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雖說沒有前面十幾年的記憶，可在蓮花村待久了就算不刻意打聽也能知道不消息，譬如原先是不識字的，失蹤歸來之后就會了，所以猜，多半是失蹤的那一年里“自己”曾有過什麼奇遇。

而許邵也曾威脅過，難道不想知道自己懷孕的頭幾個月都是與誰在一起？

難道……是君府的小郡王嗎？

俞婉看著花一兩銀子買來的墨寶，再看看地上自己寫的字，只覺世上再沒比這個更蛋的事了。

俞婉心塞塞地回了赫連府，想著要怎麼把事和燕九朝說明白，哪知他一進門，卻發現燕九朝不在，連下人也不知他上哪兒了。

“大爺想一個人靜靜，不讓我們跟著。”紫蘇慚愧地說。

所以兒子輒跑不見果真就是傳了他們親爹，俞婉對于罰了三個小黑蛋面壁思過的行為到一陣愧疚，該先罰黑蛋他們爹的。

……

母子倆分別太久，彼此間都有說不完的話，乃至于小郡主千辛萬苦地將給哥哥的禮找來了，二人的事都并沒有談完。

三人一起吃了晚飯，南宮璃將依依不舍的妹妹送回閨房后又折回了母親這邊。

時辰已晚，君仍穿戴得整整齊齊，連一支珠釵都沒有。

坐在太師椅上，示意侍們退下，隨后方對南宮璃道：“我就猜到你還有事要說，正巧，我也想起一件事來，方才險些忘記告訴你。”

“什麼事，母親？”南宮璃緩步進了屋，不忘合上房門。

君蹙眉道：“我見到當年那孩子了，我不確定只是容貌相似之人，還是他本人，他與你父親……可真像啊……”

言及此，君無奈地嘆了口氣，也不知是羨慕還是其它。

南宮璃神從容地在母親側、一桌之隔的椅子上坐下。

“是嗎？”他喃喃。

他是父親的兒子，然而他就是長得不像父親。

君按著眉心，頭疼地說道：“他是赫連家新認回來的大爺，可我總覺得不像，我派了人去燕城打探他的蹤跡，但那倆人忽然沒音訊了。”

“死了。”南宮璃淡淡地說。

君神一頓：“死了？怎麼會？他們一個是無上斥候，一個是金面死士，出西城時我都還收到過他們的飛鴿傳書，出了西城便靠近大周了，難道大周會有比他們更厲害的高手？”

關于這一點，君是深表懷疑的。

南宮璃著對面的燭臺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世上總有我們意想不到的高手。”

知子莫若母，一聽他這話，君便微微地側了側面：“璃兒這兩年莫不是有什麼奇遇？”

南宮璃輕笑：“奇遇談不上，高手倒的確得了一個，稍后時機了我會為母親引薦。”

是堂堂君，素來只有別人去等的份兒，若換旁人來講這話，早被治一個大不敬的罪名了，可南宮璃是兒子，兒子的面子總是要給的。

“好，母親等璃兒的安排。”說道，“對了，璃兒要與母親說什麼？”

南宮璃說道：“我在國師殿外抓到了一個刺客，我想，或許此人與圣一案有關。稍后我便親自去審問他，爭取早日尋到圣的下落。”

君道：“你趕路辛苦，明日再去吧，左不過人已經抓住了，一時半會兒跑不了，不差這一晚的功夫。”

南宮璃淡笑一聲道：“兒臣不累，母親先去歇息，回頭等兒臣的好消息。”

“你這孩子呀……”君寵溺地了兒子的臉龐，一臉無奈地讓兒子去了。

南宮璃出了君的院子后并未著急離府，而是來到一僻靜的院落，院子外停放著一輛黑漆漆的馬車，車之人已經不在了。

值守的侍衛見到南宮璃，趕忙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郡王。”

“他可還好？”南宮璃問。

侍衛道：“是的郡王。”

南宮璃道：“別讓人來打攪他，也別他去打攪了別人。”

侍衛遲疑了一把，第一個要求聽著沒什麼，第二個就有些難辦了，但主子有令，他不得不從，只得應下道：“是，郡王。”

南宮璃原地駐足了一會兒才帶著幾名死士出府了。

馬車一路往國師殿而去。

有別于低調的駙馬，南宮璃從不排斥份帶給自己的便利，他既是南詔的皇長孫，日后也是這山河的君主，那麼早些接與晚些接百姓的崇敬與拜又有何不同？

他沒讓車夫走小路，大大方方地坐著君府的馬車穿過帝都最繁華熱絡的街市。

帝都夜景迷人。

以往他的馬車行駛在大街上，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讓百姓們認出來，他會客氣地回應，這是皇族的禮儀，也是他作為皇長孫的休養，然而今晚事態似乎有些不一樣。

街上冷冷清清的，行人都不知跑去哪兒了。

忽然，右側巷子的另一端傳來一陣倒涼氣的驚呼，接著是一陣。

南宮璃挑開簾子：“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是！”車夫將馬車停在路邊，穿過巷子去了人群攢的地方。

不一會兒，車夫回來了，古怪地稟報道：“太多人了，屬下沒看清，只聽說是有人要跳河。”

什麼人跳河把一整條街的百姓都吸引過去了？

南宮璃自問自己都未必有這樣的吸引力，不由地來了幾分好奇，他走下馬車，在死士的護送下，也穿過巷子走向了擁的人群。

巷子后是一條臨河的街道，往常的人流量都在主街，這條沿河小道上反倒沒什麼人來往，今日，卻幾乎被擁堵得水泄不通了。

“不得傷人。”南宮璃說。

死士得令，放輕了力道，緩緩地開人群，護著南宮璃來到了最前排，結果就看見一個著白袍的男子，側對著人群的方向，站在一條橫了河面的木拱橋上，像一抹世而孤立白月。

南宮璃似乎明白為何所有百姓都被他吸引來了，他們不是來看他跳河，而是單純來看他的。

說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都遠遠不夠，此人只應天上有。

人群里響起了竊竊私語。

“那是誰呀？”

“是不是小郡王？”

如此天姿國，除了傳聞中把董仙兒都給下榜首的君府小郡王還能有誰？

南宮璃卻知道那不是自己。

南宮璃的目一瞬不瞬地落在對方臉上，盡管只有一個側臉，卻依然足夠他認出什麼了。

這是一張幾乎與駙馬一模一樣的側臉，真沒料到母親適才與自己提到他，轉頭自己便上了他，這算不算是很有緣分？

就是這個人害得父親了刺激麼？

“小郡王。”一名死士到了主人眼底的殺氣。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他是不是燕城主都好，總之不能再讓父親見到他，那麼沒有比讓葬河道最有效的法子了。

他不是想自殺麼？

自己便幫他一把。

南宮璃沖在旁的死士使了個眼。

死士會意，默默退去人群，須臾，人群后方響起了一聲慘：“殺人啦！殺人啦——殺人犯跑啦——”

眾人大驚失，擁堵的人群唰的一下散了！

一名蒙了面的死士提刀將人群驅趕開，另兩名死士冷冷地朝燕九朝走了過來。

燕九朝賞魚的興致被打斷了，不悅地皺了皺英俊的小眉頭。

死士可以覺出他的氣息，不過是個沒有半分力的普通人，作為頂級金面死士的他們想要推一個這樣的人下手簡直易如反掌。

二人大多闊斧地朝燕九朝走了過去。

“唉，真討厭。”燕九朝掂了掂手中的千機匣。

千機匣出，見封。

燕九朝并不喜歡殺人，至不喜歡自己殺，鮮的味道會令他到作嘔。

可也沒辦法，不殺他們，難不等著被他們殺？

就在燕九朝即將扣機關之際，一道健碩的影從天而降，他落在燕九朝的旁，輕輕地按住燕九朝的手腕，用近乎溫的語氣說：“殺人的事，給屬下就好。”

燕九朝看著憑空出現的影十三：“你回來了。”

“是，屬下回來了。”影十三拔出長劍，將燕九朝擋在后，目冰冷地看著面前的死士，輕聲道，“主找個地方坐下，一會兒就好。”

“唔。”燕九朝云淡風輕地走到臺階上，靠著柱子坐下了。

雙方激烈地起手來，早在半年前，影十三還幾個銀面死士都險些打不過，可數月不見，影十三的功力暴漲到了驚人的地步。

死士們很驚訝，對方不過是個半死士，這在死士營就是一個殘次品而已，然而這個殘次品去打得他們毫無招架之力，一盞茶后，本該把燕九朝推下水的死士讓影十三刺痛心口一腳踹下了河流。

不遠，目睹了這一幕的南宮璃，微微地瞇了瞇眼。

影十三將劍上的跡干凈，再聞不到一腥氣才走到燕九朝的邊。

燕九朝累了，靠著柱子睡著了。

影十三沒吵醒他，彎下，輕輕地將他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