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燈下，兩個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沉默良久，譚清荷終於放慢腳步，等到蘇牧跟上來和並肩，方才不冷不熱地問道：“你喜歡吃關東煮？”

“還行吧。”蘇牧輕聲一笑。

“還行？那你這幾天晚上都來買關東煮做什麼。”譚清荷問道。

“我朋友喜歡。”蘇牧笑著說道。

“這樣啊。”譚清荷低頭看著腳尖，“你朋友就是那天在校門口，站你旁邊的那個吧？”

“嗯。”蘇牧點頭。

“漂亮的。”譚清荷說道。

“嗯。”蘇牧微笑，“應該說是很漂亮才對。”

譚清荷撇了撇：“你知道讓一個人誇另一個人漂亮，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還要用很漂亮這樣的詞彙，那就更不容易。”

蘇牧忍俊不：“你是孩子，不是人。”

“都一樣。”譚清荷聳肩道，“不管是人還是孩，隻要是的，大多都會相互為難。”

“是麼？”蘇牧好奇地看著譚清荷側臉，“小小年紀，這麼多悟？”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自然也會早一點多出許多悟。”譚清荷道。

“你是窮人家的孩子？”蘇牧眉頭微挑，笑道，“你家以前……”

“對了，你住哪？”譚清荷陡轉話題。

蘇牧搖頭笑笑，也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隻是指了指前方的一棟樓。

“住我家對麵，難怪你知道劉鵠聰和我的事。”譚清荷冷笑道。

“我隻是知道而已，並不了解。”蘇牧也不解釋。

“你不了解南渝劉家？”譚清荷訝異。

“這幾天有聽過，但況並不了解。”蘇牧實話實說。

“那你還敢幫我打劉鵠聰？”譚清荷看傻子似的看著蘇牧，“在南渝，劉家是無冕之王，沒有勢力敢得罪。”

“可你卻敢。”蘇牧笑道，“你拒絕了劉鵠聰，就相當於得罪南渝劉家了。你一個窮人家的孩子都敢得罪南渝劉家，我為什麼不敢呢？”

譚清荷聳了聳肩：“隨你吧，反正你以後彆怪我就好。”

說罷，譚清荷加快腳步：“我們彆一起走了，要不然被你朋友看到，或者被我爸看到，我們都不好差。”

蘇牧失聲一笑，譚清荷這個小生，心思還重。

吱——譚清荷推開了大門，卻沒第一時間邁過門檻，而是咬著，看向低頭走在夜燈下的蘇牧：“謝謝。”

蘇牧抬頭，卻已不見了譚清荷的影。

“這小姑娘，有意思。”

蘇牧搖頭一笑。

另一邊。

譚清荷剛進屋正準備上樓，卻見父親正坐在四方桌前喝酒。

和父親一起喝酒的，還有一個短發人。

看到短發人，譚清荷皺著的眉，陡然舒展開來。

“孫姨，您來啦。”

短發人連忙站起，一把抱住譚清荷：“小妮子又長漂亮了。”

“孫姨就您會誇我，這才幾天沒見，再怎麼長漂亮又能漂亮到哪去呢？”

譚清荷笑著將書包放下，挨著孫姨坐到長條凳上：“孫姨你才是越來越漂亮，幾天沒見，好像年輕了十多歲呢。”

“油舌。”

孫姨笑罵一句，剛準備問問譚清荷學習的況，卻聽譚如飛咳嗽了兩聲：“清荷，上樓學習吧。”

譚清荷下意識要去拿書包，可又想起劉鵠聰的事，便又將手了回來。

“怎麼了，有事？”譚如飛問道。

“嗯。”譚清荷點點頭，“明天可能有人會來茶館鬨事。”

“誰？”譚如飛一臉淡定。

“劉鵠聰，南渝劉家的公子。”譚清荷低著頭說道。

“劉鵠聰？”譚如飛終於皺起了眉。

他沒問劉鵠聰為何會來茶館鬨事，因為類似的事，已經發生過很多次。

隻不過，一次比一次棘手罷了。

以前，還可以憑著他南渝譚爺的名頭，來一群老城區的人幫忙對付。

可這次卻大不同。

就算老城區的人願意來幫，他也不會讓這些人幫。

因為南渝劉家是一頭嗜的獅子。

他不能連累老城區的人。

“你先上去吧。”

孫姨微笑著推了推譚清荷：“我和你爸商量一下怎麼辦。”

“孫姨，我……”譚清荷想要一起想對策。

“上去吧。”孫姨拍了拍譚清荷的手，“放心，我和你爸會解決好這件事。”

看了看孫姨，又看了看沉默地低頭看著酒杯的父親，譚清荷終於還是提著書包，紅著眼上了樓。

紅禍水，說得就是自己吧。

譚清荷抹著淚想。

有時候，真想把自己的臉劃破，這樣就不會有那麼多麻煩事了。

但始終沒下得去手。

除了害怕，也是因為和母親長得很像。

如果劃破了臉，父親的神支柱，恐怕又要垮掉一大半。

不想讓父親十幾年前，一夜白掉大半的頭發，再次白掉另一半。

等到譚清荷進了臥室，孫紅霞給譚如飛倒了一杯酒。

“南渝劉家的事，我幫你應付。”

孫紅霞笑道：“你儘管放心，我一定會讓清荷安安穩穩地考上大學。”

“對不起。”

譚如飛低著頭：“這些年，一次又一次地麻煩你。”

“說哪的話？”孫紅霞擺手道，“我們是朋友，我幫你是應該的嘛。”

譚如飛看著燈下的孫紅霞，模模糊糊，像是換了另一張臉。

有一瞬間，他像是看到了譚清荷的媽媽駱小天。

“你喝多了。”孫紅霞將譚如飛杯子裡的酒倒掉，“我扶你上樓吧。”

“不、不用了。”譚如飛像是貓被踩了尾，反應激烈，“我等會自己上去就行。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吧。”

譚如飛下了逐客令，孫紅霞也隻能笑笑：“行。”

“嗯。”譚如飛和孫紅霞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心裡想說的那些話，直到孫紅霞消失在夜下，也最終沒說出口。

看著孫紅霞離去的方向長歎一聲，譚如飛回到家，站在譚清荷臥室窗戶外，看著還在學習的譚清荷，眼中有淚在閃爍。

“爸，怎麼了，你和孫姨沒想到辦法嗎？”

譚清荷發現譚如飛有淚流，心也是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想到了，這你就彆管了。”

譚如飛背過抹去淚水：“好好學習，累了就睡。”

眼見譚如飛要離去，譚清荷急忙道：“爸！”

“怎麼？”譚如飛駐足。

“孫姨一直喜歡你，這你應該知道吧？”譚清荷笑道，“孫姨人好，也一直在幫我們，其實……如果你也喜歡孫姨，我不會反對的。”

聞言，譚如飛眸猛地銳利起來。

“清荷，你還小，人好人壞，有時候還看不清。”

譚如飛幽幽道：“不止你，就連我，也還看不清一個人是好是壞。”

譚清荷一臉疑：“爸，你是在說孫姨？”

譚如飛擺了擺手：“好好學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