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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進酒》第86章 舊宅

花香漪與戚時雨的婚期定在了芒種前夕, 時四月, 禮部已經將擬好的流程遞給了太后。宮中務繁雜,遇著這樣的大事, 關鍵衙門不能缺人。

福滿原以為自個兒上過書堂, 在閣和明理堂之間主事, 有資歷,又有蕭馳野的作保, 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不二人選, 故而這幾日辦差時更加謹言慎行。

豈料旨意下來了,掌印太監卻不是他, 而是風泉。風泉年紀輕, 資歷淺, 沒有在書堂就過學,還是個過了年紀才宮的小太監,與先前的潘如貴、紀雷兩人都撕扯不干凈,讓他做了這堪比“相”的位置, 福滿竟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嘆。

“外朝的兒, 升遷提拔要看家世、分籍貫、拜師門, 咱們朝的太監,升遷提拔時本以為會免了家世門楣這一道坎,誰知他娘的,”福滿擱了茶盞,長嘆一聲,“還是越不過這道坎!”

“他有什麼家世?”蕭馳野聽著福滿的抱怨, 在吃茶的閑工夫里說,“全是沾了他姐姐的。”

“侯爺,你說我怎麼就沒個姊妹呢!”福滿拍膝說道。

蕭馳野哼笑,說:“沒了掌印,還有秉筆。秉筆太監兼管東廠,老福,由他做這個出頭鳥,也免了你去的吐沫星子。”

“皇上如今待我,可不比先帝待潘如貴那會兒,東廠也沒錦衛勢盛。”福滿躊躇著,說,“侯爺,看著慕妃娘娘眼下的盛寵,往后再誕下皇嗣,這風泉豈不就是坐穩了位置?他若是個安分守己的,倒也罷了,就怕是個心懷鬼胎的,壞了朝綱,了社稷,那豈不就是第二個潘如貴?”

福滿在宮里對風泉要笑臉相迎,實則妒忌生厭。風泉有慕如做靠山,福滿著他的排,想要與他在司禮監里分庭抗禮,就得好生籠絡外朝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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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紀輕,許多事還是要倚仗你,你又常在閣走,在元輔跟前也有頭有臉,真比起來,他只不過是個鳩占鵲巢的小子,不足掛齒。”蕭馳野如此寬道,又說,“咱們外照應,不怕他。宮里近來如何?”

“奚二死了,皇上還惦記著他沒寫完的曲兒,難過了幾日。”福滿側,看著蕭馳野,“但是侯爺,我在閣給諸位大人看茶,聽著魏尚書的意思,是還想要追查奚家的賬。奚家在港口搞了大靜,這回沒了當家人,這麼大的生意就好比是塊,都惦記著呢!”

“他家的人不是還沒死絕麼?”蕭馳野和沈澤川商議過奚家的后續安排,那鑰匙落在了沈澤川手里,在蕭馳野眼里就是沈澤川的嫁妝。他這會兒耐著,說:“奚鴻軒的大嫂,還有奚鴻軒的諸位堂兄弟,都是打理生意的好手,也沒犯事,好端端地追查人家的賬簿,魏尚書有落井下石之嫌。”

“皇上就是沒答應,但元輔似乎……”福滿把手臂挪到桌上,對蕭馳野說,“似乎也有追賬的意思。”

海良宜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思量,奚家藏的銀子太多,與其讓其余幾家瓜分掉,不如收國庫,由朝廷掌管。但是這就意味著,海良宜要跟世家正面相搏。

“關鍵還是皇上,”蕭馳野稍稍一想,對福滿說,“皇上是明君,最講究仁義,上個月才大赦天下,這個月便無緣無故抄了奚氏的家,那豈不是與大赦時的初衷相悖了?皇上自個兒心里也在猶豫。老福,這事風泉一定會附和魏尚書,你再去,反倒像是盲從勢,不如趁著侍奉的機會,跟皇上細說,此事不宜現在就辦。”

福滿腦子一轉,說:“這不就開罪了魏尚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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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宮還是宮外,主子都只有一個,就是皇上。”蕭馳野笑,“潘如貴也權勢滔天,靠的卻不是皇上,最后人頭落地,我半點都不意外。再說,明理堂能容別人嚼舌麼?你跟皇上講的話,他魏懷古怎麼能知道?皇上喜歡講的人,你也不必為勸而勸,順口提一提就行了。”

“聽侯爺的。”福滿眉開眼笑,他這人看著一團和氣,“反正這錢哪,也落不到咱們兜里,干脆大家都別要了!”

“戶部算軍在昭罪寺使用藥材的賬目,已經算了好幾日。怎麼樣,這事你可曾聽說?”

“辦得好,已經提案了,沒什麼事。”福滿知道戶部理這個賬簿的梁漼山是蕭馳野保舉的,便說,“那梁大人可真行,把賬目理得清清楚楚,元輔提問時,他也能對答如流,看著也要升了!”

蕭馳野便不再問了,等福滿臨走時,晨給他送了份備好的河州新茶。福滿手一沉,就知道里邊有東西,他對著晨又故作推辭,晨千勸萬勸,他才收了。

翌日散朝,蕭馳野在明理堂外邊等著通傳,沈澤川也在,兩個人離得不遠不近。

“這幾日到都有人在打探奚家的家底,”蕭馳野把狼戾刀卸給沈澤川,趁他接手時微微住了他的手,“大人的作要快了。”

沈澤川似乎另有心事,聞言抬著狼戾刀,說:“嗯,人已經出了闃都,帶著棺材往回趕,下個月就該有消息了。”

“海良宜不同于別人,他要打定主意把奚家家產收國庫,你的人趕得再快也會失去先機。”蕭馳野覺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便松了手。

沈澤川掌中一沉,堪堪抬住狼戾刀,說:“……他再快也要走個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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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馳野瞟了眼明理堂的廊下,問:“怎麼了?”

沈澤川說:“我在找人,師父不見了。”

蕭馳野說:“只要沒有通牒,就還在闃都。疫病期間八大營也不敢擅自放人出,疫病以后由軍接管巡防,若是紀綱師父出去了,我這里該有消息。”

“我也猜測還在闃都,”沈澤川頓了頃,“奚鴻軒只是為了帶走先生,師父是為了保護先生才隨同前去,不該耽誤這麼久。但若是先生還在險境之中,那師父肯定沒法獨自離開。”

“奚鴻軒已經死了,”蕭馳野略轉眸,看著那頭,“該人查查這位的家。”

沈澤川順著蕭馳野的目看過去,那頭薛修卓袍,正與江|青山聯袂走近。

薛修卓相貌平平,氣度卻很儒雅。他不是孔湫、岑愈他們那一類,他待人溫和,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江|青山倒是出人意料,這位傳聞里的厥西強腕,看著比實際年齡更小。

他倆人走近,四個人相互見禮。

江|青山以往來闃都述職,只在百宴上遠遠見過蕭馳野,和沈澤川更是第一次見。但他心不在此,所以對他倆人既不親熱,也不拿喬。

“今年結了許多舊案,都是薛寺丞與刑部諸位大人的功勞,今日面圣,皇上必有褒獎。”蕭馳野對薛修卓帶笑說道。

薛修卓也笑,微搖頭,說:“案子都是尚書大人的明鑒,我不過是旁從協理,哪算功勞?倒是沈同知,把詔獄那些雜無章的舊案卷宗都重理清楚,著實辛苦了。”

沈澤川看著薛修卓,說:“詔獄有檔可查,這些事尋常筆帖也能做。”

薛修卓的面上什麼也看不出來,除了江|青山,其余三人都在虛與委蛇。江|青山似是不參與其中,立在一旁沒有開口。

福滿掀簾出來,唱了名,四個人才一起移步向明理堂。沈澤川時一眼就看見了候在李建恒龍椅下側的風泉,兩人目相對,風泉一哂。

* * *

費盛自詡搜查第一人,從來沒有他找不到的人,然而這兩日他翻遍闃都,都沒有紀綱和齊惠連的蹤跡。

葛青青一路跟著他,見他這會兒沒了驕矜之氣,一直沉默不語,便說:“有沒有可能是帶出去了?”

費盛辦差時正經,當下誰也不看,蹲在奚家被燒過的廊子下邊,說:“不大可能,既然其中一人手不凡,那麼就地捉拿才能確保不會留下多余的蹤跡,這種事靜越大越容易敗。”

葛青青退后幾步,環顧這深宅大院,說:“可他把人藏在家里,又怎麼能逃我們弟兄的搜查?這宅子早被清了。”

“我雖然沒有結過奚鴻軒,但是對他的脾有所耳聞。”費盛起,“他生多疑,對他而言,越是重要的東西,越會而放,因為他信不過別的人。這兩個人既然那麼重要,他肯定不會放在離自己很遠的地方……”

費盛話音漸止,他沿著燒黑的墻壁攀爬了上去,撥開雜枝,看向隔壁。

“那是秦|王府。”葛青青跟著爬上去,蹲看著里邊。

“荒廢多年……”費盛跳下去,幾步進了畫廊,看上邊漆已剝落,四灰蒙蒙的,蛛網布。他用繡春刀挑掉蛛網,試著推了推帶著封條的門。

“不錯,確實荒廢多年。”葛青青打量四下,“你疑心他把人藏在這里?”

費盛一著門,便知不對,說:“幾十年的老宅子,封條卻僅僅是蒙了灰,不對勁吧!”

他退后半步,猛地踹開門。

作者有話要說: 有看到妹子疑問為什麼要一直考慮銀子運輸問題,而不直接使用銀票,為了讓同樣有這個疑問的小老板們能夠知道原因,我在這里給大家解釋一下。

因為我沒有設定銀票鋪戶,如果有銀票鋪戶的設定,它起碼得能夠吃下奚氏這麼大的額度,并且完全離朝廷監控,屬于商民自創,一定要有極高信譽值,它旗下發行的銀票才能確保使用。四百萬兩不是小數目,就算換了銀票,運輸也要考慮沿途盤查問題,還要防、防火,但最重要的是,因為不是朝廷票,它就無法保證使用時能夠在大周各地暢通無阻。好比這批銀子要從厥西走出來,在厥西的鋪戶里換了銀票,但是搞到了中博或是離北,這銀票是否還能如數兌換出來也是問題。

如果按照票設定,咸德年間因為中博兵敗案、貪吏橫行、黨派紛爭、國庫空虛等問題,導致戶部自己的賬目都無法算清楚,它更沒有余力去發行票寶鈔,發行票必須有嚴格的材質要求,以及統一的額度標準。即便是銀票,因為額度控制,它也沒辦法幾張票就搞定四百萬,按照一兩、五兩、十兩等等的沿推,四百萬的銀票轉移也只能減掉重量問題,后續如果朝廷易主,或是奚家崩臺,這些銀票是否會跟著貶值、作廢也很頭疼。

實際上奚氏設定里有個點,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有,就是奚家掌管鹽場銅礦,銅礦意味著他們可以自鑄銅幣,只要掌握了大周銅幣的標準……這是他們能夠跟其余八大家較量的本原因,并且他們擁有這樣大量的白銀庫,是不是還意味著他們實際上已經在私下開采銀礦,縱市場白銀流的可能。

當然,以上都是我從自己手頭很的資料里得到的只言片語。因為我不了解這方面的知識,所以也不敢貿然就加銀票鋪戶的設定。白銀的話,只考慮標準會更加能夠說得通一點。

有很多地方深究起來都是問題,所以也謝謝大家的包容啦!結果今天也沒章,對不住!不過事今天已經做完了,明天可以恢復往常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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