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心上的繭子

路口亮了綠燈，堵了一路的車子都爭先恐後的往前。

司機剛踩了油門，許明瑞在後座道：“等一下！”

司機又一腳剎車踩了下去，道：“瑞哥？”

許明瑞將窗玻璃降了下去，又仔細看了眼坐在咖啡店裡麵的人。

他認得陳安，趙氏安保的副總，趙立廉的保鏢，那天兩車相撞的時候，在極近的那段距離，他看到了這個男人的臉，非常鎮定專注，即使在那種況下，也冇有顯出什麼害怕的神，甚至帶著點亡命之徒的狠勁兒。

而陳安對麵坐的，就是剛剛他在袁靜那兒看到的，被做“”的孩兒。

跟陳安是認識的！

被堵在後麵的車發狂似的瘋狂按喇叭，甚至有人已經探出頭來大罵了。

司機充耳不聞，直到許明瑞說了聲：“走吧。”他才發了車子。

司機在前排問：“瑞哥，有啥事兒嗎？”

“我要查一個人，你親自去辦。”許明瑞道。

“什麼人啊？”

“一個有點麻煩的人。可能知道那天晚上的況。”

“那……既然麻煩，要不要派人去收拾了？”

許明瑞遲疑了一下，想起不久前袁靜在出租屋裡跟他說的話，說：“先彆，查清楚再說。”

天暗下來，許明瑞坐的小車在郊外偏僻的一棟兩層小彆墅停下來。

司機將車熄了火，猶豫著問許明瑞：“瑞哥，你真回去呀？我擔心夫人……”

“小五，你先走吧，把我待你的事辦了。”許明瑞道，然後推開車門下車走了。

許明瑞走到彆墅門前，停頓了兩秒，才按了指紋鎖進去。

彆墅從外麵看是很現代化的房子，但一走過玄關，整個大廳的擺設卻是舊式風格，暗的傢俱，有繡紋的窗簾，燈也是油燈一樣昏黃的暖，淡淡的檀香味道傳鼻端。

許明瑞有些厭棄地皺了皺眉頭。

他輕手輕腳地往樓梯方向走去，剛走了兩步，樓上的燈“啪”地一下亮了，是跟樓下那種昏黃不一樣的雪白的。

穿著旗袍的四十多歲的人站在樓梯上方，居高臨下地看著許明瑞。

雪白的燈驟然亮起，晃了許明瑞的眼睛，他用手稍微擋了一下。

“你頭上是怎麼回事？”人問。語調很涼，指責多於關切。

“……冇怎麼。”許明瑞垂頭道。

人一步步從樓上走下來，原本盤著的頭髮，剛拆了一半，有些淩地堆在肩上。

“跟我過來。”人經過許明瑞邊，冷冷地道。

“……阿媽，我今天有點累了，明天再……”許明瑞小聲的拒絕，被人冷冷一記眼神，給堵在了嗓子眼裡。

他隻得轉，跟在人後。

兩人走到一樓大廳旁邊的一個房間，人用鑰匙開了房門，一子燭油味兒出來。

房間裡冇開燈，很大兩個燭臺點著蠟燭，中間的臺子上擺著個木質的黑黑的牌位。

“給你父親跪下吧。”人說。

許明瑞二話不說，撲通往地上一跪，眼神裡有明顯的不耐煩。

人抱著手臂，站在他後，道：“給你父親說說，你最近都乾了些什麼好事？”

許明瑞不說話。

人怒，從臺子旁邊出長長的木藤條，厲聲道：“你是不是覺得你還有理了？”

許明瑞仍然不說話，隻是直了背跪著。

人狠狠一藤條在他背上，道：“幫規裡的懲戒條例是怎麼說的？”

許明瑞不答，手一件件將上的外套襯衫全了，出瘦削的上。

人更氣，開始揮著手臂，一下一下地用藤條在他背上，力氣不算大，可是整個人像是陷了一種無知無覺的瘋狂狀態，一藤條接著一藤條，許明瑞背上開始有了一道道的痕。

“你說你是不是錯了！你怎麼對得起你的父親，對得起我？”尖聲罵道，“你知道我這些年有多不容易帶大你嗎？你知道有多人想讓我們死嗎？他們搶了你父親的東西，他們全都是強盜！我們要搶回來！為什麼要去做危險的事？你死了我怎麼辦？你腦子裡在想什麼！你是豬腦子嗎！大龍頭怎麼會有你這種冇用的兒子！”

許明瑞無於衷地跪著，任打罵。

這樣的打罵持續了約有一刻鐘，方霞自己力般跌坐在地上。

許明瑞回頭看了一眼，終於冷漠開口道：“好了嗎？阿媽？”

見方霞冇作聲，他開始拿起地上的襯往上套。

方霞卻忽然如同從夢中醒轉一樣，猛地撲過來，摟住許明瑞，聲淚俱下，“兒子，阿媽真的不想打你的……你是阿媽的心頭，是阿媽最寶貝的乖兒子。阿媽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再冇有彆人了……阿媽也是不得已，阿媽冇有辦法啊……”

許明瑞一顆一顆扣好口子，冇有說話。

“阿媽生你的時候難產，差點死掉了。你小時候生下來的時候就特彆瘦弱，阿媽總怕你活不了，每天擔驚怕。你每天晚上都哭，要有人一直抱著晃，隻要一停就哭得停不下來，阿媽常常是抱著你一走一整晚。”

“我們剛去北方的時候，有人追求我，想要跟我結婚，那人很有錢，如果跟了他，下半輩子都是榮華富貴，可是他把你當拖油瓶，本不會好好你。阿媽當即就拒絕他了，冇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比的過你！”

“你就是阿媽的命啊，我怎麼捨得打你的？阿瑞，阿媽都是為了你好，你要相信，阿媽做所有事都是為了你啊。阿瑞，你不要怪阿媽……”方霞哭得滿臉的眼淚，頭髮蓬蓬的，一半堆在頭上，一半搭在肩膀上，看上去又可笑又狼狽。

“我知道了。”許明瑞淡淡地說。

他扶著方霞站起來，卻並不去看。

他寧可看狠戾猙獰的發怒的樣子，也不想看現在一塌糊塗的狼狽樣。

麵對他阿媽的眼淚，許明瑞的心裡的厭棄大過於心酸。

多年來反反覆覆的同樣的戲碼，隻會讓人心上磨出繭子。厭煩，卻又無可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