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又說回來，禾記經常關門也確實不行。

    哪家開門做生意的，像他們家這樣今天開一天、明天開半天，後天因為腳婿上門、幹脆全天休息的。盡管生意不見，因為這幾年下來，口碑已經做出來了，東家傳西家的，知道禾記木價廉，托人的托人、打電話的打電話，哪怕問不到禾父的手機，直接問到家廠門口的都不。店裡拉到的單子，相比這些直接找上門的，只占咪咪小一部分。

    可門店的作用，不是招攬生意，更多的是一種宣傳。你想啊，過路客隨眼一瞟，記住了這一帶有個木店，下回需要了很可能會過來看看，又或者閑談時介紹給其他需要的親朋好友。

    再者，若是不開店，禾母沒點正經事做也著實閑得慌。坐在店裡，哪怕沒生意上門，邊打邊和左鄰右舍嘮幾句閑嗑，也不失為一項愉快的消遣。互通有無嘛！爹媽這一輩，不像這個時代的年輕人，所知的信息，基本是從東家長西家短的嘮嗑中獲取的。一天有一倆小時閑話家常，能讓於更年期的婦心開朗。

    所以，禾薇是支持爹媽不關店門、繼續開下去的。至於忙得不開沒辦法看店這個問題，其實也很好解決，雇個人不就行了。

    可禾父禾母總覺得雇人不放心。

    瞅瞅隔壁的文店，那麼小一個門面，因為有些時段忙不開，老板便雇了個相貌俊俏的小夥子看店，笑說長得俊還能幫店裡多攬些生意，因為來買文的小姑娘，多半是初高中生，尚在追星的年紀，最喜歡那什麼偶像、歐啥的了。可結果咧，某天早上老板到店裡一看，遭賊了！不僅收銀屜被撬、那些個比較值錢的文、玩、育用品也被了個瓦塔。直到警方破案下來，才得知小不是別人，正是他雇的年輕小夥子。

    再看禾老大那店，雇了個年輕小姑娘收銀，結果咋樣？――把人收床上去了。

    且不說禾老大招聘人時是否就已存有這樣的齷蹉心思，也不說那小姑娘一開始是否就已打上了攀“高枝”的如意算盤，結果總歸讓禾大伯娘傷心、老禾家面盡失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說，這雇人哪是那麼好雇的。”禾母吃了口菜，小聲嘀咕，“我寧願隔三差五關店門，也不要自家老頭兒被狐貍叼走。”

    聲音不大，可禾父就坐隔壁，能聽不見麼，無奈地瞅了媳婦一眼，說：“行了，不雇就不雇，我也沒說要雇人啊。菜都涼了，先吃飯。”

    一家三口邊吃邊聊林水家的近況，禾薇這才得知，林記的實店早就開不下去了，一來他們租的店面日漸漲價，二來姚芳老喜歡提價，大抵是接到一筆上門訂單不容易、不提點價格心裡過不去。久而久之，誰還願去他們家買木啊。套的家更不用說了，價廉的禾記，不說走向世界吧，在清市這麼個小地方，已經有一定的知名度了，憑林記那點底子，沒法和禾記比。最後只得關門。

    如今，林家的收來源，全靠網店支撐。可單靠網上零星幾筆訂單，能頂什麼用啊。一家三口，房子是不要錢，可吃飯穿，再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開銷，不到月底就亮赤字。每個月都過得捉襟見肘的。有心把網店做大吧，前面有禾記擋著，後面有無數個新起的木店追著，價格定高了沒人買，定低了懷疑質量不好。就這麼半死不活地掙一筆是一筆。

    再說林靜，經曆過退婚的打擊後，整個人一蹶不振，以前懶歸懶，可為了打扮得漂亮、穿得時髦，上班還是去的。如今倒好，天躲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這麼大個人了，吃喝拉撒哪樣不花錢？且因為和祝繼濤談對象那會兒，被他領著去過幾次高檔餐廳，吃食方面比以前挑剔得多。姚芳買來的蘋果，咬一口就扔垃圾桶，嫌不夠爽脆、不好吃。林水果捎回家的街頭鹵味，也被批駁得一文不值，說街頭鹵味用的底料不幹淨，要吃就吃有牌子的……

    林水心裡那個火啊。當即就想發飆，被姚芳攔住了，勸他道：“靜靜這是在撒氣呢。被退婚那事，怎麼說我倆也有責任，讓撒吧，撒出來就好了。我琢磨著，等氣消了托人給相親，這回無論如何要把眼招子放亮了，可別再來個姓祝的那種貨……”

    可這話林水不知聽多回了，眼瞅著一年又快過半，家裡依舊這麼一副爛攤子，心裡能不急麼。於是逮著禾父討活幹的同時，把家裡這些糟心事拉出來抱怨了一通。

    不然禾父也不會知道的那麼清楚了。誰沒事盯著他林家啊，給自己即將出世的寶貝外孫打搖籃都來不及。

    禾母聽了冷聲笑：“這活該！”

    頓了頓，轉頭叮嚀禾父：“老禾我告訴你啊，你不準同他們，這種人不值得同。同心大發了就想想當初他對我們家做的那檔子醃H事。保管你同心立刻打回票。什麼人啊這是！混得好恨不得和咱們老死不相往來，混得不如意了，又想來吃回頭草了。我們家就那麼好嘛。呸！”

    又對禾薇說：“媽想好了，等店面遷過來，我們就雇個人，而且雇兩個，學你付姨他們家那樣，六個鐘頭一班，一天兩班，這樣接班時還能盤個賬，店門鑰匙歸我和你爸管……我就不信了，這樣子林家還能進來一腳……”

    禾母主要是考慮到：閨有孕了，將來生產、坐月子都需要人照顧，現在都三不五時關店門了，今後更加難保證。可鋪子開著肯定比不開好，何況搬到濱海壹號對門後，租金都不用付了，因為這兩間新鋪子是寶貝閨孝敬他們倆口子的，說是給他們的“養老金”。哪天要是做不了，就把鋪子關了出租，這麼兩大間的黃金寶地的鋪面，租金絕對夠他們倆口子過日子用。

    禾母這幾年做事越來越風風火火了。這不，晚飯桌上剛敲定，第二天就找水果店老板娘商量去了。

    水果店老板娘前陣子新雇了兩個小工，說是人才市場招來的，文化程度不高，但勝在手腳麻利，待人接也很到位，水果攤裡的活不需要多高的文化程度，因此對這兩個小工很滿意，每次來禾記嘮嗑，總會贊上幾句。禾母就托幫忙留意一下合適的人選。

    店鋪遷址橫豎還要過一陣子。新店的裝修才剛結束，怎麼滴也要晾幾天，這陣子就和老吳一起，陸陸續續把老店裡的囤貨、木料啥的，一趟一趟先運過去、放整齊，等夥計到位了就開張。

    於是乎，在外人眼裡，禾記一天到晚都關著店門。

    姚芳沉不住氣了，指著林水的鼻子罵了好一通“沒出息”、“這麼點小事都搞不掂”、“人家寧肯天天關著店，也不願給你管”……拉拉……

    “你有本事你去啊。”林水原本就心煩意，大清早的被媳婦指著鼻子一通罵，哪裡還有好臉，飯碗一摔，回房去了。

    姚芳氣得臉紅脖子，“我去就我去！”暴地收起碗筷，整了整裳去文欣苑找禾母了。

    對禾母的印象始終還停留在七八年前，那會兒兩家下崗不久，路上遇到，禾母哪次不是唯唯諾諾的樣子？至於後續見過的幾次面，早被拋腦後了。姚芳甚是肯定：只要找禾母疏通，丈夫給禾記當店主的事一定能搞定。

    可到文欣苑，傻眼了。

    “啥？搬走了？這是啥時候的事？搬哪兒去了？”

    站在禾家門外的四樓樓梯口，姚芳愣愣地問。

    “上個月吧……不、上上個月的事了。總之，四月底出門後就沒見他們回來住了，中間倒是照過幾次面，但都是來拿東西的。我問過禾太太一次，說是這房子他們不賣也不租，嘖！有錢就是好啊，這麼大一套房子，不用租也不用賣，就能住新房了……”

    說話的是五樓的太太，曾經為了樓道長的事還和禾母鬧過不愉快，不過自從得知禾家有個了不得的婿後，就沒敢放肆了，反過來開始關注禾家那點事兒，一有什麼風吹草，就琢磨著到底是禾家倆口子的意思，還是禾家那位部隊裡當的婿的意思……因此禾家搬家的事，同單元屬第一個知道。

    “聽說啊，”太太湊到姚芳耳邊，眼裡閃爍著八卦的芒，“新房子是他們家婿給買的，還是樓上樓下的獨立別墅呢。”

    “你怎麼知道是婿買的？他們家的木店生意不是蠻好的？沒準是他們自個兒掏的腰包呢！”

    姚芳盡管很不願承認――禾家發達了。不僅辦起了廠子、開起了高檔車，還換了大別墅。

    反觀自家，至今還住在城郊一套小的可憐的集公寓裡，房產證做不出，想賣都沒人願意買。

    可和婿買來孝敬的相比，又寧願是禾建順倆口子自個兒賺的汗錢。

    婿啊，那絕壁是心底紮得最深的一針，一下就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