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合上后，白老爺與白夫人離開了，丫鬟婆子們也魚貫而出，喧鬧的院子靜了下來，俞婉翻過院墻，朝白棠的屋子走去。

這次房門倒是沒從外頭鎖上，可俞婉推了推，竟然沒推開。

門閂被上了？

俞婉輕輕地叩了叩房門，屋毫無反應，不敢弄出太大靜，怕驚來了沒走多遠的白夫人一行人。

俞婉繞過回廊，走到這間屋子的窗臺前，探出手，一把拉開了軒窗！

就見白棠坐在梳妝臺前，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抓著自己的長發，剪刀已經打開了，就只差咔一下，這頭如墨的青就沒了。

“你干什麼呀？”俞婉單手一撐，躍進房中。

白棠萬念俱灰，看也沒看是誰進屋了，一剪子咔下去，說時遲那時快，俞婉拔下頭上的發簪進了剪子里。

白棠這才惱怒地看向來人，卻發現是俞婉，滿是淚水的臉頓時一僵：“俞姑娘？”

“是我。”俞婉把手里的剪子拿了下來，放到梳妝臺的妝盒上，“你想做什麼？剃頭去廟里做和尚？”

“是姑子！”白棠糾正說。

俞婉哦了一聲：“那不都一樣？”

白棠正開口，俞婉打斷道：“說的好聽，是常伴青燈古佛，清心寡，難聽一點就是窩囊避世，別人是不是這樣我不清楚，但你一定是的！”

“我……”白棠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俞婉說道：“枉我心中一直覺著你與別的子不同，現在看來，也沒什麼區別嘛。”

白棠氣得夠嗆，想哭竟然都哭不出來了：“你……你是專程來挖苦我的嗎？”

俞婉推心置腹地說道：“我這不挖苦，說大實話，雖然我是外人，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說一句：白姑娘，你那個爹呀，真不是個東西！你后娘就更不是了，你剃頭去廟里做姑子，便宜的還不是他們……和你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俞婉也是有弟弟的人，當初穿越來這里，若不是小鐵蛋如此聽話，又如此黏，想，大概并不會做一個善待弟弟的好姐姐，這種事，不論年齡輩分，都是對等的，沒有一味的索求，也沒有一味的給予，不是說你與我流著同樣的，我就必須把你寵上天，白夫人把兒子養了一個與白棠毫無的陌生人，試問白棠如何喜歡他？又如何把家產讓給他？

白棠委屈道：“便宜他們就便宜他們，反正誰都不得死，我活在家里，就是礙了他們的眼！”

“自暴自棄了不是？”俞婉搬了個凳子，在側坐下。

“你爹怎麼樣了？”白棠問。

俞婉遞了一方帕子給：“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惦記我爹的事呢，他出獄了，就等找到證人證明他的清白了。”

“那就好。”白棠接過帕子了淚，又道，“你爹對你好嗎？”

這個問題，老實回答會扎白棠的心，撒謊又扎俞婉自己的心，俞婉索話鋒一轉：“別說我爹了，說說你，我就問你，你還想不想退掉這門親事了？”

白棠嘟噥道：“我以為你是來問我，要不要嫁給你哥的？是崔掌柜告訴你們我要嫁人了吧？”

俞婉嗯了一聲：“我們去白玉樓了，本是你給你送鹽和蛋的，哪知你不在……話說回來，我大哥的那點心思，你倒是看得很通啊。”

白棠撇兒：“那呆子，以為自己藏得很好麼？”

俞婉想了想俞峰的糗樣，確實是個瞎子都看出來了。

俞婉失笑，說道：“你和我哥怎樣是你們倆的事，你嫁不嫁給他，我都會幫你退了這門親事。”

白棠的心里一陣，含淚看著俞婉道：“雖然你老喜歡宰我，但我發現你其實好的。”

俞婉了下：“我也這麼覺得，我真好，真的。”

白棠：“……”

……

確定白棠不會再做傻事后，俞婉翻出了白府，與俞峰說了下白棠的境，聽到白老爺為了袒護白夫人竟然打了白棠一掌，俞峰氣得青筋都暴跳了：“怎麼會有這樣的爹！”

俞婉故意問道：“你現在還放心把白小姐嫁到陳家去不？”

俞峰原先覺得自己份低賤，配不上白府千金，他如今依舊覺得自己配不上，可陳家更配不上，妹妹說的沒錯，白棠與白夫人的關系勢如水火，白棠嫁白夫人的母家，絕不可能有好日子過，他不能……不能看著跳進火坑。

俞峰站起道：“我這就回去告訴爹娘！”

俞婉住他：“白小姐又沒說要嫁給你。”

俞峰一噎：“啊……這……”

俞婉忍俊不地勾起角：“我開玩笑的，我沒問，怎麼想的，日后你親口問。”

俞峰的臉漲紅了。

俞婉道：“先把陳家的親事解決了。”

俞婉去了最近的一家藥房，買了幾味草藥，讓藥房的人代為熬了，藥丸，帶回白府給了白棠。

“這是什麼？”白棠看著桌上的藥瓶問。

俞婉拔掉瓶塞，倒出一粒黑珍珠大小的藥丸，對白棠道：“主料是魚腥草、三七和番瀉葉，還有點兒輔料，吃下后會讓你遭點罪，不過并不會損害你的子，劑量我都拿好了。”

“你還懂這個？”白棠問。

“鮑爺爺送我的醫書上寫的。”俞婉道。

“你還有個鮑爺爺？”白棠并不知鮑神廚與俞婉相認的事。

俞婉了門外隨時可能竄過來幾個下人的院子：“這個說來話長，你先把藥吃了。”

白棠起那枚黑乎乎的藥丸：“你之前……有給別人吃過嗎？”

“沒有，你是第一個！”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不？

白棠：“……”

難道不該擔心會不會吃死嗎……

白棠最終還是將藥丸服下了。

晚飯時，白棠開始有些沒打采的，送飯的丫鬟婆子權當是讓老爺、夫人氣得如此，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夜里，白棠開始難地——

值夜的丫鬟扶了裳過來：“小姐，你怎麼了？”

“頭……頭好痛……”白棠有氣無力地說。

丫鬟了額頭，嚇得一把回手：“好燙！”

白棠病了，先是渾乏累、困倦不止，再是頭痛背痛，高燒不退，白夫人請了大夫上門，因是要嫁去陳家的兒子，在醫治白棠一事上，倒是真沒私心。

大夫看過之后，診斷為急風寒，開了幾幅散風去熱的藥，奈何白棠服了藥，非但不見好轉，反而越發嚴重起來。

白老爺再偏袒兒子，白棠也是他親生的兒，他不可能真坐視不管。

他冷冷地看向白夫人道：“你請的什麼大夫？連個風寒治不好！到底有沒有讓人心照料？”

“老爺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我故意讓人把照料病的嗎？還是我故意給喂藥吃？老爺，我這些年是怎麼對棠兒的，你心里難道不明白嗎？”白夫人一臉委屈地哭了起來。

白老爺心頭一，說道：“我沒怪罪你的意思，你……罷了，再換個大夫，讓丁管事去吧。”

丁管事是白棠的心腹，白夫人接管中饋后，將他調去庫房了，白夫人自是不愿再重用他，可這個節骨眼兒上也不好老爺的霉頭，讓丫鬟給丁管事帶了話。

丁管事請了相的李大夫來。

李大夫醫高明，是專給世家大族看診的，不是白棠母親的份擺在那里，丁管事還將他請不到白府來。

李大夫給白棠診治時，白棠的病再度惡化了，李大方捋起白棠的袖子，就發現白棠的手臂出現了淡紅的塊狀，李大夫道了聲不妙。

“怎麼不妙了？棠兒是得了什麼絕癥嗎？”白老爺擔憂地問。

李大夫站起，讓人打了水來，用皂胰子仔細凈了手，方神凝重地說：“我暫時還不敢下定論，若明早這些紅塊不擴散就是我多心了，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怎麼樣？”白夫人著急地問，沒人比更不希白棠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鬧病。

李大夫道：“明早我再來看吧！”

卻等不到明早，大半夜的，丁管事便叩響了李大夫家的大門。

丁管事焦頭爛額道：“李大夫，我家小姐越發不好了！你快去瞧瞧吧！”

李大夫帶上醫藥箱，馬不停蹄地去了。

白棠手臂上的淡紅塊狀擴散了，起先只長在小臂上，半夜丫鬟給汗，發現的大臂、臉頰、甚至上都出現了一模一樣的塊狀，塊狀惡化的速度驚人，待李大夫趕到時，四周已經出現了不均勻的紅疹。

“壞事了！”李大夫心下一沉。

“我家小姐到底怎麼了？”丁管事問。

李大夫無奈地說道：“……得了天花。”

……

天花乃不治之癥，不僅會死人，還傳染，曾經有個村子，就因為好心收留了一個得天花的乞丐，最后全村都病死了，若白棠也是得了天花，后果可想而知了。

陳家第二日便找上了門。

來的是白夫人的大嫂——陳夫人。

“大嫂說什麼？退婚？”白夫人不可置信地看著一言不合就拆臺的婦人。

要說白夫人為何如此張的命，得得益于徐氏前留的一手，徐氏臨終前，曾讓白老爺立下字據，白棠活著，的嫁妝就是白棠的；白棠沒了，嫁妝便得如數返還徐家。

徐氏早料到白老爺會娶續弦，擔心續弦對自己兒不利，才寧可做個惡人，也著白老爺簽字畫押了。

白老爺從未想過貪圖徐氏的嫁妝，原本他就覺得徐氏的東西留給白棠是應該的，只是徐氏如此做派，未免太不信任他這個做爹的，難道他不會保護自己兒嗎？非得用這種法子迫他！

夫妻二人最后的日子過得并不怎麼愉快，徐氏是懷著怎樣的心離世的已無從得知，可無法磨滅的事，徐氏的果決，讓白棠平安地長大了。

“大嫂……”

“什麼也別說了，我都知道了，白棠得天花了！你還想瞞著我是不是？你想害死我們全家嗎？”

白夫人一再讓下人三緘其口，就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何這麼便傳到陳家了。

下疑，對陳夫人道：“大嫂，我不是有意瞞你們，而是那丫鬟……未必是真的病了。”

陳夫人眉頭一皺：“你的意思是裝病？”

白夫人說道：“前面還尋死覓活的，突然就病了，天底下哪兒這麼巧的事？”

陳夫人駁斥道：“那你倒是給我裝一個看看呀！”

遍布全的紅疹、退不下來的高熱、形同枯槁的面相，這哪一樣是能裝的？

“我去看過了！那丫頭離死就只差一口氣了！”

若非如此，陳夫人如何會舍得退了這門親事？

雖不知白棠是怎麼辦到的，可白夫人堅定堅信是在裝病：“大嫂，你再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有辦法拆穿那丫頭的謀！”

陳夫人甩袖去了。

白夫人去了白棠的屋子：“你們退下！”

“是。”照顧白棠的下人出去了。

白夫人來到床前，冷冷地看了眼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白棠，語氣溫地問道：“棠兒，你真的病了嗎？”

白棠在心里罵了俞婉無數遍，什麼鬼藥，真的快吃死了！

白棠虛弱地睜開眼，有氣無力地扯了扯角：“母親，你說呢？”

白夫人瞳仁一：“你果然是在裝病！”

白棠斷斷續續地說道：“是又怎樣……你拆穿我呀……看有人信你嗎……”

“白棠你等著，別以為這樣就不用嫁人了！”白夫人氣沖沖地吃了屋子，這丫頭最是莽撞不過，幾時多出心眼子來了？

白夫人來心腹丫鬟與婆子：“你們這幾日都把小姐給我盯一點，看邊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人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