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將軍是被匈奴大軍的流箭到此的，匈奴人放箭放一通，運氣好時能中，不中也能出點兒靜與蛛馬跡，運氣不好時一無所獲，后者居多，不過眼下他們得了西北大營的糧草與資，不愁兵不愁吃，沒事就來上一流箭，哪怕十次只中一次，也快把西北大營的殘兵滅得差不多了。

蕭將軍傷得極重，被一名心腹部下背著。

二人發現大牛時，也險些以為是遇上了匈奴追兵，萬幸及時對了暗號，這才沒釀自相殘殺的慘劇。

俞邵青一行人目前所在的巖夠大，里頭被幾塊天然的大巖石一分為二，俞邵青原本與擔任哨兵的狗子居住在左側的小巖，吳三帶著余下兵士居住在右側的大巖，如今狗子了傷，被挪去大巖的傷患區，巖又只剩俞邵青一人了。

沒錯，狗子來巖前，俞邵青邊住過另一名哨兵，正是中了流箭，沒能熬過正月初四的那一位。

蕭將軍被背了俞邵青的小巖。

沒有床鋪，只有從死者上拔下來的棉。

蕭將軍躺在棉上，他失過多，面慘白，干裂，周的胡子長了出來，頭發糟糟的，盔甲也破了。

“你們多久沒進食了？”俞邵青問蕭將軍的部下。

俞邵青認得他，姓周名槐，不到二十的年紀，追隨蕭將軍兩年了，沒給自己謀個一半職，始終對蕭將軍忠心耿耿。

周槐聞到了濃濃的湯香味，咽了咽口水，說：“三日了。”

俞邵青對吳三道：“你去用大餅煮一碗熱湯來，煮久一點，什麼都別放。”

“誒！”吳三忙不迭地去了。

蕭將軍傷勢過重，不省人事，俞邵青只得繼續詢問周槐：“只有你和將軍了嗎？”

周槐跪坐在蕭將軍的側，了拳頭說：“他們……他們中箭了。”

有的當場死了，有的讓匈奴人殺了，有的了傷卻沒舍得用蕭將軍的藥，活生生熬死了，還有凍死死的，周槐已經沒辦法去數了。

“我們今天住的山里還有兩個人，但沒能逃出來……流箭……流箭太多了……”

周槐說著，眼眶都紅了。

此時前去營救顯然是不明智的，俞邵青吩咐大牛帶上幾名兵士，等匈奴人搜捕過后，再去一趟蕭將軍落腳的山。

其實已經不可能有活口了，但至把尸收回來葬了。

不知是不是發現了蕭將軍蛛馬跡的緣故，匈奴人這次的搜捕比以往要久一些，萬幸的是沒搜來俞邵青這邊的巖，匈奴人什麼也沒搜到，似乎很失，罵罵咧咧地下山了。

“他們到底在找什麼啊，大牛哥？”一個半路被收留的新兵蛋子小聲對大牛說。

二人一同伍，可就因大牛早一步跟了俞邵青，如今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語。

大牛說道：“不知道，不過百夫長說了，匈奴人這麼大費周章，怕是咱們誰的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新兵蛋子恍然大悟：“難怪不讓咱們自生自滅呢。”

大牛又道：“行了，他們下山了，今晚都不會再來了，咱們過去吧！”

大牛能被俞邵青提拔為斥候，絕不是僅僅因為在被叢銘迫時選了俞邵青，而是他的確有過人的偵查力與分析力。

大牛一行人將兩名沒被流箭死，卻被匈奴人刀砍死的兵士的背回巖時，蕭將軍也幽幽轉醒了。

俞邵青忙讓吳三端來一碗用大餅熬的湯糊糊：“將軍。”

蕭將軍輕輕地搖了搖頭，又抬手，示意俞邵青將他扶起來。

俞邵青將他扶坐起來，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周槐呢？”蕭將軍虛弱地問。

“在那兒。”俞邵青指了指蕭將軍的另一側。

周槐累壞了，吃過一碗湯糊糊后便歪在地上睡著了，他不肯去寬敞的大巖，寧可蜷著子偎在蕭將軍的腳邊。

他懷中抱著一柄劍。

蕭將軍苦地笑了笑：“他三日沒合眼了。”

吳三拎著一個包袱走過來：“周槐說，將軍醒了，務必記得要換藥，我給將軍換藥吧。”

蕭將軍再次搖頭：“不用了，你把藥拿去，給將士們用吧。”

吳三遲疑：“可是……”

“這是軍令。”蕭將軍虛弱，卻不容置喙地說。

吳三看了俞邵青一眼，俞邵青點點頭，他拿著包袱去大巖了。

狗子剛拔了箭，小魚要截肢……哪個都急需傷藥。

恕他沒有蕭將軍那些部下的覺悟，寧可死，或看著同伴死，也不蕭將軍的藥。

著吳三離去的背影，蕭將軍蒼白的臉上出一抹欣的笑來：“你把部下調教得很好，你是……”

“百夫長，俞邵青。”俞邵青答道。

蕭將軍一臉驚訝：“你就是俞邵青啊……我聽說過你。”

殺敵最不要命，高升最遙遙無期，得罪的人，比殺掉的敵人還多，不是軍功實在太，早被拉下臺好幾十回了。

蕭將軍突然有些樂呵，不小心牽傷口，低低地咳嗽了起來，又恐吵醒周槐，趕忙喝了一口熱湯，將咳嗽勁兒了下去。

俞邵青沒問他笑什麼，而是道：“將軍為何不用藥？”

蕭將軍淡淡一笑道：“用不著了。”

俞邵青的目落在蕭將軍腹部的繃帶上。

“別看了，周槐包得嚴實，看不著傷勢，可里頭已經爛了。”蕭將軍云淡風輕地笑著說。

俞邵青當然明白他沒有撒謊，他昏迷時，俞邵青檢查過他的傷勢，傷口早已潰爛，甚至腐爛，炎癥讓他整個子變得無比滾燙。

他還能邏輯清晰地與俞邵青說話，也算奇跡了。

又或者他這是……

俞邵青努力不去想那四個字。

蕭將軍不笑了，他的狀態突然急轉直下，呼吸變得短促起來。

俞邵青眸一：“將軍！”

蕭將軍巍巍地將右手進懷里，掏了半晌才掏出一個食指大小的東西：“匈奴……在幽州安了細作……這是細作的名單……”

“將軍……”

“俞邵青聽令。”

俞邵青肅然了神。

蕭將軍用所剩無幾的力氣穩住隨時可能倒下的形：“本將軍，任命你為西北大軍……烽火營……千夫長，即日前往幽州，務必在匈奴發兵前……將名單送到龐仁將軍手里！”

俞邵青沉沉地接過名單：“俞邵青領命！”

蕭將軍整個人都好似松了口氣，靠上后的石壁道：“你是京城人吧？”

俞邵青道：“蓮花村的，就在京城腳下。”

“那想必離元帥府很近。”

蕭將軍著空的石壁，仿佛過石壁，看到了什麼別的東西。

年輕的將軍滿足地笑了：“如果你能活著回去，記得替我轉告兵馬大元帥……蕭衍死得其所……蕭衍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