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犯傻了。董飛卿笑著凝了一眼, 細心地把一顆顆大小相同的珠子串起來。
蔣徽看著他那雙骨節修長的特別好看的手, 看著那一顆顆在他手中閃著瑩潤澤的珍珠。
這樣的時刻, 也是很愿意的。
安安靜靜的,他為自己做一些瑣碎的小事。不管多久不說話, 都不會覺得沉悶。
手串做好了, 董飛卿對勾一勾手指,“過來。”
“哦。”蔣徽轉到他面前。
“戴上試試。”他示意。
蔣徽抬起右手。
他幫戴上。與記憶中一樣, 串起的珠子在纖細的手腕上松松繞了兩環。
“好看。”他笑著問,“喜歡麼?”
蔣徽斂目審視, 隨即綻出純的笑靨, “嗯,喜歡。”
“還想要什麼首飾?”董飛卿說, “我幫你做。”
蔣徽認真地想了想, “還想要一個珍珠發箍。你能幫我做麼?”
的言語,把他思緒拉回到舊時。
他中探花之后,派人送給他一幅八駿圖。才蔣徽畫馬是最出彩的——這份禮的分量很重了,他理應贈送回禮。
他只知道喜歡珍珠,別的從未聽說。
已經定親,聽說兩家都在歡歡喜喜地籌備婚事。
他就想,送一兩樣珍珠首飾吧。
特地出一日景,去各個老字號的首飾鋪子看了看,看到了五花八門的珍珠首飾。
他都看不上, 因為料定不喜歡。
喜歡的, 是簡簡單單的式樣。其實他也是。
什麼都一樣, 簡簡單單的就好。
于是,在一間鋪子里尋到了相宜的幾十顆珍珠,繼而在鋪子里畫出一個珍珠發箍的樣式,讓掌柜喚師傅照樣子做出來。
沒兩日,發箍送到他手中。他仔仔細細地看了好一陣子,才發現一顆珠子有瑕疵。這不能怪掌柜,只能怪自己當時不夠細致。幸好那顆珠子所在的位置不顯眼,也就忽略不計,遣人送給。
隨后,也曾想過,在定親之后送首飾,是否不妥,轉念便釋然:他送和薇瓏首飾的時候不,又長期住在程家、唐家,這種件兒在何都不會過賬,再者,誰都知道,與兩個孩子本就是兄妹之誼。
在那之后,他和都開始了與家族對峙的日子,先后離京之前,再沒見過面。
那個珍珠發箍,是否喜歡,他無從知曉。
思緒閃過腦海,只是瞬間而已。董飛卿握住蔣徽的手,“喜歡哪種樣式?離京前,我送你的那個發箍,樣式還麼?”
蔣徽對上他眼眸,微微點頭,“就要那種。我就是想要你給我做一個那個樣式的。”
董飛卿聽完,眼神變得很是復雜。他言又止,雙手捧住的臉,傾,在眉心印下一吻。
在這片刻間,蔣徽腦筋終于能夠如常轉,明白了他那句“畫不出”意味的是什麼。
他說過的:“喜歡到骨子里的,我大多畫不出,總是半途而廢,幾筆之后就作罷。”
“董飛卿……”心海翻涌著,五味雜陳。
總算是明白了。董飛卿把抱起來,安置到懷里,吻一吻的額角,繼而卻岔開話題:“我幫你做過一個手串,記得麼?”
蔣徽摟住他,把下擱在他肩頭,“當然記得。”
“那個手串呢?賞人還是送人了?”他說,“親到現在,都沒見你戴過。”
“沒有,沒給別人。”蔣徽語氣著些許沮喪,“不見了,丟掉了。”
“總說我枝大葉,你也沒強到哪兒去。”莫名的,他有些失落,數落,“都沒戴過吧?”
反應變得慢吞吞,遲疑片刻才說:“誰說的?戴了好幾年。”
“嗯?”他心頭一震,和拉開距離,凝視著。
蔣徽視線轉移,著雪白的窗紗,沉默多時,神有細微的變化。
終于,對上他視線,目清明,“真的,戴了好幾年。我只有那一個手串。”
他間一哽,說不出話來。能做的,是把懷里的人抱住,的。
“董飛卿,”的手遲疑著,到底是扣住他肩頭,力道不輕不重,“我喜歡你。或許,要比喜歡還要多很多。”
董飛卿著的頸子,正要說話,卻聽得友松的腳步聲到了廳堂門外。
他蹙眉。
蔣徽則是微笑。這樣的時刻,還是緩一緩再應對比較好,有人來打岔,再好不過。
離開他懷抱,下地,隨即喚友松進來。
友松稟道:“董夫人前來,要見夫人。說夫人不肯見的話,便請公子撥冗敘談幾句。小的是把人打發走,還是請進來?”
董飛卿向蔣徽。
蔣徽道:“請進來吧。”這當口,又是端午節這樣的日子,董夫人前來,一定不會做無用功,理應見一見。
董飛卿頷首以示贊同,隨即起,對蔣徽說:“你先跟說說話,我過一會兒再回來。”
蔣徽向他,笑容甜,“好。”
大雨天,董飛卿卻很有種心曠神怡的覺。
董夫人走進廳堂,神不倨傲,也絕沒有一隨和。
蔣徽坐在北面居中下手的位置,見對方進門,站起來,只是欠一欠,“董夫人。”
董夫人頷首一笑,“貿然登門,只你不要見怪。”
“夫人言重了。”蔣徽笑一笑,抬手示意董夫人落座。
小丫鬟進門來,奉上茶點。
董夫人擺手遣了隨侍的下人,蔣徽隨之打手勢示意郭媽媽退下。
“你是聰明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董夫人道,“近日曾太太家中的事,你可知曉?”
到了這時候,裝糊涂全無必要。蔣徽頷首一笑,“知道。”
“如此,就好說了。”董夫人問道,“日后,你有什麼打算?或者說,飛卿有什麼打算?他是想重回場,還是做別的行當?”
蔣徽側頭,靜靜地審視著說話的人,片刻后道:“您不是他的生母親,以往也沒關心過他的前程,到如今,卻怎麼說起這些?”頓一頓,又道,“哦,明白了,您是陳嫣的幫兇。”
董夫人回視著,毫無退卻之意,“有憑據麼?”
蔣徽緩緩地笑開來,“憑據是什麼東西?有些人生不如死之后,誰能找到害他到那地步的憑據麼?”
自然而然的,董夫人想到了唐徛的事,不由心頭發冷。
“董夫人,”蔣徽笑笑地看著,“你得相信,那種事,我不是做不出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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