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嬰聚齊之后，白仙停止了作，縣里因為這幾起人命司鬧得不可開，樓似玉和宋立言卻是關在房間里，齊齊沉默地看向遠的岐斗山。

天黑了下來，岐斗山上空漂浮的烏云卻在黑夜之中都顯了出來，旋渦越來越深，電閃雷鳴之后，整個浮玉縣都跟著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聲音，和著秋日的涼風，讓人遍生寒，窗邊擺著的花被吹得搖晃，屋子里的紗幔也是起起落落，盡顯蕭瑟。樓似玉手想去點檀香，可火折子剛一打開，就被窗外飛進來的雨水灑得只剩了一縷煙。

一道驚雷劃空落下來，天地都跟著震了震，袖子里的滅靈鼎“刷”地飛出來，在窗邊打了好幾個圈，焦躁不安，宋立言看了一眼，手將它捉回來，盯著發了會兒呆，突然開口：“我不能上岐斗山，它能不能？”

樓似玉看穿了他的想法，直搖頭：“它就算能，離開了您也只能將本事發揮十中之一。”

“你不是很厲害麼？”宋立言嗤笑，“也曾用妖氣控制過它。”

他說的是碧波湖邊那一戰，急之下暗自用妖力支援滅靈鼎，本以為不會被發現的，結果竟是早就知道了？樓似玉撇，語氣弱了些：“那也是它看在你的份上給了兩分薄面，眼下這況要奴家帶它去岐斗山，實在是杯水車薪。”

宋立言悶哼一聲，著滅靈鼎繼續看向外頭。

閃電將黑夜都照了白晝，云層之上雷聲滾滾，由遠而近，從高至低，像是要將整個人世都劈開似的。已經熄燈的人家里響起孩的啼哭，伴著家犬的狂吠，引得遠山上也響起了兩聲狼嚎。

樓似玉了肩膀，挪著子朝他的方向靠了靠。

是怕冷貪暖的，隨時都喜歡往他懷里鉆，若是現在還什麼都不記得，定是會化了原形同他撒了。可惜已經變回了樓似玉，哪怕是想靠近他，眼里都帶著顧忌和遲疑。

他有些懨懨地收攏了挨著的自個兒的擺。

樓似玉看過來了，宋立言自己也清楚他這舉稚且傷人，所以要是難過，他一點也不會意外，甚至還有那麼點盼著難過的意思。可是，只是撇了撇，臉上半分沮喪也沒有，乖巧地扯過了旁邊榻上的小毯子，自己把自己裹了個嚴實，然后就繼續看著外頭。

一千年前的樓似玉深且毫無防備地依賴著那個跟他很像的人，那麼一千年后的樓似玉，對他又是何種？

閉著的房門驟然被人拍響，滿屋的寂靜瞬間被打破。

樓似玉驚回頭，就看見個黑影一邊拍門一邊喊：“宋立言，宋立言你快出來！”

是羅安河的聲音，宋立言皺眉，慢條斯理地起拉開門栓。

羅安河直接沖撞了進來，一把抓住他的襟，惱道：“有妖王要現世了，你怎麼還在屋子里呆著！”

“那不然該去何？”他平靜地反問，“上岐斗山主峰去阻攔？”

羅安河一噎，惱怒地將他往后一推，接著就看見了窗邊榻上裹一團的樓似玉。

“你……你們……”看看又看看宋立言，羅安河氣極反笑，“我上清司嫡系弟子就是與旁人不同，泰山崩于前還能與人廝混，真是給趙清懷長臉！”

宋立言心不佳，連話都懶得回。樓似玉倒是挖了挖耳朵，笑嘻嘻地道：“您這麼大歲數了，遇見事還只知道來找這弱冠之年的師弟，也給羅永笙長臉的。”

羅安河祭出雙環就砸了過去。

樓似玉睨著那飛過來的東西，好奇地著指尖輕輕一接，萬鈞之力在手上消散，就像個市集上買菜的婦人，翻來覆去將雙環看了看，嫌棄地道：“什麼破玩意兒，也拿來我面前舞。”

說罷，隨手給他扔了回來。

宋立言瞥了一眼，好心提醒：“別接。”

羅安河哪會讓自己的武摔去地上？罵了一聲就朝它們手，他知道這人使了妖法，雙環必定很重，但他手才發現，事遠不止他的想那麼簡單。

“咔”地一聲巨響，他接住雙環的同時腳下地磚裂開，巨大的沖力讓他嚨一甜，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人就半跪了下去。

這怎麼可能？羅安河不敢置信地抬起自己止不住發的手，那人看起來輕輕松松，甚至連一點妖也沒顯，怎麼可能甩出這麼強的妖力？他的修為就算不能與上一輩的人一戰，可在同輩之中，也算是出類拔萃，任何妖怪遇見他都要退避三舍，結果竟是連這一下都接不住？

氣憤地想站起來，可一子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手腳皆，丹田陣痛，一點力也使不上來了。

“你……”羅安河白了臉，“你廢了我的修為？”

樓似玉不興趣地扭頭繼續去看窗外，閃電的將的臉映得格外森冷。宋立言袖手旁觀，突然想起之前那兇的狐貍模樣，小聲嘀咕什麼來著？

——老娘闖江湖的時候可沒看過誰的臉，也沒為誰做過事，也就是你，給我使喚來使喚去的。

面前的樓似玉好像當真是換了一個人，也只有在他跟前，說話小心翼翼，滿臉都是討好。圖什麼呢？宋立言想不明白，這樣的妖力，能輕松傷了羅安河，那也一定能輕松制住他，只是，一直沒有真正朝他過手。

“趁老娘沒采取你這提議之前，趕滾。”樓似玉道，“若還想討教，只管再往前走兩步。”

羅安河氣得直抖，撐著地站起來，子直晃，還是靠宋立言扶了一把才站穩。然而，他轉頭就將怒意灑到了他頭上：“你與妖怪為伍，還伙同妖怪重傷同門，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宋立言有些頭疼，冷眼看著他，甚至有一想把他往樓似玉面前推兩步的沖。

幸好，羅安河真的是被這一擊給震懾了，飛快地跑走，頭也沒回。

外頭的雨勢驟然加大，最后一道銀劈在岐斗山上，整個天地都暗了下去。

樓似玉抱著膝蓋看著，眼里滿是唏噓和嘆：“遲了幾百年，小妖王終于還是臨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