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消逝, 細碎的星子散綴在枝杈間。軍的巡防隊巡邏在大街小巷, 蕭馳野背著沈澤川走在影下的街沿。夏夜有些熱，蕭馳野敞著外褂, 走得并不快。

沈澤川抬高頭, 把下在蕭馳野的發頂。蕭馳野太高了, 使得沈澤川上半都暴在了月里，他只要轉個頭, 都能看見別人家墻的模樣。

“明早我去舊營地, 從東截住他逃跑的路線。他不敢往北走，南邊又有伏兵, 最遲三日, 我就回來了。”蕭馳野托著沈澤川, 說，“我們已經好久沒有闃都的消息了，得盡快派人打探，這樣才能知道戚竹音的向。”

“花、戚的婚事一拖再拖, 太后為求外援, 不會再讓戚時雨等下去。”沈澤川估著日子, 說，“婚期最遲不會拖過八月。”

“花香漪盡管嫁，”蕭馳野說，“只要沒有子嗣，啟東就還是戚竹音說了算。是去做繼室的，年紀比戚竹音還要小, 如果生下了兒子，那就是戚時雨的嫡子。等到戚時雨一命嗚呼，他們母子就是阻礙戚竹音掌握兵權的患。”

“大帥在軍中的威信不可小覷，真的會忌憚一個小了這麼多歲的嫡出弟弟嗎？”沈澤川想著，說，“若是為求后院安寧，與花香漪和睦相，反倒會省下許多麻煩。”

“戚竹音封不易，從接手啟東五郡的波折里就能看出，除了闃都對是個人深不安，就連啟東部的軍政員也蠢蠢。”蕭馳野說到這里，頓了頃，接著說，“況且我讓人謄抄的親疏譜早在闃都時就給了戚竹音，僅僅是為了這件事，也不會讓花香漪生下孩子。”

只要花香漪在啟東基不穩，太后就永遠沒有辦法把啟東守備軍變自己的左膀右臂。然而這都是建立在闃都還沒有真正的皇帝的前提上，如果冬日來臨以前，闃都推出了新皇帝，那麼戚竹音就會和離北為對峙之勢。

“我擔心陸廣白，”蕭馳野收斂了輕松之，說，“秋日以后，邊沙騎兵都要越境掠奪糧食，這是他們的馬匹膘的時候，為了更好的渡過冬天，會選擇鋌而走險。邊郡的軍糧都依賴大周的撥發，邊沙十二部也知道他們窮，糧倉就建立在邊郡里，距離營地很近，所以每次都會對陸廣白窮追猛打。今年啟東的軍糧削減一半，他最不好過，也最不好守，又遇上我離開闃都，簡直是雪上加霜。”

可是這是沈澤川也沒有辦法相助的事，如果邊郡的位置沒有那麼靠東，兩側也沒有天妃闕和鎖天關的駐守，那麼他們興許可以與還在厥西永宜港的葛青青傳書，讓奚丹想辦法從厥西購買一批糧食，通過河州送進啟東，給陸廣白應急。但是邊郡偏偏就在蒼郡東邊，左右皆是阻礙，除了從蒼郡眼皮子底下過，沒有別的通道。啟東也不是厥西，戚竹音在那里構建了不風的層層防，想要悄無聲息地通過本不可能。

邊郡就好比是站在懸崖邊沿上的守夜人，這是個類似絕境的地方。

蕭馳野覺得氣氛凝重，便背著沈澤川轉了一圈，說：“眼下還是追擊雷驚蟄最要，待我們守住中博，想幫邊郡就更加容易了，只要過天妃闕就能直達。一的臭汗，還聞？”

沈澤川用手指揩掉了蕭馳野頸側的汗珠，著他的面頰，說：“你跑起來。”

蕭馳野顛了他一下，說：“太累了，跑不。”

沈澤川了蕭馳野的面頰，說：“二公子不行就換我來。”

蕭馳野作勢要把他放下去，說：“你下來，二公子今夜就看你怎麼把我背回去。”

沈澤川環人，一邊把雙腳抬高，一邊正經地說：“何必爭這個氣？你行的。”

蕭馳野把人又托高。

沈澤川掛在他背上，指尖沿著他的襟往下拉，在他耳邊說：“二郎什麼不行？什麼都行。”

蕭馳野側頭，意外地很淡定，說：“去哪兒啊？”

沈澤川說：“去——”

沈澤川的話還沒有說完，蕭馳野就邁開長跑了起來。他背著沈澤川跑過樹蔭，踩著夏夜的月輝，鉆了歇滅燈火的街巷。巡防隊來來回回，卻沒有察覺到兩個人的影。蕭馳野輕松地躍過小階，那樹影斑駁地落在他的發間，他們“叮當”地碎了一地的星，像是天地間自由又莽撞的風。

小院的守門小廝還打著哈欠，聽見敲門聲，便心想侯爺與同知回來了。他披著，帶著燈籠，笑容滿面地打開門，門外卻空的。

“鬧鬼啦。”小廝小聲地說著，探頭出去，左右都沒有看見人，就飛快地回去，裹著外一路小跑著回房。

廊下漆黑，沒有點燈籠。沈澤川腳步凌，險些絆住蕭馳野。蕭馳野把沈澤川抵在門板上，在親吻間拉掉了沈澤川束發的帶子。沈澤川被吻得息，雙手探到背后，尋著門鎖。

“沒鑰匙，”蕭馳野把人微微抬高，眼睛在咫尺，貪婪地看著沈澤川，“進不去啊。”

沈澤川腳跟沿著蕭馳野的后腰向下，卻又抬手抵住了蕭馳野近的下，含著熱氣，一語雙關：“進不去，那就進不去。”

蕭馳野開沈澤川的口齒，俯首含住了那的舌。昨夜還在疾行的疲憊似乎一掃而空，沈澤川吞咽著津，聽著門板被得吱吱。他想緩下聲音，便拉近了蕭馳野，兩個人疊靠在這里，一點空隙也沒有。

“我們在這里，在哪里都行，”蕭馳野磨著，間收，帶著逸出來的嘆息說，“建個家。”

沈澤川出著汗，仰頭在淚眼蒙眬里沒發出聲音。他很久沒有做了，今夜被刺得微微發抖，只是幾下，就要出來了。他攥皺了蕭馳野肩頭的衫，口起伏激烈，過了半晌，才低低地說：“不行，進、進門去……”

蕭馳野把這句不行當作回答，猛地，讓沈澤川險些失聲。

“二郎什麼不行？”蕭馳野用手臂牢牢地把著沈澤川，正他的臉，又狠又壞地說，“二郎什麼都行。”

沈澤川迅速紅了眼角，半的脖頸也紅了。他幾度張口，卻只能逸出別的聲音。汗涔涔地浸了裳，沈澤川逐漸不上氣，他抵著蕭馳野的口，被那驚濤駭浪般的歡愉撞得暈眩，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兩次繳械了。

* * *

沈澤川昏睡過去，蕭馳野才沐浴完。他看窗外蒙蒙亮，就沒有再歇息，而是喝了杯釅茶，就在床邊蹲著，看著沈澤川睡。

這不就睡著了。

蕭馳野抬手挲著沈澤川的面頰。

回到離北，一定要請一燈大師來。他后來左思右想，都覺得不論是風寒還是疫病，頻頻出現在沈澤川上跟那藥分不開關系。

太瘦了。

蕭馳野凝視著沈澤川，在萬籟俱寂里想。

雖然以前在闃都也覺得他瘦，但那時都比現在好。齊惠連死后，沈澤川那場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可是人遲遲沒有再喂起來。這一路上什麼都沒有，蕭馳野牽著他，看著他，對他逐漸傾來的某些依賴百般呵護。

沈衛和白茶誰都無所謂。

蕭馳野低下頭，著沈澤川的面頰，盯著那試圖落在沈澤川上的日，敵意深深。

沈蘭舟是他蕭策安的。

* * *

蕭馳野打馬出城時，周桂與孔嶺相送。他勒著韁繩，說：“三日為期，不論敗我都會回來。駐扎在此的軍暫時不，一旦覺察到雷驚蟄的蹤跡，就差人快馬加鞭通報給我。茨州的城墻雖然破舊，但也不能就此置之不理，的加固安排，晚些有蘭舟為兩位詳解。”

“侯爺放心，”周桂說，“茨州的人手皆聽同知安排。”

“有關重建茨州守備軍的事……”蕭馳野頓了片刻，說，“我一概不會過問，那是蘭舟要與兩位參酌的軍務。軍僅僅是代行巡防權，我也不能僭越理，所以有事，也請兩位與蘭舟商討，我決定不了。”

孔嶺心下一熱，又冷了。他們原先擔心蕭馳野會借著代行巡防的軍務之由，手茨州守備軍重建的事，不肯歸還茨州軍權。此刻聽他這麼一說，先是放了心，跟著又擔心起來。蕭馳野不要茨州軍權，不收茨州報酬，不拿茨州糧食，那他這般勞于奔波跟雷驚蟄對打是為了什麼？不如立刻北上回家逍遙啊。

孔嶺斟酌著言辭，還沒有說出口，就聽蕭馳野接著說：“我既然答應了兩位要剿匪，就不會背信棄義。周大人肯冒殺頭之罪讓軍過境，這份誼我自然要還。再者，軍這幾日的糧草供應也由茨州百姓承擔。飯我們吃了，仗就肯定要打。”

周桂行一拜別禮，說：“那我們就在此恭候侯爺凱旋！”

“還有幾件事，我也一并與兩位說了。”蕭馳野的馬繞行了幾步，他看著周桂和孔嶺，說，“我此生沒有納妾的打算，如今暫住在周大人府上，院里就不必再送人了，男我都不要。況且如今事務繁瑣，我也沒有余力在此事上與兩位周旋，便借著今日，與兩位說明白。”

孔嶺知道他是指上次的事，不老臉窘迫，笑也不是，答也不是。

“蘭舟久住中博，難免有人要提些陳年舊事。但他沈澤川麼，”蕭馳野抬起馬鞭，指著闃都的方向，“是東宮太傅齊惠連的學生，端州紀剛的關門弟子，錦衛前任北鎮兼同知，還是我蕭策安日后府上的當家人，跟別的名字，一概沒關系。”

這下周桂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了，他本就不是會搪塞的人，聽得目瞪口呆，翕，說：“啊、啊……”

蕭馳野掉轉馬頭，帶著猛禽策行而去。

周桂半晌沒回神，揪著袖，問孔嶺：“侯爺這是、這是什麼意思？那離北王……”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人家不稀罕茨州的兵馬，但是別提沈衛，”孔嶺鎮定地拭著汗，說，“也別再提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