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勢一頓，翅僵地回頭看向他。

裴獻賦捂著被宋立言劃傷的小腹，吸氣朝他冷笑：“你再一招，白仙族的長老就死一個。”

說罷，像是怕他不信，揮手引下一簾泉水，水從鐘石上垂墜下來，形了一面鏡子。鏡面粼粼，波搖之中，慢慢顯出了外頭的場景。

烽火硝煙，陣四起，妖族眾人不知為何與上清司之人又戰了一團，有邪祟坐鎮，上清司傷亡慘重，白仙一族的幾人沒有參戰，卻是被黑影挾持在一側，上捆著纏妖繩。

“不是說會放了他們嗎？”翅惱怒不已，“你騙我！”

裴獻賦輕笑起來：“在下也不是頭一回騙人，既然已經被騙了，你生氣也無用，不如老實呆著。”

氣沖頭，翅哪里收得住，一抖袖子化出龍舌鞭，狠狠一鞭子甩在羅安河的背上。龍舌鞭如名所示，長滿堅韌的倒刺，一鞭便足以斃了人命，哪怕羅安河毫無知覺，也被打飛出去，半晌沒能爬起來。

小孩子就是不太好控制，不見棺材不掉淚。裴獻賦掃他一眼，以魂音穿妖陣，命令外頭的人手。

于是下一瞬，樓似玉就瞧見水鏡里被押著的白仙大長老突然腦袋一斜，臉上驚恐的神瞬間凝滯，頃，佝僂的子慢慢委地，溢出一灘烏黑的。四周的人頓時慌了，嗚嗚啊啊地想去拉他，卻見尸落在地上，沒一會兒就被邪祟吞噬。

“鎮山長老！”翅大喝一聲，額角青筋暴起，下意識地就往水鏡的方向撲。

樓似玉連忙拉住他，皺眉道：“那只是個鏡子，你撲過去也救不了人。”

口起伏，翅雙眼充，咬牙看了水鏡好一會兒，緩緩轉頭向裴獻賦。

他尚在與宋立言纏斗，后仰躲過獬豸劍的直刺，子一旋就反朝他祭出蝕骨陣。蝕骨陣是妖陣之中較為耗損妖力的一種，召附近亡靈，以骷髏之姿咬噬活，兇殘至極，只要妖力不斷，這陣法就不會消失。

宋立言以千機網相抗，側臉出汗。在這山里對抗這樣的妖陣，與他來說屬實為難，但他竟是分外堅定，也不管自己傷有多重，召滅靈鼎吞噬亡靈。

這時候若能再有個人來幫他，局勢便會更好一些。

翅往前踏了一步。

裴獻賦沒有回頭，但水鏡之中，福和長老接著驟然倒下，“呯”地一聲濺起灰塵，四周悲號之聲頓停，接著塵囂而上，呼喊更甚。長老的尸顯回了原形，滿是皺紋的臉上卻還帶著擔憂。

小妖王怎麼辦呢？他們這些妖法的老人尚為人魚，那麼小的孩子又該怎麼辦呢？

翅了，臉變得雪白，瞳孔如針，一瞬間連吸氣也不敢了。

“你站在這里。”樓似玉察覺到他幾近崩潰，慌忙安，“站在這里別，其余的給我們。”

裴獻賦極輕極輕地笑了一聲：“給你們？你以為我拿這些妖怪的命來玩，是只威脅他一個人嗎？”

不管是小妖王還是樓似玉，甚至包括宋立言，他們只要在手，那些人都會接著死。

心口一窒，樓似玉只覺得頭一甜，生生給咽回去，渾的都燒起來，震得雙手發麻，想痛罵他，又像是被那水鏡給扼住了嚨，好半晌才找回聲音：“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都到這一步了，我命都可以不要，臉算什麼？”打量四周，裴獻賦眼里燃起兩團小火苗，“你們老老實實呆著不好嗎？老實呆著，等他醒過來，你們興許還有活著離開這里的機會。現在與我斗，只有死路一條。”

他這麼多年的執念產生的力量是很可怕的，不會亞于樓似玉，眼下離功只差一點，誰也不可能攔得住他。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這通冒出來的氣勢震得宋立言都后退了兩步，滅靈鼎在他周盤旋，將靠近的亡靈吞噬，但也只能吞噬最有威脅的一些，蝕骨陣破不了，亡靈源源不斷。裴獻賦有的妖力做支撐，不用想也知道先力竭的是誰。

“大人還真打算與在下扛到底？”裴獻賦唏噓，“你救下石臺的時候，了不輕的傷吧？自古癡人多敗于，大人看起來也不能免俗。”

遙想千年之前，他心頭恨意仍舊難消：“大人當年威風如斯，如今倒是連在下也敵不過，實在令人嘆惋。為報大人當年之恩，待大人死后，在下也必定將大人厚葬于此，只是，大人這點法力，想必是無法福澤后人了。”

宋立言悶哼一聲抬頭，平靜地著他：“尤蚩不會破封的。”

短短七個字，卻像是打中裴獻賦的逆鱗，他整個人瞬間狂躁起來，眼底的割裂眼白，束著發的錦帶落，墨發飛舞，凌而瘋魔：“他破封是大勢所趨，是天命所歸，你以為你還攔得住嗎？”

“不。”宋立言搖頭，“他破封，是你的強求。”

尤蚩罪孽深重，早就該死，宋承林化魂魄將其封之才是順應天命。妖道會日漸沒落，人間會越來越繁榮昌盛，那才是大勢所趨。

裴獻賦覺得自己聽了個天大的笑話，忍不住就收攏五指，讓四周飛躥的亡靈突然掐住他的脖子：“你好生看看，外頭是我們占了上風，這里頭的你們也是我刀俎上的魚。我集齊了五個妖王丹，也到達了岐斗山之頂，妖陣將，封印將解，是你輸了！你做什麼都不可能挽回得了這一切。”

宋立言抬眸與之對視：“據我所知，你與尤蚩也沒什麼，甚至都不是他的親衛，到底是為什麼執著了一千年也想把他救回來？”

為什麼？裴獻賦臉上出一種又嘲諷又自憐的神態來，手指收，讓亡靈將他掐著半舉起來，滿意地欣賞他泛青的臉：“你怎麼不問樓似玉為何執著了一千年也想把你救回來？”

“與你不同，與我是兩相悅。”聲音從嚨里出來，宋立言垂眸看著他，勉強抬了抬角，“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