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言坐在屋子里生悶氣。

他覺得自己太過心，就算樓似玉現在看起來不記得了很多事，甚至有點傻，但也是個妖怪，他怎麼能好生養著呢？就算不扔去大牢，也該弄個籠子關起來，怎麼能讓到躥呢？

“我想喝湯。”懷里的小狐貍舒服地翻過子，瞇起眼朝他撒，“燉了一個時辰的那種。”

“沒有。”他冷漠地將推到旁邊，“你晚膳才吃了三碗飯。”

樓似玉撇，茸茸的子挪啊挪的就又鉆回他懷里：“饞了。”

饞了跟他有什麼關系？他又不是爹。宋立言拂袖起，看著骨碌碌地滾去地上，輕哼一聲便想去拿文書來看，誰料剛出去一步，腳踝就被給抱住了。

眉梢一，宋立言自若地繼續往前走，任由吊在自個兒的腳脖子上哀嚎：“湯，老母燉的湯，放枸杞，放山藥！”

他翻出要看的文書，優雅地展開。

“加姜片，加蔥結，熬得咕嚕冒泡泡！”

縣丞有一筆誤，他拿朱筆勾出來，細細寫上批注。

“好香哦……”樓似玉饞得口水直流，打了他的。

額角鼓起兩青筋，宋立言“啪”地合上文書，拎起的后頸皮往窗外一扔——

清凈了，舒坦了。

窗外傳來小狐貍的吱哇，他充耳不聞，認真將一大疊文書逐一批閱歸整，等最后一本被疊放好的時候，宋立言疲憊地扭了扭脖子，側頭掃了一眼窗外。

安安靜靜的，沒什麼聲響，連爪子刨地的靜都沒了。

疑地起，他打開門喊了一聲：“宋洵。”

“大人？”

“那狐貍呢？”

宋洵左右看了看，納悶地道：“不是一直在屋子里麼？小的在外頭守著，沒瞧見出來。”

他是在門外守著的，樓似玉是從窗口被扔出去的，自然是瞧不見，宋立言微惱地了眉心，拂袖繞去后院，沒見著那家伙，便又往別走。

“大人想找它嗎？”宋洵試探著問，“小的吩咐下去，讓府里的人一起找？”

“不必，我隨便散散心。”宋立言擺手，“你下去歇著吧。”

哪有人散心散得這麼火急火燎的？宋洵搖頭，可也沒忤逆他，乖順地退下了，于是整個邸里就剩宋立言一個人像無頭蒼蠅一般竄。

廚房里已經沒了燈火，門鎖著，里頭安安靜靜。宋立言從外頭路過，覺得不對，又倒了回來。左右看看，他飛越過圍墻，輕輕落地。

有腥味兒從廚房里飄出來，很濃。宋立言一嗅就黑了臉，大步上前，一腳就踹開了虛掩著的廚房門。

里頭有東西被他嚇了一跳，飛躥起來打翻了灶臺上的油碗，在翻窗想跑的一瞬間，停了下來，鼻尖微，眼眸一亮：“你怎麼找到我的？”

宋立言氣得一把拎起：“你在干什麼？”

月照出邊的跡，烏紅一大片，樓似玉支支吾吾地掙扎兩下，心虛得不敢看他。空氣里的腥味兒越來越濃，聞著似乎不像是的，宋立言心里一沉，找到油燈點亮，著往廚房的角落里一照。

一張慘白的人臉，睜著雙眼直視著他，長發散，瞳孔渙散，肚子上破了一個大窟窿，正潺潺地往外流著。

“……”渾繃，宋立言退了三大步，抓著樓似玉的手猛然用了力。

“啊，疼！”掙扎起來，急之下用爪子抓了他一下，又覺得不對，連忙將利爪收進墊里，地撓他，“快松手呀！”

宋立言眼前發黑，心頭一熱躥上來，堵得他半晌沒能說出話，他扶著旁邊的柱子緩了緩，想平靜地開口，聲音卻發：“我就不該相信你。”

樓似玉怔忪地看著他，一雙眼無辜又茫然，要不是角的，他都要覺得自己冤枉了。

“你想辯解嗎？”他問。

樓似玉迷茫地看看他又看看角落里的尸，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可記得，以前只要犯了錯，他他就不生氣了。于是掙扎著抱住他的胳膊，順著爬上他的肩就想去他的臉。

然而，還不等靠近，樓似玉就覺得一大力將自己甩了出去，天旋地轉之后，“呯”地一聲砸在了院子里。

灰塵四起，嗆得咳嗽不止，捂了捂摔疼的前爪，一抬頭，就看見了雪白的獬豸劍。

宋立言提著劍朝走過來，像很多斬妖的上清司人那樣，冷漠又無。可與尋常不同的是，他的眉間涌出了好多黑氣，一一地四溢飛散，連綿不絕。

嗔，怒者也，為尋常事尋常怒，是在人之中。但為人不可遏之大怒，則七，通六，乃上清大忌。

要是此時的樓似玉是清醒的，就應該知道大事不妙了，但很可惜，的神智尚被怨氣蒙蔽，只知害怕后退，不知勸他收手，生命到威脅的時候，甚至愚蠢地顯出了原形。

比廚房還高的九尾白狐，漂亮得像盈盈冬雪，妖氣鋪天蓋地而來，驚醒了府里的羅安河和葉見山。

“妖孽！”羅安河化出雙環就攻了上去，出手又快又狠，葉見山替他守住破綻，也飛出一張黃符，化了千機網朝罩下去。

九尾狐哀哀地朝宋立言了一聲，然后猛地一，分外靈活地躲開兩人的攻擊，張口吐出金妖氣，擊得葉見山后退三步吐了口。羅安河鐵環落下來，大尾一掃，直接將他整個人掃飛出去，砸落在十丈之外的屋頂上。

強烈的妖氣吸引了各的上清司子弟，眾人都紛紛往邸的方向趕過來，樓似玉察覺到了，但毫不畏懼，只了自己摔傷的地方。

然而，下一瞬，殺氣凜然的獬豸劍劃到了跟前，倏地就穿在的爪子，妖瞬間飛濺上雪白的皮，錐心的疼痛讓慘嘯一聲，另一只爪子立刻就拍向了來人。

鋒利的狐爪在即將到他的一瞬間停滯下來，樓似玉低頭，看清了握著劍的人是誰，爪子一點點地就回了墊里。委屈地紅了眼，拿墊輕輕地蹭了蹭他。

宋立言抵住的爪子，手上猛地炸開法陣。白穿的皮，樓似玉長嘯一聲，甩開他就往外跑。

“抓住！”上清司眾人齊齊往外追，宋立言混在人群里走了幾步，眼前發黑。

“大人可要小心那。”踉蹌之中，有人扶住了他，輕笑道，“這是被妖怪吸了氣麼，路都走不穩了。”

心口猶如火灼，周氣息都不控制，宋立言急急地了兩口氣，抓著這人的手喃喃：“裴獻賦。”

“呀，還認得在下的聲音？”裴獻賦滿眼欣喜地看著從他額間散出來的黑氣，帶著欣賞的目抬手勾弄，“大人氣得不輕那。”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恢復了妖怪的本？”宋立言覺得頭疼，手捂著腦袋，艱難地問。

裴獻賦不贊同地搖頭，意味深長地道：“在下可不知道這回事。”

黑氣越來越多，越來越濃，裴獻賦貪婪地，假惺惺地道：“您可別氣壞了子，到時候樓掌柜可要心疼了。”

黑云蔽月，整個天地都暗下來，浮玉城里起了一陣，又很快平息了下去。

樓似玉前爪傷著了，化了人形逃跑，在慌張尋不到路的當口，有人將拉進了一間屋子。外頭追捕的人失了跡的線索，很快就散遠了，驚魂不定地看著救他的人，只覺得黑暗之中這人的剪影好兇惡。

然而，桌上的油燈一點亮，兇惡的剪影變了一個叼著牙簽不著四六的男人。

“幸會啊樓掌柜。”秦小刀瞇眼盯著，“你家梨花在我這兒才幾天，就吃空了我的米缸，你什麼時候送錢來贖啊？”

樓似玉怔愣，呆呆地著舌頭了自己的手。

這才發現手上還有傷口，秦小刀嚇了一跳，呸掉牙簽就湊近看了看：“怎麼回事？怎麼弄這樣了？”

樓似玉戒備地看著他，眼里滿是疑：“你是誰？”

“……”秦小刀覺得見了鬼了，要不是這一的狼狽，他都要覺得這人是故意想逃避林梨花的飯錢。

指尖化出妖氣，強行給將傷口糊住，秦小刀仔細看了看的瞳孔，臉微變。

“主子？我聞到主子的味道了！”林梨花從另一間屋子躥過來，在地上一滾就化出人形撲了過來，“主子！”

樓似玉被嚇得轉想跑，卻直直地撞上了背后門板。“咚”地一聲響，林梨花錯愕地手，就見雙眼閉地倒了下來。

“這……這是怎麼了？”看向秦小刀。

秦小刀盯著樓似玉沉默半晌，食指在眉心一點。果然，一黑氣翻涌而出，在他指尖打了個旋兒，又重新鉆了回去。

他紅了眼，雙手止不住地抖：“孽鏡怨氣，這得多命才能祭出來的腌臜東西，怎麼會……怎麼會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