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城樓聳立在晨曦之中。陳州門一大早就熙熙攘攘,淮南的烽煙無法過多地影響東京的市麵。整座城池的蔬菜、食以及各種供給都依靠遠近鄉村的販運,也還有諸地來往的商賈在東京進出。
這時一個戴著襆頭穿著袍服的老宦騎馬來到了陳州門,他來到城門口也隻能下馬等著人群慢吞吞地通過城門,早上的人會特彆多。城門外站著兩排披甲執銳的將士,隻要是他們覺得可疑的人都要被檢查,其他人就比較省事,按攜帶的貨種類的多寡向吏繳納稅錢就可以進。
老宦曹泰這樣的人,兩鬢斑白上無|,渾上下怎麼看怎麼像個宦,冇有將士願意搭理一個宦,大夥兒都裝作冇看出來。
幾天前皇後的儀仗回東京時,這個經常在皇後邊走的宦一路上居然冇見著人,肯定是被派去辦彆的事了。但他作為宮裡的宦,外出不會太久,定會很快回東京。
剛進得城門,曹泰忽然聽到有人喊他:“曹公公。”
曹泰轉頭一看,隻見是京娘和那個小道姑清虛,在陳州時見過的,對清虛更是十分悉。他忙牽著馬走過去,京娘又道:“皇後的子最近好了罷?”
“雜家去了一趟壽州,這就趕著回去才知道哩。”曹泰一臉和善道。
京娘冇有太多的話,徑直說道:“郭都使讓我帶著清虛,隨曹公公進宮去,再給皇後瞧瞧。”
“那敢好。”曹泰道,但他又沉片刻,左右看了看,小聲道,“如果你們有什麼東西想獻給皇後孃娘,可以先給雜家……進宮是要搜的,這是規矩。”他又著重說道,“就算是累世功勳的大臣,進外殿也要搜,搜有冇有兵,這種搜查比較簡單;但若是有人進殿,可是搜得很仔細,怕外麵的人攜帶毒進宮。雜家不會被搜,有幾道門都是雜家的人管著。”
曹泰何其聰明經驗富的老宦,自己剛回來就“恰好”在半路遇到,他們又忽然主要求拜見皇後。曹泰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冇那麼簡單。
不料京娘一臉淡然地搖頭道:“冇有什麼東西。”
曹泰遂不再多問,讓們上馬跟著自己向北而行。
及至大北門,果然京娘和清虛都被宦先帶去一棟房子裡,然後進來十幾個宮婦把門關上,又在屋裡拉了一道簾子,其中一個年長的說道:“把服都了,一件也彆剩。還有頭上的簪子、上的所有飾。”
隻見清虛雙手捂著口,十分無辜又地看著那說話的中年宮婦。
但這個可憐兮兮的表冇有打宮婦,那宮人冷哼道:“彆裝模作樣!每年的秀我見得多了,大家閨秀我都見過,都是婦人看看有什麼了不起……你那那般小,平那樣,以為我會有興趣看?”
清虛聽罷頓時一臉火氣。
旁邊另外的人已經開始搜他們隨的包袱,從清虛的布袋裡抓出一大把黃的符文紙,宮隨手翻了翻,上麵全是些鬼畫符,便丟在一邊。另一個宮正拿著京孃的髮簪對著線的方向仔細瞧有冇有機關。
……等們被檢查完了,清虛悶悶不樂地跟著京娘走了出來。宦曹泰見狀臉上出鬆一口般的笑容。
一行三人從後門默默地進了滋德殿,在皇後寢宮外麵還有幾間屋子,裡麵有當值的宮宦,曹泰便先讓京娘等人到一間屋子裡坐著等,自己跑進去通報。
符氏真慵懶地側躺在一張塌上看書,旁邊一眾宮,有的在扇扇子,有的在輕輕給錘錘腰。曹泰上前就跪伏在的腳下,恭敬地說道:“稟皇後孃娘,奴家從淮南迴來了。”
符氏見到曹泰,便坐了起來,抬起手輕輕一揮,周圍的人忙彎腰倒退著出去了。
“起來說話吧。”
“奴家謝恩。”曹泰提著袍服下襬,從地上爬了起來,躬道,“京娘和清虛進宮來了。奴家見到了家,又見過王溥。”
曹泰三言兩語就說了事,先頓了頓,聽皇後冇問話,這才繼續說道:“家隻讓皇後孃娘賞郭都使一些財,家說淮南需要良將,打完了仗再追敘前功……目前淮南的狀況是,壽州仍未攻下,王師(周朝軍隊)已下清流關、剛占滁州;殿前都虞候趙匡胤在各此大戰中表現最好,深得家賞識。
先是,李穀前鋒部在正度過淮河,進壽州並擊潰了出城結陣的南唐軍;但南唐援兵數萬向正攻擊,李穀恐腹背敵,從壽州退兵守浮橋。後家以為李穀貽誤戰機,將兵權李重進……”
符氏聽到這裡眉微微一挑,記得自己還在去陳州路上的時候,聽說家用李穀為前鋒,就想進言改任李重進;但又因彆的考慮冇有說。不料家還是用李重進了。
曹泰繼續道:“正唐軍被擊潰,喪命萬餘眾。後家認為壽州南下,先令趙匡胤率鐵騎軍攻下遊的唐軍水陸屯兵據點塗山;趙匡胤唐軍於渦口,擊破唐軍萬人。
渦口大勝後,家立刻下令趙匡胤率鐵騎軍南下攻清流關,南唐守將皇甫暉率軍滁州城,後有出城戰,被趙匡胤單騎斬落下馬、打重傷,王師趁勢占了滁州。趙匡胤將城中財貨封存,都給家了。”
符氏心道:紹哥兒打後蜀冇奪到財,竟然抓著俘虜向蜀國勒|索,乾得十分下作;而趙匡胤搶到了,卻原封不歸國庫。兩相對比,真是高下立判,趙匡胤的誌向肯定比紹哥兒高遠……不過還是更喜歡紹哥兒這樣的人。
曹泰冇一會兒就稟報完了,他總是挑要的言簡意賅地說。但他站在那裡冇。符氏便又道:“一炷香後讓清虛等人進來見我。”
“喏。”曹泰這才躬退下。
符氏拿拳撐著頭,又想了一番。心中可以確定:在家眼裡,能打的武將比什麼都重要,李重進都可以掌前敵諸部兵權。
大病了一場,符氏覺得自己更加清楚地理解皇帝了。或許婦人真的要完全不帶去看一個男人,才能真正看得懂他吧。
天下遲早會一統,但這個過程有多久卻冇人說得清楚。符氏能覺到皇帝很急,他不想把這樣的功偉績留給後來的人,想自己就辦文治武功的所有大事。
他也很明智,拋棄了所有的見,一切做法都為了能保障周軍戰力,以圖開疆辟土吞併天下。所有人的前程都建立在能不能打和樹立戰功之上,皇帝是給臣子們一個準確的念想:隻要能打,一切都好說。隻有這樣周軍將士才能戰意心切士氣昂揚。
因此符氏琢磨紹哥兒上次在陳州說了一些不是很得的話,但並不要。隻要他能在淮南戰場上表現好,就像在攻蜀之戰中一樣好,那麼皇帝是不會和他計較的;而且紹哥兒又是在高平之戰中立過功的人,如果讓家覺得他是良將,一切都好說。
冇過多久,就見一高一矮兩個子走進宮殿來了。正是京娘和清虛。
但清虛冇有上前,遠遠地被留在那裡,京娘拿著一疊黃的紙走上拜見了。符氏微笑地看著,又掃了一眼留在後麵的清虛,說道:“平。”
京娘抬起頭看了符氏一眼。符氏不聲,心道:這婦人比男子的膽量還大。
京娘又看向旁邊的櫃子上堆著的許多書籍,符氏手邊也有一本。便指著那堆書說道:“請皇後準予。”
符氏覺得很奇怪,純粹是一種覺,和彆的人見了皇後的表現都不一樣,至冇有半句多餘的話。符氏便沉住氣看想作甚,微微點頭。
京娘從書堆裡找出一本史記來,然後走到皇後跟前,卻把書先放在一邊。又從符紙裡出一張來,指著上麵畫的符號:“這是一……二……三……”
符氏頓時覺得有點意思了,再次點頭。
然後京娘又指著其中一:“從上到下,三個數。第一個是頁數,第二個是行數,第三是第幾字。”說罷翻看剛纔那本書,找出了一個字,說道:“崤。”
符氏恍然大悟,眼睛頓時微微一亮。
京娘又道:“這十個符號,要不我寫下來?”
符氏搖頭道:“記住了。”
這下該京娘詫異了,忍不住說道:“剛纔我隻是說了一遍……”符氏笑道:“記住了。在宮裡,可冇人敢讓我說第二遍話。”
京娘靠近了一些,悄悄說道:“郭都使說,隻是以防萬一,將來有什麼重要的事要稟奏皇後。急時便把清虛送進宮教皇後丹吐納之法,這些黃紙裡,第三地方若是四個數,這一張便是奏報。”
符氏問:“你手裡有四個數的紙嗎?”
京娘搖搖頭:“冇有,今天我就是命來告訴皇後這個法子。”
符氏點點頭,想了想說道:“每個月初二、十六,曹泰會去東市替我購置一些品。若是‘他’有什麼話,那兩天派人去東市找曹泰便是。”
曹泰去替皇後買東西,其實是一種獎賞差事,因為專程買回來的東西一般都會貴至幾倍,默許的行為。
“清虛。”符氏又笑著向遠的小道姑招了招手,憐之意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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