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事件過后，曾有宮里的太監上主府詢問過俞婉那日的經過，俞婉早打聽到了許賢妃的說辭，許賢妃說是自己落水還不小心把韓靜姝給撞下去了，怎麼可能不小心把韓靜姝撞下去？分明是故意把拉下去的。

“我也不知道怎麼一回事，好像有人從后面推了我一把，娘娘當時就站在我后，不如你問問娘娘可有看見可疑人等？”

只差沒明說兇手就是許賢妃了。

俞婉并沒有證據，可有些事并不需要證據，端看對方想要相信什麼，聽說下朝后丞相單獨覲見了皇帝，隨后皇帝便將誠王與匈奴郡主的親事到了皇后手里，誰又能說皇帝與丞相府是沒疑上許賢妃呢？

“夫人，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嗎？可是推了您呀！”梨兒拎著籃子跟在俞婉后說。

俞婉剪了一朵玫瑰放進梨兒的籃子里：“推了我，我也拽了韓靜姝，真責罰起來誰都跑不掉。”

如今這樣就很好——許賢妃被皇帝懷疑，燕懷璟與丞相府離了心，總算沒白在水里撞出一個大包。

“夫人，籃子滿了，這些夠了嗎？不夠奴婢再去拿個籃子來。”梨兒把籃子拎到俞婉面前說。

俞婉瞅了瞅滿滿一籃子玫瑰，點頭道：“應當夠了。”

小相公吃醋了，俞婉打算做點他吃的東西哄哄他，玫瑰鹵是不錯的選擇，不過并不是今天的主打，讓人取了山楂來，眼下并不是吃山楂的時節，這些是風干的山楂，去了果核，味道比市面上的山楂更酸更濃醇一些。

“要放糖嗎？”梨兒一邊打下手一邊問。

俞婉將搗泥的山楂分了一小半出來裝在另一個碗里：“放兩塊冰糖。”

梨兒敲了兩塊大大的冰糖放進去，好奇地瞅著沒放糖的那碗，只看了看都覺著牙酸。

似乎察覺到的疑，俞婉彎了彎角，道：“你家主突然變得吃酸的了。”

梨兒張大了，這話怎麼聽著不大對……大婚后變得吃酸的人不該是夫人您嗎？

山楂糕蘸玫瑰鹵，無糖的那份讓人送去了燕九朝的書房，有糖的給三個小家伙留下了，做完這些到了該去找萬嬤嬤學規矩的時辰，俞婉收拾了一番，剛出清風院，與神匆忙的萬叔了個正著。

“萬叔。”俞婉打了招呼。

“夫人。”萬叔欠了欠，問道，“是要去上萬嬤嬤的課嗎？”

俞婉點頭：“今日萬嬤嬤要考我規矩，還有族譜。”

族譜問題不大，基本都記下了，就是那些需要親示范的禮儀規矩未得髓，只怕又得挨萬嬤嬤的罰。

萬叔見俞婉一副去罰的樣子，忍俊不地笑了：“萬嬤嬤的侄孫京了，適才與我說今日給你放個假，明日再來考你。”

俞婉覺自己撿回一條命！

“對了，還有。”萬叔說道，“崔使來過，送了兩匹江南進貢的緞子與茶葉。”

“怎麼又送？不是才賞了不東西嗎？”俞婉納悶。

太池的事瞞著誰也不會瞞著萬叔與影十三二人，萬叔道：“皇后八以為夫人是為了幫奪回印才出手對付二殿下與許賢妃的吧。”

這可真是錯怪了，才不是為了皇后，純粹只是想報大婚之日被燕懷璟擄走的仇。

“賞都賞了，就收下吧。”萬叔說。

那語氣，不像是承了皇后多大的，更像是收了幾個芝麻大餅兒不必放在心上。

俞婉想，如今是主府的主母，眼界該跟上燕九朝的高度，不能再像從前在鄉下時那樣，為兩匹緞子與幾罐茶葉大驚小怪了。

萬叔哪里不明白在思索些什麼，寬厚地笑了笑，說道：“沒事，慢慢就習慣了。”

“燕王府……比主府更大嗎？”俞婉問。

主與有榮焉道：“那是自然。”

去了燕城才會明白什麼做真正的富貴天堂。

“所以我真的不能這麼小家子氣了呢。”俞婉呢喃，嫁給了燕九朝，就不僅是主府的主母，也是整個燕城的主人，得盡快習慣自己的份。

方嬤嬤不在，俞婉難得閑出一日，打算帶幾個小家伙上街轉轉，其實更想去蕭府探上艷，好歹是自己婆婆，哪怕改嫁門庭也該去拜會一番，只是拿不定主意燕九朝會不會樂意。

就在琢磨著要不要開口說服燕九朝之際，一個外院的小廝急急忙忙地來清風院了。

“什麼事啊？”梨兒將他堵在了門口。

小廝道：“梨兒姑娘，勞煩給夫人帶個話，二公子出事了！”

“我二哥出了什麼事？”俞婉邁步走了出來。

小廝行了一禮，道：“小的也不大清楚，是國子監的雜役給遞的消息，據說著急的，您看要不要……”

“人在哪兒？”俞婉問。

小廝道：“在府門口！”

前來遞消息的雜役姓張，在國子監的宿舍做灑掃，萬叔擔心俞松在國子監不習慣，又不敢開口麻煩俞婉，于是買通了一個雜役讓他注意俞松的靜，若有什麼便直接上主府通風報信。

雜役是跑出國子監的，他送完消息還得趕回去。

俞婉讓他長話短說。

張雜役道：“我也說不清，總之俞公子與誠心堂的人打起來了！”

俞婉多打聽了一些國子監的消息，知道國子監國子監共設有六堂，其中正義堂、崇志堂、廣業堂為一年級，修道堂與誠心堂為二年級，最高的是率堂，又稱上舍，上舍的監生經過考選便有資格得到皇帝的接見，若皇帝允了，可直接授予職。

國子監的監生不以年齡分班級，只以績論高低，俞松班監，底子薄，只考了廣業堂的乙班。

俞婉想不明白，俞松怎麼會與誠心堂的人打起來，這都級了。

“一會兒主出了書房，你告訴他我去國子監了。”去哪兒總得與燕九朝說一聲，只是來不及當面說了，俞婉于是吩咐了桃兒，帶著梨兒上了馬車。

國子監，俞松與當事人以及諸位圍觀的監生被出了宿舍，站在竹林外的空地上，廖夫子與一名姓孫的夫子表嚴厲地瞪著他們。

俞婉朝這邊走來，老遠就聽見不知是哪位夫子的聲音，語氣冰冷地說：“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兩個為什麼會打起來？”

“他我東西！”與俞松干架的當事人說，從傷勢上看明顯是他吃了大虧，他的半邊臉都腫了，拳頭也破了。

“我沒！”俞松說。

那名監生指著俞松的鼻子道：“就是你的！我都在你鋪下搜出來了！不信你問問他們！他們和我一塊兒進屋的！你們……你們是不是都看見我從他床鋪上搜出銀票了？”

圍觀的監生默默點頭。

原來是竊，俞婉聽到這里反倒松了口氣，俞松的子太了解了，他或許會因為別的事與人干架，但他一定不會東西，如果起因是這個，那麼俞松就是被冤枉的，一切都還有轉圜的余地。

俞婉走上前，客客氣氣地見了兩位夫子：“……我是俞監生的妹妹，夫家姓燕。”

監生們的目落在了俞婉的上，俞松歲在村里也算俊俏，可在京城這麼多風流公子哥兒里便不那麼扎眼了，他們沒料到俞松竟然有個如此貌的妹妹。

不說俞松是村里人嗎？他妹妹這副容貌氣質也不像啊！

這群監生或許不知俞婉的份，可廖夫子與孫夫子是知道的，二人的眉心蹙了蹙，第一反應是這位主府的新夫人要拿權勢他們了。

廖夫子不卑不地說道：“我姓廖，俞松的夫子，這位是孫夫子，柳監生是他的學生。”

柳監生？那個被俞松“”了銀票的男人嗎？

俞婉看向他，恰巧柳監生也在看俞婉，二人對了個眼，盯著人看被發現了，柳監生心里一陣慌，趕忙垂下了眸子，只是俞婉實在貌，他忍不住又地打量了好幾眼。

俞松小聲咬牙道：“再看我妹妹！把你眼珠子挖下來！”

柳監生打了個哆嗦。

俞婉走到柳監生面前：“這位監生，你說我哥哥了你銀票，是你親眼看見他了嗎？還是只是從他床鋪下搜出來罷了？如果是那樣，保不齊是別人了，藏在我哥哥的鋪下的？”

微風徐徐吹來，搖著俞婉上清冽的幽香，柳監生一陣心猿意馬。

俞松踹了他一腳！

“夫子您看！他又揍我！”柳監生告狀。

二位夫子卻將他的無禮看在眼里，沒為他出頭。

柳監生自知理虧，悻悻地了鼻子，說道：“我雖然沒親眼看見他，但是有人看見他進我屋子了，我出去前銀票都還在呢，等我回來銀票便不見了。”

“誰看見他進你屋了？”俞婉問。

“趙恒。”柳監生道。

俞婉看向俞松，俞松點點頭，他的確去過柳監生與趙恒的宿舍，卻并不是去東西，而是他走錯了，待到他看見趙恒便明白過來不是自己的屋，趕忙出去了。

俞婉問柳監生道：“為什麼你不懷疑趙恒？他也在屋子里，且他一直都在，他的作案時機更，我哥哥一進去就出來了，他與你不，不知你把銀票藏在哪兒，那麼短的功夫，他怎麼得著？”

柳監生被問住了。

半晌，才結結道：“……趙……趙恒才不會東西呢……”

俞婉質問道：“趙恒不會，難道我哥哥就會嗎？你該不會是看我哥哥不順眼，故意栽贓陷害我哥哥的吧？”

“我沒有！”柳監生大怒。

“柳兄！柳兄！”與趙恒、柳監生同住的另一名監生氣吁吁地跑了過來，“找到了，是丁桂兒那小子！他……他親口承認了！”

他話音一落，俞婉便看見影十三拎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年輕人過來了。

丁桂兒也是一名監生，往日里便有順東西的小病，只是一直沒讓人抓住過把柄，這次他盯上了柳監生，趁著柳監生與同伴不在，溜進了柳監生幾人的宿舍，他完柳監生便發現銀票不見了，恐慌之下他闖進了俞松的宿舍，將銀票隨手塞在了新來的監生的床鋪下。

丁桂兒是慣犯，手腳麻利，反偵察能力強悍，只不過在影十三面前，這種伎倆便統統有些不夠看了。

影十三是殺手，嚇都能把丁桂兒嚇死，丁桂兒不敢有所瞞，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罪行代了。

俞松盜竊的罪名被洗了，是柳監生冤枉了俞松，干架也是柳監生先的手，盡管俞松下手重了些，可這不是柳監生自找的嗎？

國子監開除了丁桂兒，罰了柳監生與俞松抄書，一場風波就此揭過。

俞婉向夫子道了謝也道了歉。

俞松與柳監生干架雖是柳監生挑起的，可俞松下手的確太狠了，不是夫子到的幾時，柳監生都要被打瘸了，何況一屋桌椅板凳也全給弄壞了。

俞松的心里不是滋味兒，他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再來一次他還是要把姓柳的往死里揍，可妹妹替他在人前“卑躬屈膝”的樣子讓他覺難。

他了拳頭。

俞婉送走夫子后，拿了一瓶金瘡藥給俞松。

俞松難為地低下頭，沒手去接。

他或許并不是一塊讀書的料，他沒有讀書人的修養，他遇事就想用拳頭……

俞婉彎了彎角，著竹林深的景說：“新份很難適應吧，我也在學著怎麼做好一個夫人，我也常被嬤嬤罰呢。”

俞松難以置信，他妹妹是他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了，也能被罰嗎？

俞婉將金瘡藥塞進他手里：“我要回去做功課了，嬤嬤明天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