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搖在山腳下練劍這數月，山上其實也接連發生了好些事，先是一位閉關許久的老劍士，困於朝暮境多年，壽數已盡，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春秋境的風景，於是在劍峰上強行沖境，最後仍舊是不得善果，死於劍峰，劍山老祖宗親自將那那位老劍士的佩劍啞雀重新放回洗劍池，等待下一個劍士來將其取走，隻不過依著現如今這劍山困境，隻怕也不容易。

接著又是一位在山上閉關多年的老劍士溘然離世，佩劍一併被老祖宗送往洗劍池。

實際上這兩位劍士都是同老祖宗一同上山練劍的，隻不過劍道天資遠遠不及他，導致老祖宗在劍道一途越走越遠之時，他們兩人都還在後麵緩行，走到後麵更是停滯不前，劍士也好，修士也罷，壽數都是和境界掛鉤，若是境界不夠，自然也活不了多久，因此老祖宗尚且老當益壯的時候，這兩位同時上山的師兄弟便已經走到了盡頭，無法逆轉。

再加上早些年離世的師兄弟，老祖宗的同輩人已經凋零殆盡，隻剩下他一人而已。

雖說在修行大路之上隨可見白骨，但放在現如今，還是有些讓人傷。

劍山老祖宗好似一日之間老了許多，更是在某日清晨被不人看著老祖宗在劍仙殿前黯然神傷，一頭本來就有些銀的長發更增添幾縷霜白。

黃昏時刻，老祖宗提酒獨自下山，背影說不出有多寂寥。

來到劍山腳下的時候，謝陸正給李扶搖喂劍，得見了老祖宗，一言不發轉便走，原本在破廟前關注這邊況的洗初南和柳依白兩人也是轉返回破廟，不發一言。

老祖宗來到李扶搖前，什麼也不多說，也不怒，隻是坐下，看著門塵山下，神平靜，李扶搖對於這個老劍士，算不上有如何惡，也說不上有什麼喜，本來當時自己便沒有在天黑之前登上劍山，老劍士依著規矩不讓他上山，自然也是理之中，隻不過看著三位師叔的樣子，好像是有些不喜歡這老劍士，連話都不願意說上一句？

老祖宗提著酒，可沒打算喝，沉默半響之後，總算是開口說道：「你練劍是為了什麼，別跟老夫打馬虎眼。」

李扶搖看著這個不知份，但總覺得份不簡單的老人，沒有急著開口，本來自己便沒有上山其實為什麼練劍也不關他的事，隻不過畢竟是在劍山腳下，在加上這個問題並不是多，因此並未避而不談，隻是來到老人旁坐下，但很快便往旁邊移了移，不為其他的，實在是這老人的一劍氣太過於鋒芒畢，一旦不掩飾，隔得近了都覺得在被人拿劍刺骨。

李扶搖輕聲開口，「回老前輩話，我練劍最開始是為了回城找一些人報仇，也不是非要殺人，隻是想讓那些人難些。這個道理好像是錦還鄉那般，但好像又不太相同。然後我就想好好練劍了，到走走到看看，遇見不平事也能拔劍相助的。」

老人問道：「你是延陵人？」

李扶搖搖搖頭，「我是周人。」

這個答案在老人看來莫名其妙，隻不過老人並未在此問題上深究下去，很快便轉移了話題。

老人譏笑道：「你便不想做那種劍仙？」

李扶搖笑著點頭，「想啊，有機會就去做，要是沒那個機會，求也求不來，沒辦法的。」

老人平靜點頭，輕聲道：「你這心，倒是很適合留在山上，隻不過錯過了，也沒辦法，實際上在山腳修行，也不差，這三個人的劍意劍氣劍分別都是出類拔萃，你學一樣也好，還是想都學了也好，隻要學的進去，都行。」

李扶搖不知道怎麼開口，索便不說，等著老人繼續說。

老人嗬嗬笑道：「練劍練劍，練到最後老夫轉眼一觀，同輩的老友們都先後離去，剩下老夫孤零零一個人，你說苦不苦，老夫練劍這數百年，離開劍山的次數屈指可數，你說苦不苦。別的劍士練劍求得是一劍抒臆，可老夫到最後要為許多東西考慮，出劍都出得不爽利，你說苦不苦。」

老人聯絡問了三個苦不苦，讓李扶搖有些恍惚失神。

老人嗬嗬一笑，顯然是不準備讓李扶搖接話，他自顧自把那罈子酒拿過來喝了一口，然後遞給李扶搖，嘆道：「之前陪老夫喝酒的那小子下山去了，然後就再沒人陪老夫喝酒了，你這小子如何，能喝幾碗？」

李扶搖笑著說道：「一直喝，也沒問題。」

老人冷聲道：「滿胡言！」

可片刻之後又是哈哈大笑，「不過老夫就喜歡你這種偶爾胡言的小子。」

李扶搖咧笑了笑。

老人和李扶搖喝完那罈子酒之後，不再停留，臨走之前，隻是說道：「今後可以多去走走那條登山路，遇上那些巨鳥，多出幾次劍試試，對劍道有些裨益，至於那兩位劍仙殘魄，也可以討教討教，但無須死纏爛打。」

李扶搖恭敬行過一禮，目送老人離去。

在這位劍山上的老祖宗轉上山過後，破廟裡的三人才走出來，謝陸眼神複雜，柳依白一臉無所謂，至於洗初南，也是一如既往的神溫和。

三個徒弟對於自家師父的態度，的確有些莫名其妙啊。

——

在李扶搖再一次去走那條登山路，見識兩位劍仙殘魄的威力之前，已經是大暑過後的初秋了，整條登山路兩旁的劍木落葉紛紛，鋪就了一條金黃的山道，這幅景實際上很能吸引人眼球，隻不過這座山上儘是些一心練劍的劍士，也無人往登山路來，因此這便好比人出浴固然好看，可站在麵前的人卻是瞎子一樣，都是白搭。

春末沉斜山樑溪道觀的道會結束之前，便走下來過三人，一些白的道種葉笙歌，常年穿著青的小姑娘青槐，以及腰間懸著那柄白魚劍的陳嵊。

葉笙歌明明在陳嵊和青槐之前便已經下山，可卻是並未走遠，在那小鎮子外休息了半日，便等到了臉慘白的陳嵊和青槐，這三人，一個是山河之中誰都不待見的劍士，一個是來自妖土的天才，一個是道教寄予厚的道種，原本不管怎麼來看，都萬萬沒有走在一起的道理，可不知道怎麼回事，三人偏偏又結伴而行了。

陳嵊之前和那位黃紫道人張守清在山道上一戰，雖說並未死在山道上，但仍舊是了不輕的傷，陳嵊一個朝暮境的劍士，雖說對上已經是春秋境的張守清並非是毫無還手之力，但那位山上道士，很明智的並未讓陳嵊近，畢竟陳嵊已經是朝暮境的劍士，捱上一劍，就算是他春秋境的境界也吃不消，最後一番鏖戰，被陳嵊逮住機會來了一劍的張守清幾乎重傷，所以之後陳嵊下山的時候，才一點都沒有攔著，要不然，這傢夥恐怕也就代在山上了。

葉笙歌下山之後則是實在不知道該去哪裡，因此也就沒急著走，等到看到青槐和陳嵊之後便想著要去那座劍山看看，然後便跟著陳嵊這個劍士一起往梁溪邊境去，而青槐則是要返回妖土，想著順道去那座劍山看看某人是不是還在那裡，因此也是往那座劍山去，至於原本不想去劍山的陳嵊看著這兩個姑娘，實在是想不清楚，最後也乾脆想著去看一眼，不過他走過那門塵山實際上沒有多困難，可兩個姑娘要是遇上朝青秋的那縷劍氣，恐怕很難。

然後陳嵊悲哀的想到了他那個便宜弟子李扶搖，這傢夥看樣子似乎也過不去啊，他要是登上劍山，順勢把自己的名字一報，不管自家師父是不是還在怨自己當年下山，可對李扶搖肯定是會傾囊相授的，自家師父既然也已經是劍山上老祖宗了，劍道修為不用多說，李扶搖在他手下肯定是比自己這個半吊子師父強不的，隻不過既然已經有了朝青秋的一縷劍氣在門塵山道上，李扶搖應該是被攔下了。

三人結伴，從沉斜山一路到梁溪邊境，都無半點異常，畢竟是道教治下的世俗王朝，其餘修士就算是想著對葉笙歌這個天生道種下手，估著也要考慮考慮沉斜山那邊的威懾，以及那位傳言隻差半步便可聖的觀主。

等到三人走到延陵邊境和大餘接壤的地方之後，第一波挑戰者便出現了，有一位自稱野修境界在青境的中年修士出現在一條大江江畔，說是修道不足甲子，要挑戰道種葉笙歌，依著陳嵊的眼來看，這傢夥哪裡是不足甲子，至也有七十年了，隻不過境界還真是青，葉笙歌不作理會，但那中年修士不依不饒，非要一決高下。

然後在那條大江江畔，那位無名修士死了。

葉笙歌沒怎麼出手，隻是掏出了一件法，那件法是一張圖，把那修士收了進去，然後又收了不江水，直接將那修士淹死了。

這樣的打架方式，讓陳嵊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話一直不多的青槐更是角搐，天知道這位道教的天生道種到底上懷揣著多寶貝，這樣一個青境的修士就這樣死的不明不白。

隻不過這位挑戰者才死沒多久，第二位便來了。

那日他們三人在一條渡船上順流而下，第二位修士從天而降，隻不過才落下站在船頭，便被葉笙歌用一口大鐘直接將其困在了鍾裡，然後用一條繩索給捆了出來，直接丟進了江裡，幸好是保了條命，兩位青境竟然都沒能讓葉笙歌費些力氣，這倒是讓某些幕後的人很不開心，當然也著實有些驚訝。明知這位道種出不凡，手上的好東西不會太，可總也沒想到沉斜山那邊竟然這麼大方。

兩次刺殺無果之後，然後三人便難得渡過了一段平靜的時，應該是那些別有用心的宗門大佬覺得對付葉笙歌，青境已經沒用了，正在商討下一步對策，這些日子裡，陳嵊的傷勢倒是漸漸好轉，但他不對葉笙歌出劍，也沒有理由幫攔下災禍，雖說一路同行，但陳嵊更想看的是葉笙歌到底有幾分家底，就算是他要出劍，也絕對不會是為葉笙歌，最多是為小姑娘青槐。

至於這個和他便宜徒弟有些關係的小妖，他要是不出劍，眼睜睜看著青槐死在他麵前，誰知道李扶搖練劍有之後會不會提著劍滿山河追著他砍，畢竟那小子在還沒有踏上修行大路的時候便敢提著木來找他的麻煩，為得就是這個小妖。

順著渡船一直南下，日子過得飛快，陳嵊百無聊賴，站在船頭釣起來幾尾大魚，借了船伕的鍋碗，獨自一個人在船頭煮魚湯喝，葉笙歌一點都不見外，在陳嵊煮好魚湯之後，便端了個碗走到了陳嵊前，詢問他自己能不能喝，陳嵊不是那般小氣的人，隻是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隻不過等他看清楚葉笙歌那個碗的時候，又是一陣哀嘆，這明明是件品階不低的法，你就這麼用來裝魚湯？

青槐沒有去看這邊景，一個人坐在船尾，看著某，神平淡。

這是景傷了？

陳嵊懶得理會這些煩心事，人世間這麼多事，次次件件都要自己去管，自己那柄劍也出不了這麼多次。

下渡船之前，船伕小心翼翼問陳嵊剩下的幾尾大魚能否留給他們，陳嵊轉頭看了看在岸邊候著的那兩個麵黃瘦的小孩子，哈哈大笑，說是長得不好看，然後瞬間腰間一劍出鞘。

一劍揮出。

劍氣浩，肆掠整條江水，生生將一條江水生生分開，然後陳嵊再一劍，不如之前威勢，但輕描淡寫間，便已經有數十尾大魚被這一劍的劍氣生生出江麵，然後盡數落在渡船上。

陳嵊收劍鞘，笑著問那船伕夠不夠，已經被驚呆了的船伕隻能使勁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