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踏破鐵鞋無覓，得來全不費工夫”，可真當這小妖王憑空落在眼前，宋立言沉默了許久也沒有作。他不敢相信那踩著無數人命和業障生出來的白仙小妖王，會是眼前這麼個乖乖巧巧的小孩兒，想直接掏出滅靈鼎來，心里卻油然生出欺凌弱小的慚愧。

猶豫半晌，他拿了纏妖繩，試探著繞去他上。

“這是什麼？”翅懵懂地問。

“捆住你的東西。”宋立言老實地答，“你可能是本正在尋找的一個犯人，未免節外生枝，現在得將你捆起來。”

翅歪著小腦袋想了好一會兒，問：“我做錯事了？”

“……”心很復雜，宋立言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拿出浮屠困來將他收進去，低聲道，“等……等這個姐姐醒了，本便放你出來。”

翅點點頭，抱著膝蓋坐在浮屠困里，一聲不吭。

宋立言將浮屠困放去旁邊的花幾上，施下法陣之后，分外焦躁地坐在了樓似玉邊。若是什麼兇神惡煞的大妖怪，他肯定二話不說就拔劍砍過去了，但像翅這樣的小孩兒，就連捆他他都不掙扎的，實在讓他下不去這個手。想問問樓似玉，可一低頭發現這人睡得正香甜，哪怕手去推，也是順勢就將他的手抱住，側臉蹭了蹭。

若這是什麼尋常人家，夫人睡得憨，孩坐得乖巧，那該是多好的溫馨家眷圖啊，可惜他一個上清司弟子，在這兩個妖怪中間，實在不到什麼天倫之樂，眉頭還皺得死。

“大人。”宋洵竟傳了魂音來，聲音驟然在屋子里響起，驚得宋立言睫了。

“何事？”

“東西南北四個城門都出現了白仙，小的在北門，羅大人和葉師兄已經去了東西兩門，剩下南門無人去守，靠凡人守衛怕是有些吃力。”

宋立言出千里符就燃了，屋子里白一閃，樓似玉懷抱一空，不滿地嘟囔一聲，翻又繼續睡了。

南城門人進人出，城門腳下不小販擺攤，蒸籠冒出的熱氣和吆喝聲連綿不絕，在凡人看起來是個熱鬧的地方。然而宋立言踩上道，卻能看見四周彌散的妖氣和人群里偶爾閃過的妖。城門口的守衛什麼也沒察覺到，又放進來幾只不足百年勉強化著人形的小妖。

宋立言抬步過去，手將那幾個人攔住，沉聲道：“帶走。”

小妖們一看見他就急了，仗著還有人形，當即撒起潑來：“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憑什麼不讓俺們進城？老爺就可以欺負人了呀？”

這一嗓子喊出去，不百姓都看了過來。宋立言皺眉，揮手讓守衛押住它們，結果為首的小妖竟當著他的面傳妖氣于守衛，守衛口吐白沫，片刻便倒去了地上，痛苦搐。

臉一沉，宋立言拔出了獬豸劍，雪白的指到咽，撒潑的妖怪才終于被嚇住了。可旁邊還有幾只進城的小妖，仗著離得遠，在人群里起哄：“兵殺人啦，殺人啦——”

原本就擁的人群被這一嚇，頓時更加擁，恐慌蔓延，不小妖趁著混就涌向了城中。

宋立言冷哼一聲，將獬豸劍雙手握住刺進泥地，以劍為眼，訣行咒，低喝一聲“起”，無數白便呈繩狀自劍挨著的泥土里飛躥向四面八方，挨著有妖氣的東西，立刻纏住，將之困在原地。

這是尋孽咒，對修為要求極高，非必要不會有人輕易用，就算用了，一般人也只能抓住一丈以的小妖，而宋立言訣而出的白卻是躥過一丈也還沒停，普通百姓看不見，混雜在人群里的小妖卻是連連慘，被捆住腳就摔倒在地，接著就有更多的白躥上，將它們吞噬。

眨眼一瞬，這城門外抓住的小妖就有三十余，修為低的直接被白淹沒化了水，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人群里，也有修為高的力掙扎，拼著一修為想砍開上纏著的白，不曾想妖氣還沒落下，背后一道白就毫不留地將子穿。

宋立言很地揮下了結界，然而妖還是飛濺上了他的劍和裳，稍稍皺眉，他將獬豸劍從妖怪里出來，繼續去砍殺下一只。眼前這些白仙化的是各種各樣的人形，有老有，面容有的兇惡有的可憐，然而他來不及多看，劍落之妖魂飛散，耳邊盡是慘，也沒能得他一刻停手。

斬掉被縛住的最后一只妖怪，宋立言聽見宋洵以魂音詢問他：“大人，這些妖怪抓住了該如何置？”

這竟還要問嗎？宋立言冷笑：“殺。”

宋洵有些遲疑：“這麼多……”

“浮玉縣被它們殺掉的人不多？”

宋洵不再多話，應了一聲便讓人將抓住的妖怪押去偏僻之地死，妖蜿蜒浸著城墻，天沉了下來，風卷起殘肢斷骸，在地上滾了幾下便破碎飛散。

半個時辰之后，南城門十丈之再沒有出現妖氣。

宋立言拭著獬豸劍，將最后一滴妖掉之后，才想起來好奇：若是白仙想抓人去給小妖王喂食，何苦要進城？城外也有不百姓往來，抓了就走豈不是更方便些？

心口突如其來地被一撞，整個人連帶魂魄都是一震，宋立言悶哼一聲，神思一，飛快掐指一算。

——他放在房間里的法陣被人了。

急忙在袖袋里找千里符，可拿出一疊符紙挨個看遍之后，他黑著臉去尋了馬，策馬往回趕。消耗太多，寫符又不能過快，他來的時候用的竟是最后一張千里符。

法陣不安，不像是被人從外頭解開，倒像是里頭在往外沖撞，可是法陣里放的是浮屠困，就算是小妖王，也不該輕易破解才是啊？宋立言一揮長鞭，駿馬嘶鳴狂奔，緇長袍被風卷得烈烈，一路飛揚。

然而，就算他跑得再快，等回到房間之時，法陣也已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