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俞峰一直老老實實地站在寶芝堂外排隊，并不知自家妹妹又驚心魄了一回，寶芝堂共有三名大夫，其中兩名都出診了，這也是為何排隊排得這麼長的緣故。

值得慶幸的是，留下坐診的是年前俞峰與俞婉咨詢過的那名老大夫，老大夫瞧病瞧得仔細，這也使得隊伍的挪變得越發艱難起來。

俞峰原本估著下午能上他們，眼下卻并不那麼確定了。

就在俞峰做好了等到天黑的準備時，忽然，一輛馬車停在寶芝堂外，兩名四五十歲的大夫背著醫藥箱走了下來。

二人進了寶芝堂。

俞峰心道，莫非是出診的兩名大夫？

很快，一名伙計走了出來，對眾人吆喝道：“好了好了！都過來吧！紀大夫不看診了，由張太……咳，張大夫與梁大夫繼續為大家診病。”

“咦？你們寶芝堂的大夫不是姓李和姓楊嗎？這兩個大夫哪兒來的？”

一個來過寶芝堂好幾次的患者疑地開口了。

伙計清了清嗓子道：“是新來的大夫，醫不在李大夫與楊大夫以及紀大夫之下！”

“我們就要紀大夫！”那患者企圖煽眾人。

伙計沉下臉道：“那你就等吧！紀大夫今日看完了，明日再過來！張大夫與梁大夫是特地來為大家看診的，二位大夫說了，診金分文不取……”

伙計話未說完，眾人便唰地去兩位大夫的診桌前排隊了！

俞峰也要去，伙計卻住了他：“紀大夫還能看最后一個，你過來吧！”

俞峰：“……”

他該說自己運氣好嗎？

鬧事的病患了過來：“我我我我！我在他前面！”

伙計冷漠臉：“你邊兒去。”

俞峰的腦子里沒那麼多彎彎道道，既然伙計讓他找紀大夫瞧，他便果真去馬車上將自家爹爹扶過來了。

父子倆被伙計領進了一間單獨的廂房，紀大夫早早地等著了，見到俞峰，竟然認出了他來：“是你呀，小伙子。”

俞峰驚訝：“紀大夫您記得我？”

紀大夫和悅地說道：“你和你妹妹來的嘛，我讓你們年后過來，你們怎的拖到今日？”

俞峰不好意思道：“是該早些來的，家里有事，耽擱了。”

紀大夫指了指對面的凳子：“坐吧。”

大伯坐下了。

紀大夫今年六十了，頭發與胡子都白了，但神奕奕，寶刀未老，他原不是京城人，他娘舅與寶芝堂的東家是同鄉，他從軍營告老還鄉后，讓寶芝堂的東家請了過來。

他在軍營治過最多的是傷患，因此對傷病頗為在行。

他見大伯如坐針氈，和藹地說道：“你先別張，讓我看看你的。”

俞峰蹲下，卷起了大伯的。

紀大夫先是略地看了看，用干瘦的手指了大伯的膝蓋以及骨：“疼嗎？”

大伯點頭。

“躺上去我瞧瞧。”紀大夫指了指屋的床。

俞峰扶著大伯躺了上去。

紀大夫看得很仔細，問了大伯哪日傷，接過什麼治療，就連每一道藥方都一不茍地過目了。

這兩年俞峰沒四求醫，但如紀大夫這般仔細的寥寥無幾，俞峰的心里不由地升起了一希：紀大夫，我爹的還能治好嗎？”

紀大夫了花白的胡子：“我當年在軍營也接手一個類似的傷患，我沒治好。”

俞峰臉一變。

紀大夫又道：“但有位路過的神醫治好了，我記得他當年用的方子，也記得他的針灸走，唯一不同的是，那人傷的時間比你爹要短一些，你爹傷兩年了，他才不到一年。”

俞峰好不容易揣回肚子的心又唰的提到了嗓子眼：“那……究竟能不能治了？”

紀大夫道：“雖不能說萬無一失，但可以一試。”

試？

聽到這個字，父子倆的神便暗淡下來了，這種話早不知道聽多大夫說過了，他們已經麻木了，最終的結果，從沒讓人驚喜過。

“那就試試！”

俞婉邁著步子走了進來。

紀大夫看向了，事實上紀大夫之所以能認出俞峰，只因記得俞峰旁的這位姑娘，他這一生閱人無數，卻從未見過像這般氣質恬淡的子，要說，那也是，可紀大夫早已過了以人的年紀，能對記憶猶新大概……是看著有些與眾不同吧。

“紀大夫。”俞婉客氣地打了招呼。

紀大夫點點頭：“那我開藥了。”

俞婉輕聲道：“紀大夫請。”

紀大夫大筆一揮，從容不迫地寫下了一道藥方，遞給兄妹二人道：“去找藥抓藥吧。”

“多錢？”俞峰接過藥方問，他略識得幾個字，卻不多，因此藥方上寫了什麼，他也不懂。

紀大夫道：“一百兩。”

說罷，繼續寫藥方。

俞峰的眉心就是一跳：“什麼？一百兩？什麼藥這麼貴啊？”

紀大夫解釋道：“里頭有一味天山雪蓮，和一株兩百年的參。”

俞峰聽不懂什麼雪蓮不雪蓮的，他只覺這價錢太貴了：“大夫，你不會是坑我們的吧？”

紀大夫氣笑了：“你若是不信我，也可以拿著方子去別的藥房抓藥，寶芝堂開了這麼多年，不可能干這種缺德事。”

“可是……”

俞峰還想再說什麼，俞婉拉住了他胳膊：“大哥，一百兩出得起。”

他們做生意賺來的銀子都投了作坊，可給小胖球治病的診金，算白銀，恰巧就是一百兩。

大伯張了張，俞婉及時打斷他的話：“大伯，這事兒聽我的。”

“我待會兒要給你針灸。”紀大夫對大伯說，隨后又向門口，“安子。”

事先招待俞峰的伙計走了進來，將大伯扶去了專程做針灸的屋子。

這邊，紀大夫也寫好了第二張以及第三張方子：“一共是三百兩。”

俞峰目瞪口呆：“怎麼又變三百兩了？！”

紀大夫道：“一個方子只能吃一個療程，一個療程為十日，你至得吃滿一個月。”

“這、這……”這是坑人的吧！

紀大夫無奈，他真沒坑人吶，當年那位神醫就是用的這道方子，神醫收取的診金比他還貴上兩倍呢，什麼懸壺濟世，那也是看銀子的，何況藥房不是他開的，不是他說降價就能降價的。

“不能先吃十天看看療效嗎？”俞峰問。

紀大夫道：“能啊，但兩百年的參與天山雪蓮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藥材，不知你們下次來，還能不能買到了。”

這也是大實話，絕非為了掙錢故意他們買賣。

俞峰急壞了：“我們手頭哪兒來那麼多錢？”

便是俞婉出門，也只帶了百余兩罷了，本以為這一百兩能支撐他們看個三五回，卻不料一次就給搭進去了，還不夠買的。

就在俞婉一個頭兩個大時，一只修長如玉的手自后探了過來，將三張面值一百兩的銀票淡淡地放在了桌上。

俞婉回過頭，悉的冷香撲面而來，意識到二人離得太近，往旁側讓了讓。

紀大夫神古怪地看向來人。

這無疑是個極為尊貴的男人，著打扮，舉手投足，都著一天家才有的貴氣。

“不夠？”燕九朝淡淡地說。

紀大夫回神，看了眼桌上的銀票道：“夠了夠了，正好三百兩，小兄弟，拿著銀票和方子去柜臺抓藥吧。”

這話是對俞峰說的。

俞峰看著乍然出現的燕九朝，驚得說不出話來，紀大夫一連了他兩次，他才愣愣地拿起桌上的銀票與方子，云里霧里地去了。

紀大夫看看燕九朝，又看看俞婉，突然覺得自己很多余，輕咳一聲，也裝聾作啞地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他二人。

他強大的氣場與氣息無孔不，俞婉的睫羽了：“……多謝啊，我會還給你的，我這里有十兩金子，先還一部分，余下的我再想辦法。”

說罷，俞婉打開腰包，將小胖球的診金拿了出來，“給。”

燕九朝沒接。

俞婉上前一步，拉過他的手，把金元寶塞進了他手里。

俞峰抓藥抓到一半才醒過神來，自己把妹妹落下了，趕忙回來找俞婉，哪知一到門口，便瞧見妹妹在拉燕九朝的手，他嚇得一個激靈，手里的藥包都掉了！

俞婉聽到了藥包落地的聲音，唰的收回手來。

燕九朝卻是無比淡定地轉過頭，向如遭雷劈的俞峰：“有什麼事嗎？”

俞峰支支吾吾地說道：“沒沒……沒……沒什麼……”

到底誰才是被抓包的那個……

……

燕九朝帶來的銀票，讓他們及時抓到了大伯所需的藥，紀大夫給大伯做了針灸與推拿藥熏，藥房為大伯煎了第一副藥，大伯服下后昏昏睡，不多時便“不省人事”了。

“我爹這是怎麼了？”俞峰擔憂地問。

紀大夫笑道：“是藥效發揮了，不必擔心，讓他多睡會兒，別吵醒他，等他自己醒來就會覺好多了。”

俞峰將信將疑，可已經開始治療就沒中途放棄的道理，畢竟，那是三百兩的藥錢吶！俞峰簡直都不知道要怎麼還了……

大伯這個樣子，想回村怕是不能了，俞婉打算住客棧，卻被趕來的萬叔帶去了燕九朝的一別院。

別院不遠，與去主府的大門差不多的距離。

原本，去主府也不無不可，可一則，王妃在那兒，萬叔覺得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二則，俞婉也不希大伯醒來，問他們在哪兒，要忍住驚嚇告訴他，他們是在主府。

那是一座三進的宅院，大門看著不顯眼，進去了卻別有天，院落收拾得十分雅致，一進的院子里栽種了竹，二進的院子里辟了一方淺淺的小魚塘，而最后三進的院落中則聳立著一株至百年的梧桐。

俞婉的腦子里忽然閃過幾個字——棲梧桐。

俞婉被安排在最里頭的廂房，俞峰與大伯在前排。

給自家爹爹蓋上被子后，俞峰找到俞婉：“你和燕主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疑，憋在他心里許久了，妹妹打燕九朝手里救下崔掌柜的命，他就想問了，只是不知如何開口。

“他……他是不是對你……”

俞峰于啟齒。

“大哥多慮了，他沒對我怎麼樣。”就是誤會我要把他怎麼樣，這個就不好對俞峰說了。

俞峰相信妹妹是個極有分寸的人，只是作為哥哥，有些話他不得不提醒：“沒怎麼樣最好，這個主的名聲不大好，我擔心他哪天脾氣上來會對你做出什麼事，我看咱們還是招惹他。”

“會做出什麼事呀？”俞婉問。

俞峰面紅耳赤：“還……還能是什麼事？一個大男人，一個人……”

俞峰說不下去了。

俞婉暗地想，莫非是親、抱、趁不備睡了？

就那家伙的值和材，也不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