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年前一統天下的妖王尤蚩，強大不可一世，屠戮蒼生，以除妖怪之外的萬為食，擁有三大親衛妖族，狼族不在此列，可裴獻賦為狼妖，卻是仰慕妖王上百年，甚至不惜在尤蚩將殞的最后一刻以為祭，也要死留妖王魂魄，令其只能被封印，不能被剿滅。

那時候的裴獻賦不這個名字，衛堂，是被狼族長老推上來的王，沒有先王丹，沒有王族脈，名不正言不順，本是注定要為族中勢力爭斗的犧牲品的。然而那年百妖朝貢，尤蚩坐在主位上往下看的時候，目在他上停了一瞬。

有老妖說看見尤蚩當時笑了，雖然也就一瞬，后來也與衛堂再無集，可打那之后誰也不敢再小看這個撿便宜的狼王，而衛堂自己，更是自此對妖王死心塌地。

這些都是林梨花從不知道哪兒翻來的古籍上發現的，真假不可考，只能當個野史看看，尤其那古籍的名字還是《上妖風流錄》。不過樓似玉覺得，這些還真能解釋裴獻賦這步步為營的是想干什麼，詐他一下也不虧。

這不，他就上當了，方寸突然大，著林梨花命門的手也微微松開了。

樓似玉笑歸笑，作一點也不慢，抓準時機就閃上去將梨花給薅了下來，手丹還在，才長出一口氣敲了敲的腦門：“讓你跑，瞧瞧，被狼叼走了吧？”

林梨花很委屈：“奴家也就出門倒個水，誰知道突然就遭了黑手。”

不過幸好裴獻賦再聰明也有算的時候，查出他的來歷，就算被他抓在手里，只要主子跟來，就能以魂音傳話。這狼妖詭計多端，但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他千年前的妖還封在岐斗山主峰之上，應該是保存完好，所以他的妖魂才能留存人世這麼久。

只要找到他的真毀了，這人也就會消失于天地間了。

裴獻賦躍下巖石，臉鷙了好一會兒，不過隨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拂了拂袖：“給你們知道了也無妨，反正那孟婆鏡他進去了就沒那麼容易出來，而你們，就算知道對付我的法子，又上得去岐斗山主峰之頂麼？”

樓似玉不笑了：“你忘記尤蚩是怎麼被封印的了？還敢讓他想起來？”

“他想起來那些，在下的確很怕，可他想起來又出不來，那又有何懼？”裴獻賦出狼爪，慢慢朝們靠近，“你以為我將孟婆鏡拿出來，是想給他照前世今生？哈哈哈，那是他屬于他宋立言的浮屠困，也多虧了你，他心里有惦記有雜念，才難逃這一劫。”

心有雜念，于夢中顯形，一旦顯形，便會被孟婆鏡連人帶念一起勾走。進了那地方，沒有知之人在外頭指引是出不來的。宋立言的紅塵劫，終于是在樓似玉上印證了。

“樓掌柜一定要記清楚啊。”他幸災樂禍地道，“宋清玄是你害死的，宋立言若是出了事，那也是你害的。”

山風沒由來地狂起，林梨花想開口勸自家主子都來不及，九條大尾騰空而上，直直地朝裴獻賦甩了過去。

……

叮鈴——

宋立言走在虛無的夢境里，不明白為什麼又聽見了這鈴鐺聲，聲音空靈，像從雨后山寺之中傳出來的一般。可他越往前走，鈴鐺聲越響，剛開始只一聲接一聲，后來竟叮叮當當地響了一片。

眼前是人不多但也算熱鬧的簡陋集市，沒有長樂街上森立的鋪子和吊腳樓，也沒有許多的小攤兒，只有一個賣鈴鐺的阿公蹲在街邊沖他笑。

宋立言恍然覺得這場面自己是見過的，可他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盯著鈴鐺看了一會兒，他知道自己這時候不會買，便繼續往前，走到一小院，輕輕推開門。

有一團茸茸的東西心虛地從院墻上飛快地躥去了屋子里。

“站住。”他心里微惱，口而出，“你該不是又去人家的臘了。”

“沒有！”屋子里傳出來的聲音又清亮又果斷，“我沒！”

宋立言像是自己抬步進去的，又像是被誰控制了一般，十分自然地道：“沒你跑什麼？”

兩只狐貍耳朵從門板后出來，接著是一雙滴溜溜轉的眼眸：“我這不是以為家里進賊了麼？”

“堂堂狐族，也怕賊？”

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出一整張臉來，“呸”地吐出里叼著的半塊臘：“拿去拿去，別兌我了，狐族怎麼啦？沒我你還不一定能回得來這兒呢。”

宋立言分明不知道之前發生過什麼，可腦海里卻是清晰地想起來了——

他去岐斗山除妖，了重傷半昏在山腳，有只狐妖想趁人之危吃了他。妖力不低，真要手他肯定是沒活路了，但這狐妖很怪，盯著他看了片刻，剛一出牙來就收了回去，還皺眉刨了刨他，小聲嘀咕：“沒死呢？”

“那你死吧，等你死了我再吃。”

他覺得好笑，問：“為什麼一定要吃人？”

“不知道呀，大家都吃，我也就跟著吃。”狐妖在他邊蹲坐下來，吧砸了一下，“但其實說實話，人還沒好吃呢，起碼熬湯沒鮮。”

要是以往，他肯定會想接著法最后拼一把的，但看著這眼神清澈的小狐妖，他竟破天荒地開口問：“那我給你熬湯，你不吃我了行不行？”

雪白的狐貍正著爪子呢，聞言愣了愣，歪著狐貍腦袋想了好一會兒，然后點頭：“也行，你先給我熬湯，等湯不好吃了，我就吃你。”

“好。”

一個半死不活的人，一個滿人命的妖，竟就這麼住到了同一個屋檐下，并且，他熬的湯當真喝極了，留了他命，就是不知為何又喜歡上了臘，總去鄰居家的來吃。

“不跟你翻舊賬了，我的湯呢？”樓似玉刨著地嚷嚷，“再不端上來我可就吃人啦！”

宋立言門路地找到廚房，倒出了他臨走前就煲好的湯。

以他現在的狀態來說，似乎不該做與當年這人行為相悖之事，可出于好奇，他還是舀了一勺湯，放進里嘗了嘗。

“呸。”

“你往我湯里吐唾沫？”后頭剛進來的小狐貍氣炸了，“那我今日可改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