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欄猛然震起來，雷驚蟄在沈澤川躍起的瞬間抱臂格擋，被踹得差點后仰。兩個人打得兇猛，何如不敢再留在跟前，又鉆到另一頭去了。雷驚蟄險些招架不住，在避退間翻了藤架，跟著撞倒了附近的琉璃燈盞。火撲進氍毹里，眨眼間便燃燒了起來。

雷驚蟄料定沈澤川已經失了分寸，兩個人在圍欄間相搏，背后火大盛。

費盛殺得滿是，他翻出梯口，喊道：“主子，燒起來了，不宜久留！”

雷驚蟄背后吃風，他分出余力躲著錦衛，說：“今夜的敦州便是我的地盤，你們死斗也沒有活路！”

言辭間忽然見白袖撲面，打得雷驚蟄措手不及，腳下跟著了步子。沈澤川已經攥起了雷驚蟄的領口，雷驚蟄在這驚魂一刻里看清了沈澤川的臉。電石火間，甚至不等費盛搭手，只聽見布料撕裂的聲音，說時遲那時快，接著白影如羽，竟然和雷驚蟄一起墜了下去！

費盛肝膽裂，劈手去抓，只掠到了雷驚蟄的角，他聲音抖，惶恐道：“主子！”

雷驚蟄墜下去的那刻就認定沈澤川要跟他玩命！他在墜落間迅速探出右臂，背部撞著仙頂的飛檐，在檐角被砸斷時猛地掛住了。腳下空，燒起來的火猶如包裹著天地，饒是雷驚蟄也了把汗。雷驚蟄不敢大意，右臂得刺痛，想要靠著殘檐爬上了這塊凸出的瓦地。

但是沈澤川已經從另一頭爬了上去，雷驚蟄抬起的手被踩在了腳底下，瓦片頓時掉了幾塊，凌空摔下去砸得碎。

雷驚蟄驚魂未定，在風里吐出里的，說：“！”

沈澤川俯瞰著雷驚蟄，刮爛的袖袍著右手。他背后是通天的火，他解掉了紗布，把縛上的鋼針都扔掉了，蒼白的五指在握拳試力。

雷驚蟄手指被踩得劇痛，他的手臂在適才拉傷了，這會兒勉力吊著自己，雙腳空踩著，強行著這殘檐，看著那鋼針摔落在自己眼前。

“殺掉我你也活不了，”雷驚蟄抬眸出笑聲，說，“你太可憐了，你被、被了個怪！今夜以后，中博就是你的夢魘，你要夜夜輾轉反側，你要日日提心吊膽，腳下的土地……”

沈澤川蹲下，他的那些郁與蒼白在火里一掃而空，變了妖異的秾麗，還有的殘忍，他悶悶地笑起來，說：“你好天真啊。”

雷驚蟄間滾，不明白沈澤川為什麼——他逸出了艱難的息，嚨被沈澤川用右手卡住了，他從來沒有想到，看似瘦弱多病的沈澤川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

沈澤川收五指，借著雷驚蟄攀爬的力道，把人幾乎是拖起了些許，看著雷驚蟄面漲紅，輕聲說：“你太好笑了，雷驚蟄，你怎麼會以為白茶能夠撼我？”

雷驚蟄不上氣，翻的眼珠胡轉，被恐懼侵占了。

沈澤川端詳著他，善意地說：“我到敦州，就是為了捉住你啊。”

雷驚蟄間嗆著細微的呼氣聲。

“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沈澤川轉眸看著敦州，“我想要吞并敦、端兩州，卻又因為戚竹音不敢作，只能借著樊州翼王來做掩護。你本來可以活得更久，如果你這次沒有帶著邊沙人來的話，我或許還要等一年，等兩年，甚至等更久的時間來尋找一個契機，但是你帶來了邊沙騎兵。”

火花“噼啪”地開。

“如今我有足夠的理由出兵敦州，”沈澤川把目放回雷驚蟄的臉上，“承蒙你的照顧，與我閑聊了那麼久，我才能把時間留給了茨州守備軍。”

雷驚蟄不信，沈澤川怎麼能算計到這一步，算計到他的每一步！他仰著頭，眼前的景象已經昏花了。他艱難地著氣，說：“你、你蝎、蝎子……”

“不論我的父母是誰，”沈澤川偏頭對他耳語，“我都是沈澤川。你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對我而言本不重要。我的夢魘是我自己。”

腳下這片土地？

中博本無法束縛住沈澤川，他沒有蕭馳野那樣依的故鄉，他掉進茶石天坑那天就為了無鄉之人，從此斷絕了與土地的。他永遠無法馳騁在草原，他的雙翼誕生于漆黑的深夜。如果蕭馳野是鴻雁山，那麼沈澤川就是中博的過境寒風。

沈衛，白茶。

他本不在乎。

右手的雙指在發出聲音，但是沈澤川已經不到疼痛了。他卡著雷驚蟄咽，就如同一年前他卡著紀雷的咽，這些都昭示著他不再困于人。或許雷驚蟄說得沒錯，這些年的痛苦與仇恨把他了怪。當齊惠連也死在大雨中時，沈澤川就徹底拋棄了那些陳條，他不會再為誰的階下囚。

他蕭馳野，他還有紀綱。他不能夠想象有朝一日，蕭馳野和紀綱再步那種前塵，為他無法挽回的痛。他已經夠了忍，夠了鎖鏈，他要撕爛的不只是天地，還有過去施加于他的一切鐐銬！

雷驚蟄已經快要不行了，他終于能抬手著沈澤川的手臂，他在這一刻想起了闃都的傳聞。

“瘋、瘋……”雷驚蟄著字眼。

火龍怒嘯在重檐亭臺，樓在焚燒中發出危險的聲音。斷木轟砸，腳下的瓦也跟著掉，何如重金搭建的仙頂正在崩塌。殘檐像是承載不了兩個人，“啪”的一聲再度斷裂。

沈澤川站在這里，卻想起了夢中的深淵。他一直臨淵而立，從來沒有出那一步，因為他不知道那一步之后會迎來怎樣的改變，但他聽見了馬蹄聲。

那是來自離北的風。

沈澤川松開了手，在殘檐傾塌的那刻了出去。他宛如斂翼的鳥，在白袍飛散間直墜而下。風耳掠過，像是經歷了一場夢。

深淵下是平靜的死水，沈澤川跌落在這里，泛起了漣漪。可是在耳邊的呼吸是那樣強烈，蓬的生氣驅散了黑暗，有力的臂膀抱了沈澤川，死水在剎那間好似撣開了雜塵，變了蕭馳野的膛。

沈澤川被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