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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進酒》第79章 蛛絲

開靈河上人聲鼎沸, 薛修易盤坐在榻上著花生米吃酒。蕭馳野進來時, 他趕忙撣袍,下來要給蕭馳野行禮。

蕭馳野直接坐在了薛修易對面, 晨來倒酒, 薛修易手指并在雙側, 不自覺地蹭著袍子,著手, 上說:“可以了, 可以了……侯爺,這酒喝多了傷!”

蕭馳野持了杯, 對他笑說:“大講究, 平日在府里也很知養生之道吧?”

“略知一二。”薛修易不敢擅自落座, 他本就矮小,又對著蕭馳野佝僂著,故而顯得更加卑微。

蕭馳野親切地說:“坐,我還得向大好好請教請教。”

薛修易屁挨著榻沿, 說:“請教不敢當的。”

蕭馳野看他這副模樣, 與那薛修卓分明是云泥之別。料想薛修卓屈于這樣的大哥之下, 心有不甘也是理之中。

“近來沒見延清大人,”蕭馳野飲酒,“聽聞他與孔尚書一同忙于查案,委實辛苦。”

“他也是得了閣老的提拔,才能風。”薛修易不喜薛修卓由來已久,他對這個庶出的兄弟百般刁難, 可惜薛修卓一直如同棉花似的,讓他每次使力都得無功而返。

“他是大的庶弟,按規矩,前頭仕的人應該是大,家里怎的反過來了?”

薛修易接了酒,不敢不喝,灌下幾杯已失了分寸,覺得天旋地轉。如今蕭馳野問他,他便握著杯子冷哼,說:“他有本事嘛,侯爺不知,他打小就慣會鉆營,城府很深!他出生那年正逢大雪,修字輩到他,本該‘貴’,結果有個道士算他命里將遇著個極貴的貴人,再這個名反倒相克。他生母是個極有法子的人,對我們老爺子百般奉承,是給他求到了一個‘卓’字。修德卓能,字喚延清,他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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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修易說到此眼里黯淡。

蕭馳野便寬道:“大何必與他相爭?你乃薛家嫡長子,比他尊貴十分。”

他這話正堵在了薛修易的心口,果見薛修易擱杯長嘆。

“侯爺……”薛修易已經醉了,膽子也大了些,“您是離北王的嫡次子,家中沒有庶系威脅,許多事不知詳細。我們這樣的,最怕家里有個能干的庶弟。他出是賤,可是踩我一頭,在家里,在外邊,哪個不對他口稱贊?這算什麼事,這我如何自?您瞧瞧這八大家,還有哪一家是庶子當家?只有我們薛氏出了個薛修卓麼!”

他這般厭惡薛修卓,為的是私。可是薛家能夠起死回生,再度穩坐八大家的席位,靠的正是薛修卓。薛氏如今是正房子嗣就有百十來個人,這些人都要沾個“嫡”字,下邊還有偏房庶系更是數不勝數。這些爺們姐子的婚喪嫁娶、月俸賞銀、分宅支出、田莊花銷統統都是在掏薛家老本。

原先薛老太爺是打算扶穩薛修易,讓這嫡長子持家管事,可他不是沉溺修仙問道,就是花錢去捧些徒有虛名的混子、騙子的臭腳。正如太后當初所言,薛家混到這一代,家中子弟不郎不秀,除了庶出的薛修卓,已經沒有再能眼的人了。

如今薛修卓外任大理寺寺丞,兼薛家當家,在這幾年時間里拽了薛氏下的勢頭,堪堪立在世家名席。家里邊混吃等死的兄弟多的是,往上還有些伯叔娘舅,也整日挖空心思從本家騙錢。他們一邊靠著薛修卓吃飯,一邊沖他吐口水,背地里蠅營狗茍,罵的就是薛修卓出太賤。

蕭馳野對此心知肚明,他和沈澤川一個想法,就是若非薛修卓立場不明,一直在世家背后,他們是惜才才,愿拉攏這個人的。然而泉城的事是個關鍵,它使得薛修卓在沈澤川眼里面目模糊,變了必須提防的人——一個人的城府深到了這個地步,早在一切未曾發生時就已經埋下了千百條線來做打算,這樣的人必然不會輕易被人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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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馳野挲著酒杯,想到這里,說:“人總有運氣不順的時候,大也不必太過焦心。我看他在閣老、孔尚書邊辦差辦得都很好,平素也不跟人吃酒玩鬧,是個本分的。”

薛修易立刻激起來,他酒嗝連續,掩著口鼻緩了片刻,迫不及待地說:“那都是裝出來的樣子!侯爺,這東龍大街上的雙花你知道吧?藕花樓、香蕓坊嘛!他薛修卓早在幾年以前,就從香蕓坊買了批人,藏在府里養著呢!”

蕭馳野聽到香蕓坊,倏忽嗅出什麼,他目一凝,沉聲說:“他從香蕓坊買了人?”

“買了!”薛修易出手指,“買了十幾個……男孩兒……孩兒……都是香蕓坊的!”

蕭馳野沉默須臾,起說:“晨,你陪著大,我尋思著姚溫玉該到了,去前頭迎一迎他。”

薛修易一聽姚溫玉的名字,便正襟危坐,連連說好,不敢糾纏。

蕭馳野一出門,就喊道:“骨津!”

骨津從上邊落下來,單膝跪地,說:“二公子!”

蕭馳野說:“先前讓你查香蕓坊,你就沒有查到香蕓給薛家賣了十幾個人的事麼?”

骨津一愣,沒敢抬頭,即刻說:“請公子責罰!”

香蕓在上回行刺案里反戈一擊,提供了蕭馳野賄的偽證。這件事蹊蹺,香蕓為何突然倒戈向世家,其中緣由查到今天也沒個頭緒。薛修卓絕非好之徒,他從香蕓坊買了這麼多人回府,一直藏得沒有聲息,這中間到底有什麼

沈澤川說得不錯。

即便薛修卓沒有沾著任何關系,可從南林獵場開始,甚至南林獵場以前,他就已經出現在了每一件事中。

“你當然要罰,你來了闃都,酒喝了不,如今連這雙鷹眼也醉瞎了麼?辦事不力,失職之責當然要重罰,自己去請晨賞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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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津汗都下來了。

蕭馳野把此事給他,本就是看中他辦事嚴謹,最擅長搜查。從前他在離北鐵騎里擔任斥候,沒有出過這樣的疏。蕭馳野說得不假,在闃都里待久了,他也敢對差事掉以輕心了。

“我給你兩日時間,再去查。香蕓坊賣給薛修卓多人,這些人什麼名,籍貫哪里,年齡多大,甚至他們的雙親遠戚全部都要查明白。”蕭馳野越過他,寒聲說,“再出疏,你就不必再在這個位置待了。”

骨津悶聲叩首,隨即起往香蕓坊去。

得空出來,見蕭馳野面不豫,便說:“主子,薛修易歇下了。”

“明早打發人送他回去,”蕭馳野回首看了眼里邊,“梅宅有套孤本,明早送他走的時候一并給他。”

提醒道:“那都是姚家的藏書,咱們要不要給姚公子打個招呼?”

“姚溫玉把梅宅賣給我,就是鐵了心不要了。他一年里多羈旅異鄉,不稀罕這些。”蕭馳野今夜酒喝得不,卻沒有任何上頭的意思,扔了拭手的帕子,“再者他就算歸了都,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這樣的宴席,他必然不會來,這人不好請。”

“若非姚公子沒有仕,只怕今日也不到薛修卓。”

蕭馳野眉間沒有舒展,他說:“宦海沉浮不是做學問,姚溫玉未必就能比薛修卓做得更好。這兩人有點意思,相反。”

“說到底都是海閣老的學生,薛修卓是紅塵客,姚公子就是世外仙。”晨思忖著,“但瞧著海閣老,還是更惜姚公子。”

“不錯,海良宜對姚溫玉傾囊相授,不惜打破原有執念,越過世家見收他為學生,已經足見惜。這些年薛修卓也政績不差,海良宜卻仍舊沒有給他那份真正的師徒面。況且這些年,海良宜沒有半點強迫姚溫玉仕的意思,元琢元琢,海良宜當年給姚溫玉取這個字,就是慈父之心。師徒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是旁人比不了的親近。”蕭馳野說,“姚溫玉是正經世家貴公子,按照他們那套,他比潘、費、薛家所謂的嫡系更正。姚家清貴,過去連花家的兒都難嫁進去,到了他這里,金山銀山還不如一碗野蔬更讓他稀罕。”

也沒有見過姚溫玉幾回,買宅子時,只有過匆匆一面,記得是個掛著招文袋的書生,不騎馬坐轎,養了頭驢子。

“丁桃回來了麼?”蕭馳野忽然問道。

說:“……還沒走呢。”

他玩吧,”蕭馳野進自個兒的屋子,上的錦袍,換了套尋常的,“這宴席吃到這會兒,該陪的都陪過了,到天亮之前還有空閑,我去去就回。”

* * *

沈澤川出了窄道,后邊的奚丹跟著出來,沒敢越過沈澤川,就立在后邊垂首聽命。

沈澤川倒很溫和,回看他片刻,說:“你今夜話說得都好。”

奚丹連忙躬,說:“能為大人排憂解難,便是小人最大的抱負了。”

“但是奚鴻軒生多疑,憑幾句話套不出真金白銀。”沈澤川淡淡地說,“他在各地的生意,你都清楚嗎?”

奚丹說:“清楚、清楚的!家里的大小賬都得按月遞給闃都的宅子,下邊六十八個掌柜都是家生子,這些人的雙親妻兒都他拿在手里,養出來就是專門為了管賬的。鋪子里有什麼大小靜,一概不能瞞,他都心里有數,所以這些年,這麼大的生意也沒出過一點問題。”

沈澤川才說:“奚鴻軒要拿這四百萬,得給你代取錢銀庫,還得給你開門鑰匙。我只問你,這錢怎麼走?”

奚丹心里默算,過了片刻,說:“走旱路實際上風險大,押運銀車需要貨遮掩,這是四百萬,若沒有個長久的生意打掩,那厥西布政使江|青山一眼就能看出來。再者,大人,走旱路得先經過厥西十三城,還要經過荻城,這些都是難關。最為重要的是,奚鴻軒沒有講錯,這筆錢在闃都本無可藏。”

這是白銀,不是票子,就是專門空出個院子藏,也未必放得下四百萬。這錢拿到手,怎麼花出去也是大問題。

沈澤川看了會兒夜,說:“這筆錢不進闃都。”

奚丹沒敢吭聲。

果然,頃后,沈澤川接著說:“不論走旱路還是水路,都得厥西盤查。四百萬太大,想要都遮掩嚴,就是你我想得好,下邊人未必就能做得好。錢進來了,花不出去也沒有用,所以這銀子不到闃都。”

奚丹揣著沈澤川的心思,試探地說:“大人的意思是……把錢套出來,留在那邊,換買賣來運轉?”

“一半給你這麼打理,”沈澤川說,“另一半,我自有辦法。你也有個準備,奚家的生意大,缺不了一個管事人。奚鴻軒不了,你就是頭一等的爺。”

奚丹連忙應聲。

沈澤川不再多說,上了馬車,與奚丹暫別了。他夜里還要回詔獄看卷宗,往前二十年的陳年舊案都得看,為了從中發現些蛛馬跡,連回去睡覺的時間也沒有。

馬車到了詔獄,葛青青守夜巡視,讓人老早就開了院門,等喬天涯驅車而

沈澤川下來時,葛青青過來小聲說:“侯爺來了。”

沈澤川解了氅,上著臺階,對葛青青頷首,葛青青便退下了。沈澤川在門口拉下氅,掛在手臂間,推開了門。

蕭馳野吃了酒,即便換了袍子,也去不掉酒味。他仰歇在沈澤川的椅子里,面上蓋著書,聞聲把書掀了,卻沒

“過來坐。”蕭馳野將書扔在桌上。

沈澤川抵上門,把氅架上,順手解了扣,迎著蕭馳野的目,抬了上去,跟蕭馳野面對面,驟然近。蕭馳野探手撈住沈澤川的后腰,兩個人薄,先吻了個酣暢。

作者有話要說: 不郎不秀:不稂不莠近義詞,比喻沒出息或是不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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