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似玉難得地被噎住了，移開目左顧右盼，一抹紅從脖子直爬耳后。妖怪的皮跟人類的信差不多，不同的是帶了自己的氣味，怎麼也有些占地盤的意思。這話沒法跟他說。

好在宋立言也不是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將腰上的玉取下來換了穗又重新戴上，他把窗臺上的食盒拿過來，放進了懷里。

樓似玉一打開看見餅就地紅了眼：“大人竟如此有心，還帶奴家最吃的點心來。”

宋立言點頭：“也算回禮。”頓了頓，又補上半句，“順便本想看看翅。”

“啪”地一聲合上食盒，樓似玉眼也不紅了也不害了，戒備地將食盒放去旁邊：“翅……翅好的，大人就不必看了吧？”

宋立言定定地覷著。

樓似玉頂著他的眼神笑，笑著笑著就垮了臉：“大人這先禮后兵的手段跟誰學的？”

還以為當真是難自已要來同開誠布公呢，誰曾想就是順便調戲罷了，主要還是為了小妖王和浮山丹。說不生氣不可能，但還有點委屈：“大人什麼時候來找奴家，能沒有別的目的？”

宋立言是想逗的，可看那驟然黯淡下去的眼神，他心里也跟著一，忍不住道：“都說了只是順便。”

“哦。”樓似玉悶悶地應著，顯然是不信。浮山丹和親，這兩件事哪件更像順便的？

床邊這人“嘖”了一聲，將手腕上的纏妖繩解開。

手上一輕，心里反而是一沉，樓似玉扁坐到他旁邊，小聲道：“之前的丹，都只不過是外，但翅是活生生的一條命，我沒有想毀了他的心思，大人能不能也放過他？”

說著，自己都覺得不可能，自嘲地扯了扯角：“不放也行，但奴家要是同大人手，大人能不能別生氣？”

宋立言瞇眼：“你要因為他跟我手？”

“奴家可是給了他長命鎖的。”委屈地耷拉著眉。

“那又如何，給個長命鎖還得保他的命？”他不悅，“我若非要殺他呢？”

那還能怎麼辦啊？樓似玉紅著眼眶沒答，連狐耳都收了回去，整個人如霜打的茄子，焉了吧唧的。

宋立言抿，換了個溫些的問法：“若有朝一日，你在他與我之間只能保一個，你也保他？”

“那不能。”樓似玉搖頭，“我保你。”

三個字而已，從里說出來糯糯的沒什麼氣勢和分量，可莫名的，宋立言覺得自個兒心里好了。趁勝追擊，他又問：“那我和霍良呢？”

樓似玉神復雜地問：“霍良怎麼還與你相提并論了？”

這個回答簡直讓人無比滿意，宋立言點頭，再問：“那我與宋清玄呢？”

哭笑不得，樓似玉手抓住他腰間垂下來的玉，認真地道：“都保你，沒有人比大人更重要。”

心里陡然一松，宋立言訝然地發現原來自己一直是在意這個事兒的。

樓似玉有多喜歡宋清玄他是知道的，那麼悲傷那麼期盼對他那麼特別，都是因為宋清玄，八十年前那壇酒太苦了，他不想再喝，卻沒想到在這抉擇里，竟能毫不猶豫地選了他。

手拿過放在旁邊的朱釵，將散落的青隨手綰上去，宋立言似漫不經心地道：“你說的話，可要記牢了。”

樓似玉意外地抬眼看他，手了他弄好的發髻，有點回不過神。

他……給戴發簪？

裴獻賦曾提過這朱釵是故人送的，當時惹惱了，將他從二樓打了下去，其實樓似玉心里明白自己氣的不是宋清玄被人提起，而是他買了這發簪送，到死都沒能親手給戴上。

總盼著他心里能有的位置，能有那麼一回為了停下去送死的步伐。可沒有，不管是點不著的燈籠還是沒來得及看的夕，什麼東西都留不住他。已經慢慢地學會不強求了，卻沒想到有一天，這朱釵會被宋立言拿起來。

“時候不早了。”他起，“本回去了。”

樓似玉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袖，宋立言回過頭來，輕哼道：“怎麼，想留本下來去看看小妖王？”

“你不看他了？”更震驚。

宋立言臉不虞，沒好氣地低聲道：“都說了看他才是順便。”

袖口被松開，他越窗而出，同來時一樣干脆利落，眨眼沒了影。

……

林梨花躲在樓下的小室里安安靜靜地查著古籍，正要將有用的部分拎出來呢，門外突然就沖進來個人，卷著一陣狂風，嚇得一個哆嗦就將手里泛黃的書頁撕了兩半。

“梨花！”樓似玉雙手撐著桌子，眼里的亮得可怕，也不管會不會嚇著人，又喊了一聲，“梨花！”

林梨花哆哆嗦嗦地看了兩眼，“哇”地就哭了出來：“主子您別急啊，我這已經在找了，不是什麼大事，您放寬心！”

飛快地擺手，樓似玉臉上慢慢涌上了笑意：“不是這個，什麼裴獻賦不裴獻賦的管他去死，梨花你看，我頭上是什麼？”

林梨花呆滯地將視線上移：“簪花？”

“這是宋清玄給我買的朱釵。”手俏地了，又止不住地得意，“宋大人剛剛給我戴上的，親手。”

林梨花：“？？？”

“那混蛋什麼時候來的？！”反應過來了，跳起來就道，“您手上的疤可都還在呢他也好意思我非去砍了他的手——”

樓似玉黑著臉，手就抓住了甩出來的狐貍尾，微微一。

林梨花老實了，將要出去的腳收回來，沮喪地問：“他想干什麼啊？”

眸子又亮起來，樓似玉雙手捧臉，原地轉了個圈兒，甚是地跺腳。

眼前一黑，林梨花“啪”地一掌拍在自己額頭上，扶額道：“知道了，主子高興就好，我這先把古籍……”

“還看什麼古籍。”樓似玉嗔怪地道，“都看大半天了，你不累我都心疼。”

林梨花這一個啊，立馬抓住的手，尾都放出來搖了搖：“那咱們去做什麼？”

臉頰泛紅，樓似玉甜滋滋地道：“聽我跟你說說宋大人的事。”

“……”

簾子在面前摔下了，這麼多年頭一回，樓似玉聽見了林梨花的威脅聲，有點咬牙切齒地從簾子的另一端傳過來：“您再跟我提他半個字，我便回岐斗山去當只野狐貍！！”

怒氣太甚，將簾子都微微吹起。

樓似玉嘆了口氣，覺得不懂的小孩子實在太容易暴躁，不像，現在給一塊土，都能滋滋地開出一朵香甜的花來。

“掌柜的。”秦小刀從門外路過，看見在大堂里站著，喊了一聲。

樓似玉眼眸又是一亮：“秦掌柜，你來得正好，我給你說說事兒。“

“正好，我也有事要說。”秦小刀剛從外頭回來，邊不見花瓶，倒還帶著翅，臉看起來嚴肅極了，“我先說吧。”

“——四城門已經被上清司的人封死，趙清懷那家伙已經到浮玉縣了。”

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剝落，樓似玉收斂了不正經的神，沉聲問：“還有能離開的路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