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和妖陣穿過的，落進巖漿里濺起火星，宋立言有些惱，無措地抬眼看，發現還在朝他咧笑的時候，他眼里的怒意驟然褪去，像被大火焚過的草原，風一吹盡是蒼涼。

“你曾跟我說，你活得會比我長，所以一定會一直保護我。”他垂眸。

那時候的狐族小妖王何等傲自信，哪怕自個兒上也有傷，卻偏要跳到高高的柜子上俯視他，小爪半抬，眼神輕蔑：“妖怪和人可不一樣，修為高的妖怪能活千上萬年，你們凡人再厲害，也不過是百年景，所以你得聽我的，按照我的吩咐辦事。”

“哦？那我聽你的吩咐，有何好？”

“簡單啊，你給我做湯，我替你打架，你看看你這渾的傷，顯然是打不過別的妖怪。有我在就不會那樣了，我活得比你長，所以一定會一直保護你。”

……

風刮得上的巖漿淌得更快，宋立言瞧著，嚨干得生疼：“妖怪那麼厲害，能不能說話算話？”

樓似玉張又梗住，手得死。

其實很害怕，有很多話想趕在死之前跟他代清楚，然而看著他這青白的，沉默良久，還是強自打起神拍手笑道：“我說話算話，活著就保護你，死了……就保佑你。”

宋立言眼里陡然爬上，通紅的襯得他的眼睛可怕極了，他手抱住，也不管巖漿有多燙，摟過的后頸就將整個人按進自己懷里，手背起了青筋，指節也泛白。

樓似玉噎，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子流進巖漿，眼睜睜看著他的手收得越來越，知道他抱不住了，但拼著最后一次機會，攀住他的肩仰頭，狠狠吻上他的。

訣別的吻沒法溫存，帶著撕咬和腥味兒，兇殘蠻橫，頭一回大膽地主闖開他的牙關，近乎侵占地吮吸他，力道太重，將他撞得微微后倒。宋立言愣了一瞬，只一瞬，他就立住了子，想的背以溫存。

然而，指尖剛到的廓，樓似玉就“嘩”地一聲，散了漫天火。

不……宋立言搖頭，手還停留在半空，無數星火穿過他的指間，被風卷上天，吹一片星辰。他往前踉蹌了兩步，卻是什麼也沒能留住。

“立言，不好了，山火已經蔓延到山腳下的村莊，巖漿來勢洶洶，恐怕連浮玉縣也無法幸免。”

“大人，尤蚩的尸化出的巖漿所過之萬凋零，這岐斗山怕是呆不住了，要趕走。”

“宋立言，樓似玉呢？”

像放滿了的兵架砸落在地，嘈雜而刺耳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沖他涌來，宋立言呆滯地看了面前的巖漿許久，沒有應聲，他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了這一片火紅，四肢沒有知覺，腦袋里也是一片渾噩。

“我早說過的。”秦小刀的聲音破空而來，帶著恨意，“你是的劫數，一千年前是，一千年前后也是，你們在一起，總有一個人要為這千百年來的腥風雨付出命的代價。”

“只是我沒想到，付出代價的會是。”

妖王涅滅，樓似玉和翅一個也沒能逃掉。半座岐斗山上哀嚎遍地，秦小刀手里著翅的長命鎖，看起來突然老了好幾十歲。他是恨的，恨這一場無端的災禍奪走了他好不容易活過來的侄兒，可他瞧著眼前這一切，又覺得他的恨簡直不值一提。

沒有人能幸免于這場殉葬，裴獻賦不能，樓似玉不能，白仙族的小妖王自然更不能。

總是有傳說盤古開天辟地，立天柱，從此天地得分，再不至于傾覆。可現在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天要塌了，從這岐斗山上開始，禍及整個天下。

滅靈鼎嗡鳴著從巖漿里飛出來，飛到宋立言邊頂了頂他的背。也就是這一頂，宋立言驀地出了口氣，然后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憋得口生疼。

“大人。”齊岷劍而來，總算找到了他，恨鐵不鋼地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在這里出神！”

宋立言抬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他拉上了長劍，剛上去站穩，腳下站的巖石就被巖漿覆蓋，兩人升上半空，能看見森林燒起躥天大火，鳥逃竄，妖族遁走，作稍微慢些的，轉眼就被巖漿沒過了頭頂。

“掌司在山下布了陣，想著能攔一會兒是一會兒，也算我上清司盡了綿薄之力。眼下眾人已經退回浮玉縣，要往京都的方向撤了，你隨宋洵一起走，他在山腳下接應你。”齊岷飛快地給他代了，帶著他就下了山。

炙烤之漸漸消失，在雨幕之中被慢慢浸，宋立言沉默許久，終于沙啞著嗓子開口：“是我算錯一步，連累你們了。”

齊岷皺眉看著他：“你做得最錯的事是同妖怪混在一起，尤蚩一事你何錯之有？他沒有重現人間，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前頭已經約能看見宋洵的影子，齊岷將宋立言推下去，沉聲道：“我不喜歡妖怪，更不喜歡你同妖怪有瓜葛。在我心里，你始終是上清司最有出息最干凈的小師弟。”

“但若你以后還執迷不悟，我做鬼也會去給掌司寫文書告狀。”

宋立言微怔，眉心微攏地回頭看他。

齊岷擺了擺手：“現在想找我算賬已經來不及了，快走，你還有事要做的。”

說罷，他劍起，朝與他相反的方向飛去。

“大人。”宋洵撐著傘上前來，焦急地道，“怎麼傳魂音您也沒個回信，小的很擔心您。”

雨打在紙傘面上噼啪作響，宋立言著齊岷離開的方向，問了一句：“他不跟我們一起走？”

宋洵垂眸，含糊地道：“他有別的事要做，大人，咱們肩上的擔子也不輕，趕去與掌司匯合吧。對了，梨花剛剛被只妖怪叼下了山，見小的了，問小的樓掌柜在何。”

這話頭轉得并不高明，宋洵自己都覺得心虛，可他家大人聽了，竟沒有再追問齊岷之事。

“吧。”宋洵聽見自家大人說，“再晚，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