他沒有明說，大家卻能聽出那意思來。

抱飛雪其實還是很厲害的。他算準了你們。

而我，比他還厲害，我算準了他。

人力有時而窮，巧婦也難爲無米之炊。抱飛雪缺兵，缺士氣，缺後勤支援，缺兵良將。他缺太多東西，而只要天風軍不是傻子，他的妙計能施展得空間也就有限。

所謂的經典戰役，永遠是在良將與庸才之間產生的。

良將與良將之間產生的，通常都是些或者平淡無奇或者慘烈異常的戰役。因爲大家都是人，誰也不會輕易上誰的當。要麼不打，要麼就拼個你死我活。

那條深之計，之所以能爲大家帶來震撼，就是因爲它有太多限制，不易使用，難以發揮。而抱飛雪拼盡全力，搞出那麼一戰，僅僅是爲了……讓對方懼怕自己。

不過話又說回來。

拖延時間，並不能解救抱飛雪，解除京遠城敗亡的命運。沒人知道抱飛雪有什麼目的，又有什麼計劃，也因此，他們同樣也吃不準淺水清所說的這些到底是對還是錯。

只能說：聽上去很有道理。

抱飛雪到底是黔驢技窮，還是暗含殺手，誰也不知道，誰也說不清。

保守作戰，可能避開風險，也可能錯失良機。

強攻上，同樣是利大弊大，勝負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