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達龍旗位于鴻雁山東山脈, 在沙一營的西北方向, 往東可以直達邊沙十二部。在今年以前，這里不是雙方爭奪的地方, 但隨著離北戰線不斷后退, 這里為了戰地上方的要害。胡和魯的隊伍沖垮了前方的關卡和樓, 常駐營只能居于圖達龍旗西邊和他們對峙，雙方經常隔著圖達龍旗的沼澤地進行罵戰。

蕭馳野從邊博營繞過來, 眼下正好位于常駐營南側。但是坍塌堵住了直通常駐營的馬道, 右手邊就是圖達龍旗。哈森的隊伍時常游走在此，蕭馳野如果不肯棄糧, 就只能帶著輜重與哈森面對面。然而糧車太重了, 鄔子余的鐵騎吃泥跑不, 軍又沒有足夠的輕騎去做干擾，這種況下掉頭去圖達龍旗太危險了。

鄔子余想要反駁，但是晨等人已經掉轉了馬頭。那是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信賴，他們無條件地服從蕭馳野, 哪怕此刻是生死關頭, 只要蕭馳野下令, 他們就能即刻去做。鄔子余其中，不自覺地戰栗起來。

現在是申時一刻，暴雨的影響，天沉。骨津對這里輕車路，押運隊進了圖達龍旗。糧車沉悶地碾在泥洼里，稍有不慎就會陷進去, 所有人靜氣凝神，不敢有半分馬虎。

蕭馳野要把糧車藏在這里。

邊沙再驍勇的騎兵也不會輕易進圖達龍旗，沼澤地對于他們而言同樣很棘手。況且雨天影響的不僅是蕭馳野，還有哈森，猛無法探查軍就意味著獵隼也不可以。雙方隔著暴雨都看不清對方的向，只能憑靠對戰場的了解進行對弈。但是這種微妙的平衡僅僅維持在暴雨中，一旦雨停下，蕭馳野現如今的隊伍本經不起哈森的沖擊。

“鄔子余留守糧車，”蕭馳野飛快地說，“讓鐵騎掛上重鏈，包圍糧車。”

圖達龍旗周圍的道路泥濘，雨天鐵騎太重了，馬蹄容易陷進去，留守糧車是最合適的選擇。重鏈是蕭方旭配備的東西，鉤掛在鐵甲上，能夠讓鐵騎就地變糧車的“甲”。這樣一來，即便哈森能夠突破蕭馳野的游擊，進圖達龍旗部，也無法立刻沖散鐵騎的鐵壁。

蕭馳野站在原地，對軍說：“哈森帶的是悍蛇部，速度快，沖力猛，我們追不上也攔不住。但是他們所在的東面灌木叢生，便于我們藏，雨天獵隼無法進行巡查，這是個機會。”

敵我強弱分明，蕭馳野不能讓哈森的隊伍保持完整，那樣沒有勝算。他讓軍分散小，從圖達龍旗的沼澤地出去，設置絆馬繩，把沒有防備的邊沙騎兵同樣分散在圖達龍旗各個方向。只要邊沙騎兵落了馬，就失去了優勢。

“骨津要繞開哈森的隊伍，快馬加鞭趕去戰地。”蕭馳野轉，看著骨津，“朝暉沒有來，說明柳三大營此刻不了，再靠北的戰況很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峻，如今只能向戰地求援。”

骨津在圖達龍旗負過傷，對圖達龍旗的道路爛于心，當即應聲，帶著一列輕裝斥候隊先行。

“老虎上東北，我去東邊，晨坐鎮在此，”蕭馳野說著邁步，“無論如何，都要確保糧草能夠順利送到戰地。”

晨跟著蕭馳野東奔西跑，最清楚離北各糧倉的儲備況。如果蕭馳野失利，那麼晨就要在雨停時放出鷹，讓東北糧馬道即刻重調糧草北上，不要再耽誤時間。作為押運隊，他們的生死遠遠沒有戰地的糧草重要。

此靠近鴻雁山，雨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下，匍匐在泥洼里的軍必須忍砭骨的寒意。里著，早已得不樣子。他們手腳都要泡在泥水里，不到半個時辰，手指腳趾就凍僵了。

離北的秋雨像刀子，此刻才八月出頭，天氣卻已經冷得像是隨時會下雪。

押運隊還沒有換上寒的襖，蕭馳野早在出發前就讓他們把隨攜帶的水換了馬上行。烈酒能夠驅散寒，在這風雪遽然的邊陲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蕭馳野伏在泥洼里，一口一口飲著馬上行。

一般來講，離北和邊沙的戰事不會拖過八九月，因為再往后拖就會下雪，兩方的草場都會到風雪的肆。漫長的嚴冬里，離北批的軍匠會在這個時候徹夜不休地為鐵騎重鍛、修理裝備，而邊沙要把羊群遷向靠近南方的地方，大家會不約而同地進休戰期。只有咸德三年有過意外，那次悍蛇部南下攻破了茶石河沿線，為邊沙十二部減去了相當大的糧草力。

不知為何，近幾日蕭馳野有種預，今年的冬天不會休戰。阿木爾的攻勢太兇猛了，如果說開春時是為了境搶奪糧食，那麼現在，阿木爾更像是在全線打離北，沒有任何想要退兵的意思。阿木爾把哈森從啟東調到了這里，就是把自己最強力的部隊都放在了離北戰場，這與過去幾年的小打小鬧截然不同。

雨中忽然傳來了馬蹄聲，蕭馳野掛回水囊，豎起雙指，示意后邊的軍趴下。他伏著，面部幾乎在了泥洼上，只用一雙眼睛隔著灌木叢在雨中搜尋。一行騎兵出現在暴雨里，馬蹄在疾馳時飛濺起泥水。蕭馳野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狼戾刀隨著距離的短而出了鞘。

馬蹄聲加劇，邊沙騎兵的哨聲被雨水打散，蕭馳野撐在地面的手掌已經到了細微的震。

他沒有，背后的軍也沒有。

眼看邊沙騎兵到了面前，再跑幾步就會踩到軍，為首的馬驟然發出嘶鳴聲，前蹄到絆馬繩的牽制，馬兒雙膝前突，直直地栽了下來。泥浪霎時撲濺在蕭馳野的門面，他了。在騎兵隨馬栽下來的同時，狼戾刀的刀鞘已然離，蕭馳野照面就是一記劈砍，騎兵脖頸噴涌而出的鮮匯涌向泥洼，后方的騎兵措手不及，隊形全了。

蕭馳野本不給對方重整旗鼓的機會，軍跟著他殺進邊沙騎兵中。泥污混雜著水淌進蕭馳野的脖頸里，馬上行的辛辣澆過腸胃，讓他渾都熱了起來。

這一下猶如當頭一棒，打得邊沙騎兵迅速回過了神。雙方都是小隊伍，被雨水沖刷著廝殺。但是這一架打得很快，等邊沙騎兵振作起神，軍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暴雨中。

邊沙騎兵在圖達龍旗周圍分設的隊伍全部到了軍不同程度的沖擊，一旦他們想要趁勝追擊，這批子兵就會退。邊沙騎兵被迫止步于圖達龍旗的沼澤地以外，只要他們想掉頭匯合，軍便會上來襲。幾次過后，邊沙騎兵已經不勝其煩，他們快不起來，沖沒方向，猶如無頭蒼蠅一般被軍又推又踹的擾，一口氣憋在肚子里，打得格外窩火。

蕭馳野時刻藏在暴雨里，邊沙騎兵本分辨不清軍確切的藏位置。軍沒有離北鐵騎的重甲和馬匹，只要匍匐下去，就能消失在邊沙騎兵的視野里，神出鬼沒。

蕭馳野的馬上行很快就見底了，戌時天徹底暗下去，邊沙騎兵仍然被軍困在圖達龍旗的邊沿，進退不能。勝算不斷增加，蕭馳野似乎掌控了節奏。他不會上頭，不論邊沙騎兵示弱還是恐嚇，他都不會被帶走節奏。但是隨著時間推移，蕭馳野遲遲沒有見到哈森。

夜晚寒意更甚，漆黑無比，蕭馳野的靴子里全是泥漿。雨天，為了不讓刀手，蕭馳野用布條纏住了虎口，此時布條都快被泡爛了，他蹲在原地，拆掉了舊的，換上了新的。

人的力有限，這樣的拉鋸戰需要雙方時刻保持高度警惕，神經必須繃，不能有半分疏忽。但是蕭馳野也需要口氣，他稍稍閉上了眼，甩了兩下腦袋，讓自己不要因為重復的作而陷麻木。

最遲明天辰時，戰地的援兵就能趕到，今夜至關重要。老天還是眷顧蕭馳野的，即便雨勢減小，今夜也不會有星和月芒，夜仍然是軍的偽裝。

蕭馳野呼出熱氣，活了下五指，握了狼戾刀。然而就在他重新站起時，灌木叢里傳出了凌的腳步聲，拂開枝葉面的人竟然是骨津。

蕭馳野頓不妙。

果然見骨津面沉，倉促地單膝跪地，低聲說：“主子，往戰地的路都被堵死了！哈森的銳就在東南側，截斷了我的去路！”

蕭馳野的心猛然下沉，他幾乎是剎那間就明白了。

中計了。

善戰的主將都懂得致人而不致于人的道理，蕭馳野從闃都一路連勝的原因就在于他時刻都在把握主權。這一點讓他無畏敵軍的眾寡，牢牢掌控著戰場的節奏。但是他忘記了，哈森與他是同種類型的主將。

這場雨不是偶然。

這是場心策劃的圍捕。

哈森早從蕭馳野的隊伍北上開始，就為獵殺這只狼崽布下了天羅地網。蕭馳野注視著邊沙騎兵的同時，也在被哈森觀察。蕭馳野自以為的主實際上在麻痹他自己，他早在決定掉頭到圖達龍旗時就陷了被。

馬蹄聲再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