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似玉愕然，呆呆地看了看他，又低頭看看他手里的山藥燉湯，下都快掉進湯碗里了：“你……你熬的？”

宋立言移開眼，平靜地道：“隔壁家的小狐貍都有湯吃，你也得有。下次想吃就找廚子做，不許直接拿啃生。”

頓了頓，又補充：“就算啃了，也不要藏著。”

傻愣愣地接過湯碗抱著發呆，樓似玉看著他坐到矮幾另一側去，優雅地開始喝面前那碗看起來就很苦的藥，等他藥喝得見底了，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吧砸了一口碗里的湯。

“如何？”他沒看，倒是問了一句。

坦白說，忘記放鹽了，沒有去油，有點膩，可樓似玉咕嚕咕嚕幾口就喝完了，大聲回答他：“好喝！”

宋立言點頭，很想端著架子，可到底是忍不住跟著莞爾，看化著原形躥過來，他手就接住，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上清司之人，不是個養狐貍的小公子。

“我不生你氣了。”將腦袋蹭到他掌心里，瞇著眼睛道，“但下回，你得相信我。”

宋立言呼嚕了兩把狐貍，問它：“你是妖怪，我如何能篤定你不會妖大發亦或是被人迷而傷人？”

“你直接問我呀。”樓似玉道，“上回是我當真沒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凡我知道你會懷疑我殺人，那我肯定直接開口解釋。不過，就算我不說你也要記得，只要我還喜歡你，就一定不會殺人。”

外頭夕正好，過花窗灑下來，照得滿金，這狐妖就這麼趴在他的膝蓋上，眼神分外認真地道：“我發誓。”

有那麼一瞬間宋立言很想笑，發誓是人做的事兒，妖怪做來像什麼話？本就是狡猾無比的東西，還要人把它的話當了真不？可是，進那黑黝黝的眼瞳里，著小爪子踩著的厚重力道，他竟出奇地沒有反駁。

手了的耳朵尖，看著那小東西靈活地閃躲抖兩下，宋立言用一種自己也沒想到的溫語氣應了：“好。”

樓似玉爬上他的肩膀就親了他一口。

宋立言將拎下來，看了看爪子上的白布沒有再滲出來，才又將塞進懷里，了腦袋。

太下山了，最后一余暉被岐斗山吞沒的時候，裴獻賦正舒服地躺在庭院里的躺椅上。沒有端正儀態，他半只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帶著整個椅子也前后搖擺，青的擺泛起褶皺又展平，周而復始，倒也沒嫌無趣。

葉見山站在他旁邊，清朗的聲音里帶著嘆息：“癡者，不明事理，是非不分也。我原以為他就算破了貪和嗔，也絕不會了癡。”

“癡也是癡那。”裴獻賦輕笑，吊兒郎當地道，“紅塵劫一到，就算是咱們厲害得不得了的大人，也難免被蒙蔽雙眼。”

“可惜了。”葉見山慨。

“可惜了。”裴獻賦也搖頭。

兩個不相似的聲音發出來，卻莫名地響作了一，像是葉見山說的，又像是裴獻賦說的，尾音里帶著相同的緒，轉瞬即逝。

院子里沒有別人，無人驚嘆這奇怪的一幕。葉見山若無其事地回了自己的房間，裴獻賦卻是手，將空中漂浮的黑氣扯下來一縷，愉悅地放在鼻尖輕嗅，然后化出法陣，送它們去往岐斗山。

岐斗山上沉降著的黑氣越來越厚了，可旁人看過去，只當是即將下雨的烏云，半分沒在意。

樓似玉以養傷之名賴著讓宋立言照顧，飯來張口來手，跟個大爺似的天天癱著。宋立言也不知是愧疚想補償還是怎麼的，也就任著作威作福，連上公堂也將揣在袖子里，于是就經常趴在他的上，聽著公堂下頭的喊冤聲打瞌睡。

這天，正睡得鼻子上都呼出一個泡泡了，突然就聽得個悉的聲音響起：“大人，草民冤枉！”

泡泡“啵”地一聲破開，樓似玉睜眼抬頭，剛想越過公案去看下面的況，就被宋立言一掌按了回來。

“老實點。”他微怒。

樓似玉扁，以魂音小聲道：“我想看看下頭那人是誰。”

宋立言按著的腦袋沒松，神很復雜。他可以確定樓似玉是失掉了一段記憶，不然不可能連李小二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但現在他可不敢讓想起什麼，否則萬一這祖宗當堂跳出去，那可就沒法收拾場面了。

“你有什麼好冤枉的？陳婦的尸被發現的時候，只有你在邊，不是你還是誰？”

“小的當真只是趕路經過那土地廟，誰知道里頭會有尸？當即嚇傻了沒能走而已，如何就了兇手？”李小二臉上帶傷，萬分苦地朝上頭磕頭，“請大人明鑒。”

宋立言看向旁邊，齊岷掀開了擔架上蓋著的白布，略查驗一番之后，拱手道：“大人，死者為年歲二十左右的婦人，懷有孕，死因是被利割，肚腹被刨開，胎兒不見蹤影。”

又是孕婦？宋立言皺眉看他一眼，齊岷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搖頭。

這次不是妖怪的手筆，死者上沒有妖氣，也沒有爪印，利應該是刀劍一類的東西，的的確確是人為。但接連死兩個孕婦，還都被刨開了肚子，說巧合未免有些牽強了。

“先將犯人收押，等尸復檢之后再論。”宋立言擺手。

李小二被架起來，驚慌地喊：“大人，小的當真不是兇手，您就算不相信小的，也該相信我們掌柜的！”

四周人的眼神都是一變，兩個衙差飛快地將他帶離了公堂。宋立言下意識地按了按懷里的小狐貍，發現沒什麼反應，才松了口氣，板起臉來退堂。

“大人。”剛走到后庭，霍良就追了上來，滿臉為難地道，“方才那原告求見大人。”

“不是都退堂了，還見什麼？”宋立言搖頭，“不見，避嫌。”

“可是大人，他似乎被李小二臨走那句話給嚇著了。“霍良苦笑，“外頭早有傳言說大人與那樓掌柜有私，得那麼一句話，他許是怕大人偏私，急急地想來求個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