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證的第二天,姜九笙就開工了,時瑾很不滿意,抗議了許久都被駁回,姜九笙請假很久了,《帝后》拍攝進了尾聲,大部分演員已經殺青,就差姜九笙的戲份。
莫冰來徐家接,順道買了幾箱喜糖,一部分讓小麻帶去了公司,一部分分發給片場的工作人員。
時瑾送姜九笙去了影視城,坐了不大一會兒,接了個電話便離開了,是秦中的電話,應該是公事。
化好妝,姜九笙聽見了片場外面的喧鬧聲。
莫冰剛回來,姜九笙問:“外面怎麼了?”
“隔壁劇組拍走水的戲,工作人員沒注意,真給燒起來了。”
姜九笙尋著看過去,高墻那邊,果然濃煙滾滾:“火勢很大?”
“比較嚴重。”莫冰走過去,把姜九笙的外套拿起來,“就隔了一堵墻,不知道燒不燒得過來,我們先撤。”
拍攝暫停,《帝后》劇組的人都暫時轉移出去。
外面,是一條仿古的街道,不遠便是城門與宮殿,隔壁劇組也是拍宮廷劇,與《帝后》劇組的片場只有一墻之隔,這會兒,街上都是人,吵吵嚷嚷的。
“小然。”
是人在喊。
“小然。”
“小然!”
沒有人應,人驚慌失措,在著火的片場外來回踱步,瞧見了人,跑著上前:“導演,我家小然呢?”
導演被問得懵了。
小然是劇組臨時招的路演,才八歲。
導演助手這才想起這麼個人來:“他還在……在里面。”
著火時,大家只顧著主演和機,誰還記得那個孩子,恍然想起來,人好像還在屋子里躺著。
人一聽,瘋了似的要往火里跑,剛轉,便被拽住了胳膊。
“你不能進去。”
聲音清冷,帶著不容置喙的果敢。
已經慌了神的人愣愣地回頭,瞧見了一張很年輕的臉,短發,三庭五眼五致,一雙丹眼,眼尾上翹,十分英氣。
這孩兒,二十方出頭的樣子,倒是氣質沉穩。
只是人急紅了眼,等不得,甩開手:“我兒子還在里面。”
“火太大,你進去了也是送死。”眉眼里醞著令人信服的果決,言簡意賅,“我去。”
人怔愣,被那一雙英氣的丹眼懾住。
那短發的年輕孩沒有立刻跑進火里,而是先問片場的工作人員:“這附近有沒有消防栓?”
也不知孩是何人,就是這不慌不的神,讓工作人員莫名怵了一下,先大腦一步就答了:“有是有,不過沒通水,就是個擺設。”
又問:“另外的水源呢?”
工作人員搖頭。
一旁,場務突然想起來:“隔壁劇組在拍下雨的戲,應該有灑水車。”
沒有深思慮,短發孩便開了口,很果斷,語速很快:“把消防栓撬開,拿消防水帶,連接灑水車,水量肯定不夠,不用全滅,找幾個參加過消防演習的人,把出口的火滅了。”說得快,卻清清楚楚,停頓,問,“聽明白了?”
場務一愣,又立馬點頭:“明、明白。”
說完了,從地上裝放飲料的塑料袋里,挑揀最大的一個,收足了空氣,直接罩在頭上,跑進了濃煙滾滾的大火里。
孩后,有人在喊。
“阿禾!”
“阿禾!”
是孩的同伴,也很年輕,長相溫婉約,像江南小鎮的子,聲音都輕輕細細的,見孩跑進了火里,急得微微紅了眼睛。
被喚阿禾的短發孩停了腳,背著火回頭,頭上罩著塑料袋,依舊遮不住瞳孔里漆黑明亮的,與那冉冉火一般,灼灼華。
同行的孩擰眉,擔憂地說:“火太大了,你不能去。”
搖頭,只是囑咐:“在這等我出來。”擺擺手,邊往火里跑,邊扔下一句話,“放心,死不了。”
孩短發,牛仔外套,生得高,瘦瘦的,頂著火,毫不猶豫地沖了進去,片場很,雜無章的腳步都是遠離著大火,唯獨,毅然往里。
場務看得心驚:“那是你朋友?”
那溫婉的孩點了頭,目定在熊熊火里。
不知是誰,問了句:“怎麼敢往火里跑啊?這麼大火,不要命了嗎?”
孩回頭,告訴大家:“是一名消防員。”
逆火前行,是消防員的使命。
哦,原來如此,原來是個救火的英雄。
“那孩阿禾。”姜九笙正站在街上,突然說了句。
莫冰問:“怎麼了?”
看著火里:“定西將軍,表字禾。”
莫冰笑:“巧了。”
灑水車開過來了,連接了消防水帶,許多人都在滅火,幾分鐘過去,仍不見那喚阿禾的孩出來。
“笙笙。”
是時瑾,折回來了。
姜九笙還穿著戲服,是一銀的戎裝,有點重,走路稍稍吃力:“你怎麼回來了?”酒店有事,他才方走不久。
時瑾走到跟前,扶:“知道起了火,不放心,來看看你。”
解釋:“是隔壁劇組,我沒事。”
他自然知道不是同一個劇組,還是心驚膽戰得不行,彎下腰抱:“你懷著孩子,我總擔心你出事,靜不下心來做別的事。”
一點風吹草,都能讓他戰戰兢兢。草木皆兵,疑神疑鬼,他甚至覺得自己有被害妄想,總怕有人害他家笙笙。
姜九笙了他額頭的薄汗:“那不走了?”
“嗯,留下陪你。”
“酒店呢?不是有急事嗎?”
時瑾說:“沒關系,開視頻會議。”
還能有什麼事能重要過,他覺得自己著了魔似的,自從懷孕,他不止過一次念頭,要蓋個防彈防火的屋子,把藏起來才行。
火勢得到了控制,并沒有蔓延,《帝后》劇組繼續開工,莫冰去姜九笙。
“笙笙,到你了。”
把外套了,扔給時瑾:“我要開拍了。”
時瑾親了一下,才放去工作,然后抱著的服,心不在焉地與公司的高管開著視頻會議,心神都放在姜九笙那邊。
機位準備就緒,演員就位,導演喊:“Action!”
蘇問和姜九笙戲很快,幾乎沒有過渡,一戎裝站在城門下,端的是將之風,英姿颯爽。
八月二十八,歷親王府選秀,定西將軍府鶯沉在秀之列,午時,將軍府接到前線急報,老將軍戰死。
鶯沉下了紅妝,著一戎裝,遠赴沙場。
容歷駕馬追去了城門,他拉著,不讓走,不讓去烽火臺上點將,怎麼都不肯松手。
后,五萬定西將軍府大軍,目瞪口呆地看著天家那位英明冷清的王爺,紅著眼眶求。
“阿禾。”
“別去行不行?”
他盼了這麼多天,才盼來選親,他還未選當妻子,怎舍得去戰場。
“潼關一役,我父兄叔伯全部戰死,定西將軍府只剩我了。”風很大,鶯沉哽咽,“容歷,我是大楚的世襲護國將軍。”
容歷搖頭,還是抓著的手腕不放:“你只是烏爾那佳鶯沉。”他放低聲音,毫無姿態地求,“你別去好不好,我替你去,我去守西北。”
刀劍無眼,戰場便是修羅場,一個子,便是再通劍馬,也終歸是個子,是之軀。
鶯沉卻將手去:“我父親死前傳書于我,道明朝中有西涼細作,一日不除,禍患無窮,容歷,你不能去疆場,整個天家,我只信你,你守著皇城,守著龍椅,西北,”毫不猶豫,“我去替你守。”
容歷垂了雙手,在側無力地握著:“可我只想要你。”
他不想要皇城,也不想要皇位。
看著他的眼,還化著選秀時的宮妝,額間描的朱砂也未洗凈,兒容,更襯得那盔甲冰冷:“西北的戰士怎麼辦?大楚千千萬萬子民又怎麼辦?”握著劍,了,“你怎麼辦?”
西涼聯盟燕國,兵臨大楚城下,若是國破,他便是階下囚。
怎能容忍。
風吹得他眼睛干,滾燙得發熱,他放下一傲骨,低聲下氣地說:“只要你不行嗎?”
怎麼行啊。
他是大楚未來的君主,若是亡國,便是死。
“那你等我。”終是紅了眼,鶯沉手,去拉他的手,“容歷,不要娶們,我會回來,你等我回來。”
他用力一扯,抱住:“不要戰死了,無論如何,為我保住命,待朝堂局勢平穩,我便去西北尋你。”
“好。”
城下一別,風沙起,定西將軍府鶯沉,于烽火臺點將出兵。容歷在城門站了三個時辰,直至天昏黃。
當天,當今圣上親定丞相之華卿,為歷親王容歷之正妻。
容歷抗旨不尊,杖責一百,被罰跪在華午門前,一跪便是一日一夜。
崇宗帝怒其不爭,質問:“華卿有什麼不好?”
他跪得筆直:“外戚專權數二十載,”他抬頭直視,“父皇,你還要縱容到什麼時候?”
崇宗帝嗤笑:“邊疆守軍,近一半是丞相府麾下,若是不娶華卿,你以為定西將軍府的鶯沉能相安無事嗎?”
容歷雙拳握,默然不語。
“容歷,要平定天下,必先平定朝堂。”
憂外患,外戚猖狂,他是未來的帝君,別無他選。
選秀的第三日,崇宗帝下旨,年前三月,以國禮迎娶華卿歷親王府。
“別喝了。”
此,是永安侯府秦三公子的莊子,他深居淺出,唯與鶯沉私甚篤。
地上,酒壺扔了一地。
容歷躺在榻上,一蟒袍褶皺凌,醉眼迷離:“我便只能在你這喝了,連我的歷親王府,我也放縱不得,秦三,你便允我一回,讓我醉。”
秦三不再說什麼了,倒了一杯酒,陪他淺酌。
他醉醺醺地趴在桌上,眼角暈紅:“你說阿禾會不會怪我?”
“不會。”
鶯沉是大氣的子,知輕重,懂進退。
容歷笑:“可我會。”
他允諾了只娶的,卻食言了。
仰頭,他一腦把清冽的酒灌進嚨:“鶯沉答應過父親,永不為將相,會穿上戎裝,不是為了父兄叔伯,不是為了定西將軍府百年威名,也不是為了邊關千萬將士,只是為了我。”咣的一聲,酒壺被生生碎,他滿手都是,攥著碎片,疼得麻木,“因為我容歷,生在了帝王之家。”
他為王,是以,做不得閨中繡花的平凡子。
崇宗三十年,十月八號,丞相之華卿歷親王府,大婚當日,歷親王單槍匹馬遠赴西北,取消國禮,唯有一頂婚轎,將華卿抬進了王府。
崇宗三十一年,年初,歷親王容歷登基,改年號炎泓,后宮無后,唯有一妃。
三年后,丞相府滿門抄斬,廢華卿。
外戚專權載史冊,到此,收筆。
導演喊:“Cut!”
蘇問放下酒壺,一秒出了戲,表恢復一貫的漫不經心。
倒是姜九笙,出不了戲,眼睛微紅,時瑾用掌心遮的眼,輕輕地:“別哭了。”
大概是因為懷孕了,難得多愁善了,裹了裹上的羽絨服:“炎泓帝和定西將軍能在一起就好了。”
終于明白,為何一部帝君天下策的大男主電影,要取名《帝后》,原因竟這樣簡單,僅僅是因為炎泓帝他想娶定西將軍罷了。
奈何,他生在了帝王家,夙愿難圓。
炎泓帝在位十五年,一統三國,對他的子民有了代之后,便服毒自殺了,他只活了三十多栽,余下千百年,都墳墓里,只陪鶯沉一人。
時瑾心疼地給眼睛:“都是假的,騙人的,笙笙,不要太戲了。”
“《帝后》的作者也容歷,剛才,我還遇見了一個阿禾的孩。”姜九笙不悵然,“時瑾,你說會不會有三生三世?”
“不知道。”時瑾牽著往休息室去,“我不信神佛,不過,若是真有,我大概三生都要栽你手里。”
若是刻進了骨的深,大概,三生三世也洗不盡,待來世,還要再續前緣。
沒有繼續這個傷的話題,剛好莫冰從片場外回來,姜九笙問:“莫冰,那個孩子救出來了嗎?”
“救出來了。”莫冰笑,“那個消防員,很帥氣。”
姜九笙也覺得。
影視城的城門前,短發的孩矗立了許久,仰著頭不知看著哪里,怔怔出神。
“阿禾。”
回頭。
長發溫婉的孩走到邊:“你看什麼呢?”
說:“看他們拍戲。”
“有什麼好看的,回去了,航班時間快到了。”
沒有,還站著,輕聲念著什麼。
“什麼?”
“那個電影的男主,容歷。”
長發的孩子不明所以:“怎麼了?”
那喚作阿禾的孩只是搖搖頭,短發被風吹得凌,撥了撥耳邊的發,若怔若忡地看著城門:“好悉的名字。”
姜九笙換好服,見時瑾等在臨時搭建的休息室外,正看著蘇問的門口。
走過去:“看什麼?”
時瑾說:“蘇問。”
順著看過去,蘇問休息室的門沒關嚴實,敞了一條門,只看到蘇問大喇喇搭在躺椅上的一只手:“他怎麼了?”
時瑾收回了目,牽住的手:“剛才拍戲的時候,他抱了你一下。”
這是整部電影,最大的尺度。
鶯沉和容歷只有一場吻戲,不過兩邊用的都是替,至于是深吻還是什麼,姜九笙還不知道。
笑:“所以?”
時瑾毫不掩飾他的醋意,不太爽:“看他不順眼。”
“……”
回了車上,時瑾給秦中撥了個電話,簡明扼要地吩咐了一句:“查一下蘇問。”
然后,電話便被他掛斷了。
姜九笙不解:“查他做什麼?”
“剛才我看到他換服了。”
更不解了:“然后呢?”
時瑾溫聲解釋:“蘇問的后腰有一個刺青,是西塘蘇家的族徽。”
哦,蘇家的人。
遇到你之前,冰縮寒流;遇到你之後,花柔酒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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