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婉心道，我不是來看你，次次讓你抓包，真的來看了，卻又不著。

俞婉憾地去了醉仙居。

在廚神大比中力天香樓，獨領風的醉仙居果真沒走錯這一步棋，不僅將名聲打了出去，還賺足了口碑，加上絕無僅有的招牌菜，醉仙居日日滿，用不了半年，都能趕超天香樓的生意了。

俞婉早先去找秦爺，都是去秦爺的府邸，醉仙居是頭一次來，生意比預料的還要好。

“姑娘，您是吃飯還是打尖兒？”一個機靈的小伙計迎了上來，并未因俞婉著樸素就將看輕了去。

不待俞婉開口，小伙計的后腦勺讓人拍了一下，卻是風風火火走出來的秦爺。

秦爺瞪他道：“什麼姑娘？睜大你的狗眼，這是二當家！”

“呀！二……二當家呀？”醉仙居有個小東家的事，秦爺對底下的人說了，只是他們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沒料到是個如此年輕貌的姑娘。

小伙計趕忙賠禮，俞婉角微彎道：“不礙事，你去招呼客人吧。”

“是！是！”小伙計激地去了。

秦爺的目落在俞婉抱著的壇子上，大方：“這不會是酸筍吧？”

“就是酸筍。”俞婉被秦爺的反應逗樂了，不知道的，還當壇子里裝的是金子呢。

秦爺是生意人，好的食材在他手里，有一百種辦法生出金子。

“我正說著，你的酸筍再不做出來，我都要上門去找你了。”秦爺果斷接過了壇子，領著俞婉往廚房走去，路上，不忘問起俞邵青的況，“你爹的事怎麼樣了？需不需要我幫著打點什麼？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千萬別與我客氣，你別看我在京城剛起步，我在江左一帶那是這個！”

他比了個老大的手勢。

俞婉笑了：“多謝秦爺記掛，真有麻煩您的地方，我不會與您客氣的。”

“那就好！”

二人說話間已來到了醉仙居的廚房，兩個大油鍋里正炸著黑乎乎的臭豆腐，臭味彌漫了大半個院子，簡直一言難盡，老師傅們已經習慣了，可是苦了幾個新來的，熏得都快哭了，偏又架不住臭豆腐生意好，從早到晚，油鍋里都不帶停的。

秦爺把幾個掌勺的廚子了過來：“這是咱們醉仙居的二當家，俞姑娘，臭豆腐就是做出來的。”

眾人與先前那位小伙兒一樣，以為二當家是個中年發福的男人，這一見，簡直比見了杜娘子更驚艷。

眾人與見了禮。

“這是張師傅、這是王師傅……”秦爺把廚子們一一介紹了一遍，隨后將酸筍給了他們，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后傳來廚子們一陣凄厲的哀嚎，秦爺捂心口，幸虧溜得快！

酸筍與臭豆腐一樣，盡管聞著臭，尤其吃起來卻很香，與花生仁、腐竹、酸豆角一道下螺湯熬制的米中，再淋上一勺白醋，那味道，簡直妙不可言。

京城多食面，米較，且大多都不地道，米的做法還是大伯教給他們的。

以稀為貴，俞婉幾乎可以斷定，螺螄會暢銷到不行。

酸筍是螺螄的靈魂，但螺湯也至關重要，一碗上等的螺湯，是用新鮮的螺、豬骨，佐以香料熬制而，自從繼承鮑爺爺的缽后，大伯對螺湯進行了改良，加了幾味藥材，湯的口更富了。

俞婉嘗了小半碗，覺得廚子們手藝不錯，當然自己腌的酸筍更不錯。

我怎麼就這麼有天賦呢？

俞婉驚艷地想。

秦爺起先嫌棄不吃，后面把俞婉沒的大半碗也端了過來，呼哧呼哧吃了個，一滴都沒湯都沒放過。

秦爺了圓滾滾的肚子，靠在一輩子，酸爽無比地說道：“就這個味道，甚好！價錢好商量，啥時候供貨？”

俞婉想了想，說道：“手頭的筍不多，不夠給醉仙居供貨的，你若是饞，我先送你兩壇子吃吃，不收你錢。”

自家那小崽子饞俞婉家的東西已久，正好帶回去給他，省得他總叨叨自己這個做舅舅的不疼他。

秦爺爽快地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秦爺問俞婉是否需要過目賬本，俞婉表示自己信得過秦爺的為人，堅決不承認是自己看不懂賬本。

“我還有事，先回了。”俞婉起告辭。

秦爺送下樓。

剛走到大堂，一個結了賬的客人轉離開，卻在過門檻時，不知是沒看路還是怎的，一下摔倒在了地上，隨后蜷著子爬不起來了。

“哎呀！吃出人命了！”

不知誰嚷嚷了一句，醉仙居的客人紛紛驚恐地放下了筷子。

秦爺臉沉了下來，掌柜與伙計趕忙上前，將那人扶了起來。

那是個五十歲上下的茶商，手邊的包袱里裝著幾盒上等的茶葉，全都灑在了地上。

他捂住肚子上方，神痛苦，一副惡心想吐的樣子，任誰看到都會覺得他是吃壞了肚子。

俞婉卻并不這麼認為。

每晚研讀鮑爺爺留給自己的醫書，恰巧看到過一則類似的案例，就不知他脈象如何了。

秦爺對傻了眼的伙計們說道：“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去請個大夫來！”

一個伙計麻溜兒地去了。

茶商被扶進了大堂，有伙計搬了椅子來，掌柜讓他坐下，他無力地靠在了椅子上。

俞婉走上前來，對茶商道：“出手來。”

茶商疼得冷汗直面，虛弱又古怪地看向俞婉，他實在太難了，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俞婉也就不指他配合自己什麼了，徑自抓過他的手，三指搭上了他脈搏。

眾人見一個小姑娘竟然擺出了看診的架勢，不由地越發好奇了。

秦爺在俞婉耳畔小聲道：“裝得還像。”

俞婉淡淡地睨了秦爺一眼。

一旦行起醫來，俞婉便有些六親不認了。

秦爺被俞婉突然嚴肅下來的氣場驚得愣了愣。

與醫書上記載的一樣——左關脈浮，中沉三脈皆為弦數之象，俞婉又看了茶商的舌象，舌質泛紅，舌苔糙微黃，再結合他肋痛、面若黃疸之兆的癥狀，十有**是熱證急膽囊炎。

“再拿條凳子來。”俞婉吩咐道。

伙計們看向秦爺。

秦爺略一沉思，擺擺手，伙計們把凳子拿來了。

“做做樣子就得了，別真鬧出人命，大夫很快就到了。”秦爺在俞婉耳邊小聲說，在他看來，俞婉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才靈機一，哪兒就真能給人瞧病了？

俞婉沒功夫與解釋，把茶商放平在凳子上，凳子不夠長，指了指一旁的伙計：“椅子搬過去！”

伙計依言把椅子挪了過去，將茶商的腳架在椅子上。

上腹、首直下、第七肋間隙前，正中線，旁開四寸。

俞婉的腦子里閃過日月的位置，以右手的大魚際（拇指下方）按了上去。

一會兒之后，茶商不惡心也不干嘔了，肋痛也不若方才那般強烈了。

“誒！你們看！他好了！”說話的是，正方才那個指責醉仙居把人吃死的書生。

茶商的狀況委實好多了，至，都能開口了，他看向一旁的俞婉，由衷地說道：“多謝姑娘。”

俞婉道：“你這是急癥，我只是暫時替你緩解，后期還是需要繼續治療的。”

“什麼急癥啊？真不是吃壞肚子了嗎？”

“是啊！你們他們家的東西那麼臭，別是放壞了拿出來賣的！”

講這話的明顯就是想落井下石的人了。

恰巧此時，大夫趕到了。

大夫給茶商診斷完后，及時為醉仙居辟了謠：“是肝膽之癥，不是吃壞肚子！一群大男人，還沒個小姑娘有見識！”

俞婉應急措施妥當，否則茶商必疼暈過去不可，眾人紛紛稱贊起來，茶商也再三謝過。

“看不出來呀。”秦越上下打量著俞婉，“俞姑娘這麼深藏不的。”

俞婉但笑不語，不好意思告訴他，自己是第一次給人看診。

茶商與大夫一道離開了，一場風波就此化解。

城郊，松花亭。

燕懷璟見到了傳聞中的百曉生。

百曉生一副書生打扮，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可燕懷璟明白，這并非他原本的容貌，百曉生不僅從不以真面孔示人，而且從不以同一副面孔示人，是以，他在江湖還有另外一個稱呼——千面真人百曉生。

君長安淡淡地倚在亭柱上，為二人守著四周的靜。

百曉生與燕懷璟對坐于涼亭中的石凳上，桌上擺了酒與小食，燕懷璟是皇子，自然不會為個江湖人低下份。

百曉生笑了笑，親自為燕懷璟斟了一杯酒：“二殿下，請。”

燕懷璟開門見山道：“今日見先生，是有兩件事向先生請教。”

百曉生笑著道：“君小兄弟難道沒告訴二殿下，百曉生向來只答一個問題，且一個問題只答一遍，殿下問過的，只要我答了，旁人再來問，我也不會說了。”

燕懷璟蹙了蹙眉。

他想問周槐的下落，也想打聽當年那個人的消息。

百曉生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細細地品了起來：“宮里的酒就是好喝，可惜不如江湖酒烈……殿下想好了麼？”

燕懷璟大掌一握，目凜凜道：“我想知道，兩年前在許州救了我一命的人現在何？”

百曉生愉悅地笑了，他出一手指頭來：“一株靈芝。”

靈芝乃療傷圣藥，世間罕有，恰巧二皇子府就有一株，這代價雖大，卻并非燕懷璟承不起的，燕懷璟一口應下：“長安，你回府將靈芝取來。”

君長安猶豫了一下：“殿下……”

燕懷璟道：“那靈芝我留著也沒用，就送給百曉生吧。”

君長安神復雜地看了百曉生一眼，應聲去了。

君長安作很快，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桌上便多了靈芝一株。

百曉生滿意地勾了勾角，對燕懷璟道：“殿下所問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只嘆相逢不相識，相識不相認。”

燕懷璟瞳仁一：“是！”

百曉生含笑說道：“看來殿下是知道答案了，那麼百曉生告辭了。”

燕懷璟覺自己的心口被什麼東西給狠狠地撞了一下：“怎麼會是……明明懷孕了，都快生了……孩子呢？孩子去哪兒了？！”

百曉生笑容不變：“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百曉生從容淡定地站起，沖燕懷璟拱了拱手：“告辭，后會有期！”

說罷，帶上靈芝離開了。

“殿下，您不該把靈芝給他的，百曉生此人極為狡猾，誰想從他口中問話，付出的都是自己難以承的代價，那株靈芝，或許將來殿下會用到的……”

燕懷璟卻兒沒在意君長安的話，他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無法自拔：“是……長安……真的是……”

“是，是俞姑娘。”結合燕懷璟的反應，君長安也猜出來了，因為不在意，因此并沒有多震驚，君長安語氣如常地說道，“殿下還要見那位老嬤嬤嗎？”

為了確定俞婉是否就是當年那個孕婦，燕懷璟讓君長安找出了當年在宮中為娘娘們接生的老嬤嬤，那老嬤嬤眼十分毒辣，只用看上一眼便能知道一個人是否有過生養。

燕懷璟目悠遠道：“不必了，已經確定是了。”

只是究竟發生了什麼？是蓮花村的人，當年為何去了許州？打扮像個千金，旁還跟著一個面的嬤嬤。

明明快生了，兩年過去，孩子去哪兒？是沒生下來，還是夭折了？

孩子的父親又是誰？

“燕九朝！”

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俞婉一眼看到了在遛娃的燕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