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川要殺他，他把大燈大師藏起來，有錯嗎？只不過是大師沒熬住罷了。

何如說：“按照大師這個命數，我不收留他，他到了歲數也會死，還是死在荒郊野外呢。”

何如太年輕了，他在某些地方就像外表一樣天真，他不是沒人教，而是教他的人都沒有他聰明。他把蔡域阿爺，蔡域是茶州土匪，可蔡域早年也講道義，對境老弱婦孺慷慨解囊過，最終還是跟著何如做那昧心買賣。

“這世上的人，都講道義，可都是講講而已。”何如跳下椅子，還抱著算盤，“利來利往，錢就是要花的，花出去什麼都有，我確實不在意這個，因為我賺得更多，沒什麼生意我玩不了。”

屋有點安靜，何如覺得沈澤川太沉默了。他盤算著，對沈澤川說：“一燈大師這事，既然府君要算賬，那沒辦法，我棋差一招，自然愿意彌補。你看著府上需要什麼藥材，盡管開口就是了。啟東今年的軍糧我繼續送，這事咱們揭過了吧？”

沈澤川看著他，說：“你回去吧。”

何如定在原地片刻，像是要給沈澤川講明白，再次說道：“柳州的港口正在節骨眼上，府君，后日我再來拜訪，給你看看章程。”

沈澤川沒吭聲。

屋的燭火晦暗，何如無端地有點怕。這跟他以往的怕都不同，是滲到骨頭里，涼的。他知道沈澤川是什麼人，沈澤川不會殺他的——聰明人都不會這麼干，他有的是底氣。

何如退后幾步，到了門邊，沖沈澤川出笑，轉掀簾出去了。有個丫鬟在檐下提燈候著，何如看著那燈，慘白慘白的，他瘆得慌。

屋的燭熄滅了，庭院靜得不聞響聲。

何如沒有讓丫鬟送，他奪過燈籠，走在廊下，越走越快，像是被什麼追趕著，最終狂奔起來。他著息，沒命地跑，在這一刻要承認自己還是怕死的！

“啟東八十萬，白銀我、我有……”何如聽見了背后有落地的腳步聲，他慌張地回過頭，什麼都沒有看到，但是他哭起來，就像是打碎了花瓶的小孩兒，對那無關要的錯誤到委屈，他喊道，“沈澤川——！”

沈澤川坐在椅子里，把何如沒有喝完的茶潑了，就像他當初潑給奚鴻軒的那杯。

茶葉晾在氍毹上，很快地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