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凌厲的殺氣撲面而來，人牙齒都打，白炸開，四合陣的碎片像暗一般飛扎進周圍的樹干。人蛇狼狽地在地上翻滾，被石頭堪堪攔下，才抬眼去看來人。

上一回宋立言這樣出現，是與為敵，而這一回，他是徑直沖著那灰狼去的，落地便祭出滅靈鼎橫于他頭頂，滅妖陣大開。

灰狼對這突如其來的反轉實在始料不及，退后好幾步才站穩，他看了看陣中的玉，才恍然明白，搖頭嘟囔：“追思可真是個令人討厭的法。”

原本天無的計劃，他也篤定了后頭的人追不到這里來，誰曾想到底是算了一個宋立言，功虧一簣。

“常碩丹在哪里？”宋立言提著劍朝他一步步走來，氣勢人。

灰狼也不躲，古怪地笑了笑，道：“我既是帶走了，就斷沒有再送還給你的道理，問這話豈不多余？不過大人，勾水的丹可比常碩的厲害得多，只消將這蛇肚子刨開，就能將鑰匙和匣子一并拿到手，您不想試試？”

獬豸劍的白微閃，眨眼間便空中留下一道劃痕。痕之落，狼妖似幻影一般被切兩半，風一吹就卷兩黑妖氣，蜿蜒逃散。

宋立言手抓了一縷黑氣，放在指尖輕捻，神甚是嚴肅。

后頭的人蛇大大松了口氣，以為自己終于得救了，踉蹌著打算站起來。然而，還沒站穩，泛著白的獬豸劍就橫到了的脖子前頭。

“你做什麼？”人蛇愕然。

宋立言看的眼神與看狼妖無異，漠然道：“地里救你，不過是因為你有事沒代完，還不能死。眼下救你，卻是因為勾水的丹不能落在別人手里。狼妖已退，你得隨我走一趟。”

“……”還以為他突發了善心，亦或是被小狐貍化，開始善待妖怪了，沒想到一切都是有所圖謀。這人還是同以前一樣，殘忍恐怖，半點慈悲也沒有。

人蛇有點惱，想起多年以前的腥風雨，怨氣也涌了上來，蛇半立，打算做最后的頑抗。想過了，山谷里其余的蛇妖已經陸續下山，只要再堅持一會兒，那說不定……

沒給多想的功夫，黃符“呲”地一聲在空中燃起，化出一張千機網，兜頭朝罩下。人蛇慌忙祭出自一半的修為去擋，本想好歹能擋出一息之機，誰料那麻麻的符網落下來，竟是帶著灼熱而強勁的法力，生生將掌心的給劈開了。

一聲慘嘯霎時響徹了半個岐斗。

樓似玉正拖著子行在山腳下，聞聲腳步一頓，耳后跟著就起了一層栗。回頭看向那郁郁蔥蔥的山巒，上沒什麼，心里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

“主子！”前頭的山路口傳來梨花的聲音，接著就是一陣爪子撓地的飛奔聲朝而來。

樓似玉回頭，就見一只狐貍沖到跟前，圍著狂奔了三圈，卷起塵土無數，然后嗷地一聲抱住了的脖子。

“主子你可嚇死我了，一走就是這麼多天沒消息，我還以為……嗷嗚嗚！”又氣又急，林梨花也沒敢咬，就咬了的角，眼淚汪汪地抬頭看。

輕笑一聲，樓似玉道：“我剛傳出去的魂音，你來得倒是快。”

“能不快嗎？一路化著原形跑過來的，路上還有傻子企圖抓我去皮，被我教訓了一頓，不然我還能更快！”得意地搖了搖尾，林梨花又覺得不對，嗅了嗅上，爪子直撓地，“您怎麼了這麼重的傷！”

“說來話長，咱們先回去。”俯了的腦袋，樓似玉又看了看后，“馬車呢？”

林梨花無辜地了耳朵：“什麼馬車？”

“……我讓你來接我，是因為我走不了。”樓似玉扶額，“你不趕馬車來，是想背我回去不？”

“可以呀。”梨花當即化大三倍，朝趴了下來。

氣極反笑，樓似玉了的皮：“這麼大的狐貍跑進浮玉縣，你是著縣令大人把你收進滅靈鼎啊。罷了，化個人形來扶我一把。”

“好嘞！”林梨花立馬變回客棧廚娘，扛過的胳膊將半扶著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碎碎念，“您不在這幾日，可把我們擔心壞了，客棧里人又多，大家都忙，我也只能托木掌柜去尋您，沒想到一直沒消息。”

“不怪你們，是我大意，著了別人的道。”樓似玉垂眸。

斷妖符反噬自妖力，是自己沒察覺才會那麼重的傷。魂魄不全，讓裴獻賦給了一頭，也是自作自。這一番下來，沒什麼可抱怨的。

“我聽鼠族的人說，您是被宋大人帶走的。”林梨花咬牙，“可我找去縣衙好幾回，那個宋洵攔著我不說，還想把我關進大牢。”

“這麼過分？”

“可不是麼！”林梨花氣急敗壞地告起狀來，“好歹是個差呢，我也沒讓他察覺份，他就大呼小的，兇死了。”

宋洵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沒想到還有這麼一面？樓似玉護短地想，等恢復些，定要去找他要個說法。

然而，當進掌燈客棧大門、看見宋洵那張臉的時候，樓似玉收回了這個想法，眼神復雜地看向林梨花：“你干的？”

心虛地低頭，梨花將扶去桌邊坐下：“我去倒水！”

說完，飛快地就溜了。

宋洵頂著一張滿是指甲抓痕的臉，心有戚戚地看向跑走的方向，確定不會馬上回來，才走到樓似玉跟前抱拳：“掌柜的，大人有吩咐，掌燈客棧開張伊始，來往客人過多，未免生，便由在下在此看守。”

樓似玉問他：“什麼時候給的吩咐？”

“半個時辰之前。”

心里一松，笑：“大人真厲害。”

半個時辰之前能傳音吩咐，也就是說他已經險，甚至還有余力讓人監視，起碼沒什麼重傷。

“掌柜的！”李小二看見，欣喜地跑來道，“您可算回來了！”

疲憊至極，樓似玉敷衍地擺了擺手：“有什麼事都容后再說，我得先睡上一覺。”

“可是掌柜的，這事兒關乎銀子。”

“銀子有什麼大不了的？”樓似玉冷笑，“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我才發現，錢財都乃外之，還是命最為要。”

“掌柜的高見！”李小二恍然地鼓掌，將帕子往肩上一搭，“那小的這就去將曹老爺家的流水宴給推了。”

“哎，等等！”一把拽住他的帕子，樓似玉眼眸亮了亮，“流水宴？”

“是啊，曹老爺六十大壽，要給足三天的排場，一桌二兩銀子，估著得有幾百桌。”

“接！”樓似玉激地差點跳起來，連聲道，“這哪兒能推啊？趕地安排上，快快快，把賬本給我拿來！”

好笑地看著，李小二問：“錢財不是外之嗎？”

“正因為是外之，才要多賺點來傍吶！”樓似玉一打算盤，覺自個兒的傷都沒那麼疼了，齜著牙直笑，“能不能當上浮玉縣本月納稅最多的客棧，就看這一筆了。”

原本還憔悴不堪的一個人，突然就變得熠熠生，連打算盤珠子的作都利落得很，完全看不出上有傷。

宋洵忍不住概，這掌燈客棧里都是奇人啊，有傷人不講理的，也有要錢不要命的。

日頭西落，宋立言騎著馬回到了浮玉縣。他神有些凝重，連縣衙也沒回，徑直就去了掌燈客棧。

原以為樓似玉定是在養傷，誰曾想一踏進的房間，就見坐在床上抱著賬本傻笑，手指著賬面上的數目，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放緩步子，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宋洵，后者無奈地朝他攤手。

“大人。”看見他來，樓似玉回了神，上下打量他一圈，發現他除了有些疲憊之外，竟是一點新傷也沒有。

“你居然沒逃，倒也是讓我意外。”抬步朝走過去，宋立言不解，“不怕我抓你？”

樓似玉聳肩：“奴家自問無罪，有什麼好逃的？再者，逃得了掌柜也逃不了客棧，奴家更愿意與大人好生談談。”

看這不慌不忙的樣子，似是早已準備妥當。宋立言讓宋洵下去，關上門轉問：“你的妖法，可傷過無辜百姓？”

“沒有。”樓似玉答得飛快，眼神坦，“奴家連在人前顯妖法自保都不敢，又如何會用妖法傷人？”

心里吊著的東西松落了下去，宋立言拿了凳子在床邊坐下，又問：“那滅靈鼎和石敢當是不是你故意讓我發現的？“

“是。”

“為何？”

“滅靈鼎是上清司之，奴家尋了很多年才終于將它找回來，理應歸原主。”樓似玉眨眼，“至于石敢當里的東西，不也正是大人想尋的？”

做的事都沒害過他，只是給了他些指引罷了，罪是肯定論不上，頂多顯得別有用心。樓似玉直了腰桿，盡量讓自己顯得底氣十足。

然而，宋立言沉默半晌，卻是問了一句：“以三魂七魄封印妖的，是你教給宋清玄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