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再兜起了袍擺, 正蹲, 蕭馳野就把酒杯放倒了。韓丞挨得近，袍子遭了殃, 余小再顧不上牌, 趕去接帕子, 給韓丞拭。岑愈還在瞇眼瞅著牌，被酒水一濺, 也連忙避, 惹得孔湫放聲大笑。

韓丞扯著袍子，對蕭馳野說：“侯爺, 真喝高了, 手都不穩了！”

蕭馳野抬手致歉, 說：“對不住，明日人賠你一。”

“那倒不必，一袍子值幾個錢。”韓丞哪能真讓蕭馳野賠，他連臉子都不敢甩, 笑說, “這一杯就算侯爺敬我的了！”

沈澤川已經收回了腳, 俯從地上拾起了牌，擱在桌上時，聽著蕭馳野在笑，腳踝上還有蕭馳野過的余溫，在那笑聲里愈發地熱。

孔湫喝醉了，與他素日在朝堂之上的模樣截然相反, 用筷擊著瓷杯，在這糟糟的氛圍里獨自唱著聽不清詞的曲。

岑愈見鬧哄哄的不樣子，扯了孔湫的袖，說：“泊然！別唱了，歸家睡覺去！后日你還要坐審奚鴻軒呢！”

孔湫捧起杯，敲得越發歡快，說：“我審他，我記著！”

岑愈拉不住，說：“今日幸虧是我請你吃酒，否則就你這副放浪形骸的樣子，保準兒人參了。”

“參吧，”孔湫說，“參嘛！言就要敢講話。”

“說得對，說得好！”韓丞也笑，“春前一堆事，得人不過氣，酒盡歡有幾回？讓他樂個痛快吧。”

“這時候也差不多了，鬧得太晚閣老該不高興了。”蕭馳野起，晨，“用我的馬車，送孔大人回府。”

侍奉的人一擁而上，晨扶著孔湫出了門。岑愈拭著熱汗，對他們剩余的人說：“你們是不知道，泊然從前也是個落拓不羈的人，但閣老講究克己復禮，是把他給收拾規矩了。這酒啊，還是不宜飲過。這麼著，幾位稍等，我廚子煮些醒酒的湯湯水水，用過了再走！”

“我就惦記著你府里的疙瘩湯！”韓丞也不客氣，“給我加足醋，我喝完了再走。”

沈澤川行禮，說：“明早詔獄還有急案，我便不留了。諸位大人用好，回頭看著得空，我再請大人們一回。”

韓丞知道他近來確實忙，說：“你先前任職南鎮，軍匠抓得，這次調任北鎮，也不必急，兩頭分不開。下邊記著你的好，自然不會過多刁難你。”

沈澤川應聲，岑愈執意要送他，沈澤川也不好推辭，便一起出了門。外邊雨霧濃，清新撲面，驅散了渾的酒熱，爽快了許多。

岑愈引著沈澤川下階，說：“今夜你撥冗出席，推了好些公務吧？”

“那倒沒有，急需理的今日以前已經封卷定案了。”沈澤川笑答。

岑愈頷首，說：“那便好，不能耽誤了差事。”

岑愈一路送到了門口，又囑咐人撐傘提燈。他確實對沈澤川有才之心，只可惜沈澤川在錦衛當差。

岑愈最后說：“詔獄的案子都是大案，三法司也不了手。這位置算是一步登天，你千萬要謹言慎行。常言伴君如伴虎，能在前事的人，都生著七竅玲瓏心。倒也不必太在意資歷這回事，你已經算是年得志。時候還長，要切記，除了差事，別的事都不必急。定都侯也并非斗筲之輩，你們日后辦差不了一起，今夜酒過仇散，即便與他不了知音，做個能照應的朋友，也好過見面眼紅。蘭舟，我惜你有才，你踏踏實實，就事業！”

岑愈這樣推心置腹，沈澤川聽得心服口服。他行了禮，岑愈又扶起他，說：“雨夜路，路上當心，你去吧。”

沈澤川披上李建恒賜的粹白之裘，拜別岑愈，也不坐轎，就由喬天涯撐著傘，一主一仆進了雨中。

兩個人沿街沒走多久，聽到后邊的馬蹄聲。喬天涯抖了抖雨水，錯開一步，果然看見蕭馳野策馬疾奔而來。

“來得好，我——”

喬天涯話音未落，蕭馳野已經俯帶走了人。馬蹄濺起的水珠迸了喬天涯一，他張著手臂，慢慢說完了后半句：“……想喝點燒酒。”

蕭馳野猿臂狼腰，懷里塞著沈澤川也不覺得不便。他這樣圈著人策馬奔馳，毫不吃力，抵著沈澤川的膛健碩結實，猶如銀山鐵壁。

浪淘雪襟冒雨疾奔，好似這漆黑雨夜里的一道閃電，踏碎了無數水洼，直沖向城門。

“何人策馬夜行？！”墻頭的軍挑燈喝問。

蕭馳野扯了把大氅，把沈澤川納在其中，豎起了自己的腰牌，說：“開門。”

“總……侯爺！”墻頭總旗即刻行禮，揮手呼喊道，“速速開門！”

城門轟然而啟，浪淘雪襟便直奔出去。夜風著面頰，浪淘雪襟越跑越快，雨里沖出旋飛的海東青隨在后。

沈澤川扶著馬背，說：“不可離得太遠，明早——”

蕭馳野住沈澤川的下，拉向自己，偏頭吻住了。沈澤川不馬，在這風一般的疾行里除了蕭馳野無可扶。他一手摁著顛簸的馬背，一手撐在蕭馳野的上，無法看向前路，在親吻里被雨水打了眼眸。

他們有七八日沒見了。

蕭馳野一手環沈澤川，把人在自己跟前，沿著他的面頰，吻到他的側頸。

沈澤川衫不整，白裘下邊的袍被扯開了些。他抬眸時是烏黑的雨夜，水珠順著弧線淌進了領里，滲了布料，也滲了他這個人。他皺了蕭馳野的袍子，被蕭馳野弄得息。

雨越下越嘈疾，浪淘雪襟乘夜盲奔。來路已匿于長夜，馬匹如獨舟，載的是歡人。

沈澤川閉眸著，汗涔涔、漉漉地發著抖。蕭馳野沒說一句話，馬蹄踏在泥濘里，路不好跑，幾次顛撞都讓沈澤川瀉出了聲音。

蕭馳野也出了些汗，酒勁催著，他在這瘋狂的歡愉里把著沈澤川，讓每一次起伏都恰到好。他吃了酒，比平常興致更高，勁都上得巧，讓沈澤川本無法招架，也無可逃。

“蹭舒坦了麼？”蕭馳野看他要去，便握住他的手，擁著人問。

沈澤川被他抵著，說：“嗯……”

蕭馳野說：“下回蹭對地方。”

蕭馳野到沈澤川的耳垂，扣上了個件。他開那的發，吻了吻。

沈澤川仰頸時碧玉跟著晃，他怔怔地著墜子，幾次張口，都被息打了。他在春里，懂又不懂地著蕭馳野。

蕭馳野把僅剩的溫也殺干凈了。

春日回暖，真不好，這就是個玩兒的季節。壞胚都玩兒，只要湊在一起，就能無風起浪。那眼神在一塊就帶著暗示，麻勁躥在脊骨，恨不得到對方撕開正經的偽裝，誰都不懂他們袍底下的浪。

只要沒了別人，就會原形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