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獻賦同說，妖王出世，那個人也會跟著重現人間。雖然沒有相信，但到底搖了一瞬。就這一瞬的功夫，做了還宋立言丹再讓蛇族去搶回來的決定，一來可以使他免丟失丹之責，二來可以讓蛇族保全丹，留個退路。

而樓似玉沒想到的是，這樣一做，就再也無法讓宋立言相信“銷毀丹”才是正確的路子。

有點頭疼。

“怎麼，解釋不下去了？”宋立言不悅地看著。

樓似玉轉臉就笑：“那丹是大人浴戰得來的，奴家不過撿個便宜，要是真將它毀了，大人還不得記恨奴家一輩子？比起天下蒼生，奴家眼里還是大人更重要些，故而就還了。”

“你要真這麼想，一開始就不該搶。”

“哎呀，那不是本能麼？再說了，若不搶，大人哪兒能陪奴家游湖呀。”手捋了捋他的鬢發，眼里滿是眷，仿佛又想起了那個綿的吻，不住的得意從角眉梢跑出來，整個人都明亮了兩分。

宋立言垂眸看著，突然覺得有些不舒坦。

“霍捕頭不是也好？下次讓他隨你去游湖也可以。”

嗯？這是什麼話？樓似玉沒聽明白，打量他，發現這人又像之前來天牢之時的模樣了，四周氣息沉沉，一子拒人千里的意味。

猶豫地問：“大人還在生霍捕頭的氣？”

宋立言冷漠地別開臉。

“不是啊……那，大人就是在生奴家的氣？”樓似玉費解地嘀咕，“可奴家又做錯什麼了？”

怎麼會有錯，錯的是他，心神不定，六未清，徒給自己增添煩惱。宋立言收回撐在墻上的手，有些懊惱。若是個平民百姓那還好說，可偏生是個妖怪，他殺不得也留不得，糾糾纏纏，不能安生。

這些個復雜的緒沒藏住，全落進了樓似玉的眼里。眨著眼瞧著，良久之后，突然踮起腳勾住他的脖子。

宋立言微微一驚：“你做什……”

話沒吐完，就被人給堵了。

樓似玉睜眼看進他的眸子里，能清晰地瞧見自己頭上的朱釵，莞爾，瓣抿著他的輕輕一吮，又輾轉換個方向挲，直將他涼薄的給磨得暖了，才輕輕喟嘆一聲。

外頭的雨下得大了，雨水混著泥灰的味道從窗外撲進來，像天地釀的酒，嗅著就讓人沉醉。牢房那一角沒什麼，無形中給樓似玉壯了膽，手上用力，愣是將他拉下來些，然后再狠狠地親上去，啊嗚啊嗚兩口，活像是要吞人。

宋立言一直僵著子，直到聽見這靜，才恍然回神，嫌棄地將拉開。

樓似玉以為自個兒惹了他討厭，肩膀一就想跑路，然而不等抬步，腰上就是一。宋立言著的腰將舉起來些抵在墻上，讓堪堪能與自己平視，然后靠近，猶豫一瞬，還是吻了上來。

“……”像有無數法陣同時在腦子里炸開似的，樓似玉傻眼了，酸麻的覺從瓣一路躥向四肢，放在他肩上的手指都蜷起來。

這這這是什麼況？

雨聲越來越大，莫名給一種溺水的窒息，鼻息間全是他上的木香味，攀著他，怕自己掉下去，又怕他停下來，小臉憋得發紅。宋立言倒意外地比從容，挲著的瓣，鼻子里發出輕輕的哼聲，似愉悅，又似發泄。他張開拿牙齒咬，沒用大力，倒也給瓣上落下個白牙印，半晌才恢復。

低頭打量那牙印，宋立言意外地笑了，先前的沉一掃而空。

樓似玉紅著臉咋舌：“大人，您早說這樣您能消氣呀，奴家很樂意的。”

“閉。”瞪一眼，他將放下來，后知后覺地開始愧。

上清司弟子，習上清之，斬世間萬妖，怎麼能被個妖怪迷了去呢？行為失當，德品有虧，他該回去抄《靜心咒》，以贖罪孽。

不過……

他以前好像從未有過這樣的覺，分明也沒什麼好笑之事，可角就是不住地要往上翹，就算外頭大雨傾盆，他也覺得明日定會是個艷高照的好天氣。

可能是瘋了。

樓似玉提著小子從后頭繞回他跟前，小臉還是紅撲撲的，眨著眼盯著他瞧。宋立言被瞧得不自在，抬步就往外走，著嗓子扔下一句：“老實待著等提審吧。”

“大人這就走啦？”垮了臉。

宋立言哼了一聲，無地落下牢房上的鐵鏈，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牢房走廊的拐角。

樓似玉哀哀怨怨地從柵欄空隙里出手去抓空氣，可也就兩下，將腦袋抵在柵欄上，又傻兮兮地笑開了。頭一回，這可是頭一回啊，能得這人主，折幾百年的修為都值當！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一世的宋立言好像比之前那幾位都要鮮活，不再藏著掖著，都敢與親近了。

都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用力掐了一把大，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樓似玉搖搖頭，飛撲去床上打兩個滾，捂著臉嗷嗷喚，實在控制不住興，便“昂呲昂呲”地咬被角。

雨打在油紙傘上稀里嘩啦地響，宋立言撐傘離開了大牢，一紙青灰的傘跟著從旁邊緩緩移過來，傘面抬起，裴獻賦看著宋立言的背影，輕輕給他鼓了鼓掌。

“真不愧是那人上得最深的一片魂啊，貪嗔癡俱全。”他慨，“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

雨聲蓋過了他的聲音，沒人聽得見，就算聽見了也沒人能懂這是什麼意思。傘面垂下去，裴獻賦慢悠悠地往別去了，背影瀟灑從容，還聽得見他在哼民間接生時穩婆唱的《洗兒詩》：

“往生寂寞長，貴子降殷商。得意欣何喜，無辜慨且慷那~”

聲音悠遠，與雨水混一，沖刷著整個浮玉縣。

兩日之后，雨過天晴，街上的紙錢了，行人多了，仿佛又回到了蛇妖侵之前，一片繁榮熱鬧。痛失親人家眷的百姓在衙門的開倉下逐漸開始了新的生活，但也有不肯接的，執意擊鼓，站在了公堂之上。

樓似玉一大早就被提審，跪在公堂下頭直打呵欠，睨兩眼上頭看狀紙的羅安河，心想，明明是同樣的淄服，怎的宋立言穿起來英姿颯爽，落他上就跟地流氓披錦似的呢？

“大人！”旁邊的有人喊了一嗓子，嚇得一個激靈，無奈地看過去。

曹夫人頭戴小白花，滿臉悲憤：“我家老爺已經土，可兇手還逍遙法外，肯請大人為民婦做主，今日就讓兇手償命！”

羅安河瞇著眼看著狀紙，一副認真審查的模樣，沒接話。旁邊站著的縣丞瞥了他好幾眼，終于是忍不住上前提醒：“大人，下頭的民婦在喊冤。”

“本聽得見，用不著你說。”羅安河沒好氣地放下狀紙。

這曹家人也太沒出息了，好歹是個大戶人家，要告狀罪名卻只列個投毒殺人，人證沒有證也沒有，真按狀紙來，肯定一開口就被宋立言堵回來。

眼珠子一轉，他拍了驚堂木道：“犯人樓氏，信妖怪鬼神之說，不但有私自開設祭壇之舉，還曾供奉妖神。此番浮玉縣巨蟒之禍，經查與樓氏有關，故按我朝律法，當斬首示眾，以平民怨！”

外頭觀堂的人一陣歡呼，曹夫人一愣，遲疑地看了上頭一眼，懂事地沒吭聲。反正就要這樓似玉給老爺陪葬，至于是什麼罪名，倒是不介意。

宋立言今日是來旁觀的，他知道羅安河不會輕易放了樓似玉，但沒想到他竟能當堂污蔑。撐著椅子要起，他想了想，又坐回去繼續看。

“大人這話從何說起？”樓似玉好笑地道，“宋大人審案都講真憑實據，難不這驚堂木到了大人手里，就是空口白話便可定音的了？”

“你私設祭壇之事，浮玉縣眾人皆知，是為人證。衙門卷宗記載，七月半掌燈客棧有野狼闖，衙差上門查看，掌柜的親口說出‘狼妖’二字，口供在此，是為證。認證證俱全，如何能說是空口白話？”

羅安河起，踱步下來站在側，面朝外頭觀審的百姓，朗聲道：“咱們都活在太平盛世，妖怪一流都只不過是茶余飯后的談資。可惜有的人當了真，私自養出上百條巨蟒，一不小心便禍害了縣上百姓，一千多條人命了巨蟒的腹中餐，那這始作俑者該不該殺？”

“該殺！該殺！”愚民最不經慫恿，一吆喝就都跟著吆喝起來，沒人會去細想真偽，甚至沒人記得自己當時是在掌燈客棧里活下來的。

樓似玉很寒心，暗暗發誓以后掌燈客棧要是再開張了，定要在賣給他們的酒里多摻點水，不然難消這委屈。

羅安河滿意地聽著這整齊的回答聲，轉頭道：“為者就是要從民意，既然民意如此，那本也只能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