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殿下能做如是想便是再好不過。”山間霧氣縹緲散開,送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我立刻垂頭專注看著自己的腳尖。
一雙腳、兩雙腳、三雙腳……二十四雙腳。唔,陣仗頗是大了些。
頭頂凰輕輕笑了一聲,蓮心茶一般含了苦,“旭豈非不知事理之人。現下既通曉我和錦覓的關係,斷不會帶累於。”
“此事原是樁陳年公案,不足與外人道,此番火神知曉便好,還守……”長芳主話音未落,但見凰廣袖一,道:“恐怕遲了。”頗有幾分無奈。
長芳主足尖一頓,向前一傾,凝重道:“火神何意?”
“今日母神壽誕,錦覓誤,無意間麵貌真全曝,父帝與諸神已然起疑。”凰眉間約含愁。
“錦覓,你!……”長芳主按住額角,長歎一聲,“罷了,你若能讓人省心,怕是月老也能司文斷案了。”
還未歎畢,天上一片濃雲布,頃刻之間電閃雷鳴,一道閃電將濃雲劈開一畦壑,滾滾黑雲於其間騰騰而來,殺機四伏,近前一看,卻是那雷公電母攜了天兵天將叱吒將至。
雷公將手中金跋鏗鏘一合,哐啷啷一陣霹靂聲響,“小妖哪裏去!快快伏!”
嗓門忒大了!我被他震得一陣嗡嗡耳鳴,待回過神來,卻見凰負手擋在我前,寒聲威嚴道:“這是要做什麽?”
雷公電母這才看清凰在此,領著一幹天兵朝他拜跪而下:“啟稟火神殿下,天後派我等捉拿錦覓小妖上天庭刑。二殿下莫要攔阻。”
凰麵一沉,尚未開口,就聽長芳主冷聲道:“我花界之人何時到天界來拿!況,錦覓乃我水鏡靈,花界之靈豈容天界隨意折辱,雲響雷公言辭注意些!”
雷公臉龐黑頭發黑黑,隻一口白牙四平八穩忽忽閃,“長芳主有長芳主的道理,雲響亦有雲響的職責。今日天後命我前來,雲響自當盡職而歸。”
凰眉尖一墜,“天界三十六位天將,八百一十二萬天兵,如果我沒記錯,沒有一位隸屬天後所轄,雲響雷公和聖電母莫不是忘了現下效命何人帳下?”
雷公尚且耿黑憨直著,那電母卻靈一閃,利落拽了拽雷公的擺,俯道:“二殿下且息怒,屬下皆效命於二殿下麾下,自當聽從二殿下調用!”
“如此,我命你二將現下和諸天兵返回天庭。”凰拂了拂袖上霧氣,“天後那裏我自有道理。”
“是!”電母一抱拳,雷公一口白牙張了張,尚且躊躇,但眼神一到凰的麵那僅有的一分躊躇便立刻偃旗息鼓了。
此時,卻見聽有個怯怯的聲音:“稟火神殿下,小仙非屬二殿下所轄,乃是夜神大殿麾下……”但見一幹天兵末尾有員不識相小兵怯怯舉了舉手,扭道。
“嗯?”凰眼刀一開,兵不刃。
那小天兵了,最終卻甚堅強地屹立不倒,想來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初當天兵還沒有多時日。以往我做凰書的時候,也常被他帶到校場去,那個場麵……嘖嘖……十分腥!
我一時興起,預備看這小天兵如何大戰冷火神,卻有人不疾不徐道:“既是我帳下,不知可能聽我一句否?”
小魚仙倌怎的也來了?
那小天兵甚是崇拜地著小魚仙倌,懇切地點了點頭,“但憑大殿下吩咐!”
“今日之事本是誤會,你且回校場練,天後若有質疑,責任皆由我擔。”小魚仙倌拍了拍那小天兵秀氣的肩膀。
小天兵眨著亮晶晶的眼兒,俯朗朗道:“是!屬下聽命!”
凰冷眼看著,不置一詞。
來勢洶洶的一幹天兵天將就這麽頃刻之間被凰和小魚仙倌打發得鳴金收兵,鳥散去。我不免扼腕失。
小魚仙倌整了整袖口,朝二十四位芳主作了個揖,“潤玉見過諸位芳主。”
丁香小芳主細細打量了一下小魚仙倌,突然手襲向小魚仙倌麵門,小魚仙倌攏起仙障側一避,丁香小芳主收回手,道:“這障……原來那日竟是夜神大殿破了水鏡的結界擄走錦覓!”
其餘芳主聞言俱是神一頓,意外且不友善地看著小魚仙倌。
“天界兩位尊神連番擅闖我花界,火神之由我等尚且知曉,卻不知夜神舉是何意圖?”長芳主皺雙眉,銳目盯牢小魚仙倌。
小魚仙倌和煦一笑,了我,道:“錦覓仙子喜新奇熱鬧,不比潤玉清寡之人,二十四位芳主設結界將拘束著想來不甚妥當,潤玉乃錦覓仙子友人,為其解縛乃分之事。”
“友人?”丁香小芳主不屑一詰,“天界果然皆是些虛偽淺之輩,見過錦覓無雙姿容,夜神此番‘友人’一說怕不是有些此地無銀?火神尚且直言不諱,夜神的心思何不直言?”
“丁香芳主大可置疑潤玉之言,然,潤玉所言所行坦,自省從無逾距之,於‘友人’二字問心無愧。”小魚仙倌對於丁香小芳主的挑釁全然不甚在意。
我亦點點頭,向小魚仙倌靠近了半掌腳尖,“丁香小芳主且莫要怪罪潤玉仙倌,潤玉仙倌是尾好龍,我甚歡喜他。”
四周之人剎那皆屏息。旁老鬆樹抖了抖,掉落一地鬆針。
“你說什麽?”凰聲音沉沉墜地,一字一頓,琉璃眼瞳恰似件上好的瓷經人小錐一敲,裂紋迸現。
“潤玉仙倌是尾好龍,我甚歡……”話音未落,那帶了裂紋的琉璃轟然委地,破碎淩,嚇得我生生將最後兩個字咽回腹中。
小魚仙倌眼眸之中幾分意外一瞬而過,依稀有淡淡星撲朔,待細看,卻又恢複了安靜溫潤之態,對我道:“謝過錦覓仙子抬,潤玉亦歡喜錦覓仙子。”
我欣然一笑。周遭二十四位芳主麵驚怒不定,長芳主花蔓舒張一個準將我拉至邊,淩厲注視著我的雙目,“你和夜神!”山間野花樹木皆被長芳主突如其來之戾氣震得斂葉收花。
“錦覓……”凰口中喃喃,麵撲朔迷離、懸疑離奇、錯綜複雜,有神傷隕落之態,又似當頭棒擊,懵懂未回魂之狀,“你二人所言可是真?”
這鳥兒不知又魔怔什麽了,我頷首道:“真,頂頂真,比這樹上的鬆針還真。”老鬆樹又抖了抖,此番抖得厲害了些,除去鬆針,還砸了個鬆果下來。
凰指尖褪一片寒冰之白,雙目一閉,山風驟然凜冽,凰發紛飛,似有件甚是珍貴的什風化作一縷堙,隨風逝去,隻餘空一片麵,木然道:“如此說來,我不過做了段過河的橋,全了你二人的隔岸相……”
小魚仙倌看雲看風,神態閑適。
長芳主花蔓越收越,勒得我生疼,厲聲喝道:“休想!隻要我二十四人尚得一口氣息,此事便斷莫想!”
玉蘭芳主掩麵長慟,“造孽啊!都是業障!你二人之關係怎可生出意來?!”
說實話,我甚迷惘,怎得好端端歡歡喜喜的一幹人便糾結得比那老鬆樹的褶子皮還要褶子……
玉蘭芳主一言卻讓凰麵一變,凰回過對小魚仙倌道:“你可知錦覓是何人?你可知我棲梧宮中的留梓池?你可知父帝即位前居住何?你可知先花神名諱何許?你可知錦覓能信手喚花?你可知錦覓本屬水?你可知先花神真乃水蓮一瓣?”最後淒然一笑道:“你可知父帝對我承認過何事?……你我錦覓三人……實是異母兄妹……”
小魚仙倌聞言,驚異一,轉頭將我一,既而看向二十四位芳主。
二十四位芳主有愕然,有驚詫,有怒,有冷眼,隻長芳主不驚不,似是默認。
我一時驚,一時喜,一時愁。驚的是我這樣一顆葡萄居然有這麽些鳥親戚,喜的是不管是真是假日後應能憑此招搖撞騙些靈力仙丹來,愁的是攤上了天後這麽個不好應對的後母。
總之,權衡利弊,我現下心境小小複雜了一把。
小魚仙倌卻不愧是小魚仙倌,隻驚詫了那麽片刻,卻突然回神似有什麽篤定在心中,波瀾不驚道:“既是兄妹也好,無妨……”
還未講完,凰便如五雷轟頂一般,“倫常逆天之行,灰飛煙滅之天遣,大殿如將錦覓拖此萬劫不複之深淵,我便是拚盡全力也會阻止!”
小魚仙倌道:“二殿下怕不是有甚誤解?”既而轉對我,“錦覓仙子除了歡喜我,不知可還歡喜火神?”
噯?我正在複雜猶豫著,小魚仙倌問此作甚?
我想了想,勉強回道:“歡喜。”凰一,長芳主一趔趄。
小魚仙倌又問:“那月下仙人呢?”
我毫不猶豫回道:“歡喜。”凰麵一跌,長芳主了然。
小魚仙倌繼續:“不知彥佑君又何如?”
我頷首回道:“歡喜。”凰眉尾一挑,長芳主終是將捆我的花蔓鬆開了。
小魚仙倌一笑,“那棲梧宮中小侍了聽、飛絮呢?”
“歡喜。”我仍舊答道。
此般一問一答畢,凰狹長的眼中烽火四起,然大怒,周遭花草樹木猝然起火,頃刻之間我們所在的這斷崖便禿了。
我在心底悼念了一下那棵老鬆樹。
不想,聽八卦原來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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