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馳野惡意地掠奪著沈澤川的舌, 使得沈澤川腦中淆, 被吻到無法換氣呼吸，他那揪的手指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緩緩失去了力道。

因為不上息, 沈澤川約有些頭暈目眩。他在這影灰暗的狹窄里, 陷進了蕭馳野的捕網, 隨著窒息的加劇，他仿佛在沉溺的水中越墜越深。蕭馳野用雙臂囚著他的掙扎, 把自己變了他這一刻唯一的依靠。

余小再走到床邊, 鞋子就在兩個人側旁晃。

外邊突然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晨說：“史大人在這里！還請史隨卑職來, 書房搜查出的文書須得讓史大人親自過目。”

余小再便夾著文書跟著往外走, 說：“鎮大人在哪里？”

晨不敢在屋看, 引著余小再出去，邊合門邊說：“鎮大人先前在值廬喝茶，這會兒應該正在往這里來。”

余小再說：“大人不是早過來了嗎？”

晨說：“天寒地凍的，喝杯茶暖了子才有神……”

他們漸行漸遠, 蕭馳野才稍稍離開了沈澤川的。

沈澤川躺在下邊恢復了息, 他已經快要失神的雙眸低垂, 間隨著口的起伏而吞咽著津，上被親得鮮紅水潤，這一場親吻險些要了他的命。

蕭馳野也在息。

沈澤川的一只手探出了床底，他要出去，說：“你這——”

蕭馳野手抓了他探出去的手腕，用鼻尖抵著他, 再一次吻下去。

沈澤川上一回說蕭馳野是“狼吞虎咽”，他顯然記恨上了，這一回連吻都要“細嚼慢咽”地玩兒，把沈澤川斷續的聲音堵回去，攪化在口齒間，再吞到肚子里去。

* * *

余小再再見著沈澤川時，已經是小半個時辰后。他上前行了禮，大驚失，關切地問：“大人這是……”

“燙著了。”沈澤川沒表地說道。

左右錦衛還在翻那浩如煙海的書籍，葛青青過來，對沈澤川搖搖頭。

他們本就是來走個過場，沈澤川看時候差不多了，便對余小再說：“此已查得差不多了，不如你我先去辦差大院回稟傅大人。”

余小再稱是，又環顧一圈，說：“總督為著避嫌，還在外邊坐著，臨行前須得說一聲。”

沈澤川默不作聲地用舌尖抵了抵角，頷首算應了。

他們出去時，蕭馳野果然還披著袯襫坐在湖邊釣魚，像是坐了一天，哪都沒去過。

“天已晚，二位大人用了飯再走？”蕭馳野架著撐竿，也不知道釣起來魚沒。

余小再推辭道：“叨擾了一日，萬不敢再耽擱時間，下一回，我做東，請兩位大人吃杯酒。”

“吃酒好說。”蕭馳野一晃竿，從水里拎出條銀亮的小鯽魚。他哈哈一笑，把魚隨手扔進魚簍里，擱了魚竿提著簍往過來走。他微俯出了樹林，把魚簍拋給余小再，說：“今日我得了余大人的照顧，這幾條魚當作薄禮，專門謝你的。”

這會兒降了些雪霧，余小再還在垂頭看魚簍，沒留意他們倆人。

沈澤川看著蕭馳野，蕭馳野用拇指不經意般地了右耳，沈澤川當即轉開目。

余小再寵若驚，又說：“這怎麼使得……”

“怎麼，”蕭馳野拍了余小再一把，說，“難道都察院連這幾條魚也要當作賄賂？”

余小再連忙說：“那也不是……”

“日后常來。”蕭馳野讓開形，“晨，送一送。”

余小再莫名得了謝，出了門還丈二和尚不著頭腦。

沈澤川都快要上馬車了，忽然了自己的右耳垂，覺得這里被混球壞了，燙得人心煩。

* * *

傅林葉在軍的辦差大院，他蹺足而坐，邊上候著的是孟瑞。孟瑞見他茶吃了一盞又一盞，還不挪屁，就知道他今日一定要出點東西才肯走。

孟瑞心里膩味，面上卻不分毫，好茶繼續給他上，笑說：“軍的賬簿傅都史大人看過了，各位戶部老爺也算過了，還有什麼要查的，大人盡管與卑職說。”

傅林葉老神在在地說：“賬簿這東西，須得翻來覆去地仔細核對，保不準哪兒就了錯了，急不得，再看看。”

魏懷興說蕭馳野近年來修葺大院、擴建校場的事說不清楚，實際上在軍賬簿里非常清楚。傅林葉知道蕭馳野不好查，但他必須得從清水里攪出點東西來，否則對著魏懷興，他不了差。況且以前李建恒護著軍，對上蕭馳野，大伙兒都愿輕拿輕放，基本沒事不參他，但此次李建恒顯然是厭棄他了。依著風向，這會兒也該讓蕭馳野吃點苦頭。

戶部跟來的人把算盤都打得噼里啪啦，堂子里掌了燈，個個聚會神地鉆究賬簿，恨不能把每條賬目都給算個七八百遍。

沈澤川到時，在廊下還看見了澹臺虎。他沒作聲，喬天涯易了容扮個錦衛跟在他后邊一道進了門。

堂里的算珠撥聲不絕于耳，傅林葉擱了茶盞，起迎沈澤川。

沈澤川與他行了禮，兩人一同上座。

傅林葉說：“府院查得還順利？”

沈澤川說：“蕭二耽擱了許多時間。”

傅林葉心想果然如此，上關切地說：“他可手了？那混子，最是霸道，這一回辛苦鎮大人了。”

沈澤川心想手了，但跟你沒干系。他也笑，說：“不打，為了皇上辦差，這點苦頭還吃得起。蕭二原本不許我查院子，虧得余大人也在，好說歹說把人給勸住了。”

傅林葉似是要替他出氣，恨道：“我們是皇命辦事，他蕭二想攔就攔，既沒將你我看在眼里，也沒將皇上看在眼里。”

沈澤川看向堂，說：“大人這里還沒有查完麼？”

傅林葉說：“查完了，但總要多稽核幾次。你也知道，賬簿這東西，最容易造假。”

沈澤川聽出他的意思，頓了片刻，說：“大人乃此次搜查的主，我便對大人唯命是從。”

傅林葉笑而不應，與沈澤川吃了一會兒茶。待到子時三刻，新核完的賬簿就呈到了跟前。

傅林葉翻了翻，忽然問孟瑞：“去年開春，宮里邊敕建寺廟，工部把運輸重任委托給了軍。但后來那廟沒建，總督還堵在戶部要過銀子是不是？”

孟瑞說：“不錯，那銀子一拖拖了好幾個月，都是軍的汗錢，總督著急，親自去要的。”

傅林葉合了賬簿，冷笑著說：“當時國庫開支還沒有算清，司禮監也不敢隨便批，總督是怎麼要到銀子的？”

孟瑞說：“我們軍沒拿銀子，當時是由戶部主事王憲做主，把泉城進來的一批給了軍，軍折兌銀。這筆賬在簿里也有記載，來去清楚。”

傅林葉忽然一拍桌面，震得那茶壺也跟著“哐當”一下，若非喬天涯眼疾手快給扶住了，得倒沈澤川一茶水。沈澤川在座上含笑如故，等著聽傅林葉的后文。

這筆賬是開春的賬，那會兒沈澤川還在昭罪寺里邊待著呢，但他知道這筆賬。這筆賬最終能解決，實際上不是因為王憲，而是因為薛修卓。當時還是戶部都給事中的薛修卓出面調和，用泉城給蕭馳野結了賬。

沈澤川手指輕叩著膝頭，心道。

這筆賬是個。

果不其然，傅林葉擺足了威風，質問孟瑞：“這賬簿上寫，當時一共撥給軍六百六十，你們記的是下品泉，但闃都庫檔上記的可全是上品泉！這一上一下一字之別，差的卻是四千兩銀子！本問你，這四千多兩銀子去哪里了？”

孟瑞反應極快，有條不紊地答道：“當時撥來的，確實是下品泉。東西由戶部出調，調令手諭上都寫的是下品泉。”

傅林葉一摔賬簿，說：“那是當然了，王憲麼，早跟你們串通一氣，他在調令手諭上寫著下品泉，可庫檔上所記明明拿出去的是上品泉。蕭馳野給王憲許了什麼好？能他做這樣的假令！”

孟瑞一驚，說：“空口無憑！傅大人，僅——”

“我看軍就是個油水的簍子，蕭馳野靠著你們發了家，這些年他混在東龍大街上醉生夢死那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前有王憲狼狽為，后有袁柳諂供桃，蕭馳野背著皇上圣恩，干的都是中飽私囊的勾當！”傅林葉獰笑著，“鎮大人，瞧見沒有？這天字第一號紅人，就是個天字第一號貪賊！今夜你我再深查一番，這等爛賬必定還有不！”

沈澤川看著傅林葉，看得傅林葉發憷，說：“此事與行刺案無關，不在我此番職責范圍，便全由大人做主。”

傅林葉本意是拉著沈澤川下水，見沈澤川不上套，便有些踟躇。可此事稟上去確實也算件大事，這份功勞他又不肯丟，當下心一橫，拍案道：“再查！今夜給本把軍歷年賬簿全部查個千百遍！”

沈澤川忽而一笑，移開了目，坐在椅上吃茶。他面上有笑，心卻逐漸下沉。這筆賬若非有薛修卓參與，他都未必會注意到，只怕蕭馳野自個兒也已經忘了。

難道薛修卓從那時起便已經在提防軍了嗎？

沈澤川沉默著，吹了吹茶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