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詢問半晌, 總算弄清楚陳嫣對蔣徽做過什麼。快夏了，卻覺得寒冷, 指尖變得涼冰冰的, “你為何如此？”

“為何？”陳嫣語聲輕飄飄的, “覺得礙眼罷了。”

陳夫人語凝。事到如今, 追究這些全無用。思忖一番, 說道：“你若是想見他們，便命人送拜帖過去, 守著禮數行事。”

陳嫣漫應一聲。

陳夫人問起旁的事：“方才有下人說，昨夜不止你這兒不安生。”

“對。”陳嫣語氣平平, “丫鬟婆子聽到了男子的腳步聲。們大著膽子去了正屋, 見室竟然有燈, 還聽到了男子的嘆息聲, 卻沒找到人。蒙住鏡子的布料, 又落下去了, 桃木劍竟也碎了末。”

陳夫人只是聽著，便已覺得骨悚然，“他、他是有什麼放不下的事麼？”

“您也相信是他的魂魄作祟？”

“我其實是想問你——”陳夫人微聲道, “你有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若真是冤魂顯靈，那……”

“那倒容易些, 是麼？”陳嫣竟然無聲地笑了, “的確, 我也是這麼想。”

“你別避重就輕, 回答我。”

陳嫣意味深長地凝了母親一眼, “我有沒有對不起他？誰又曾對得起我？”

陳夫人審視著兒，竟然是越看越心里發，終究是沒克制住，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隨后，母兩個相對無言。

以陳夫人的意思，是讓陳嫣帶著曾承宇隨回府，可是，陳嫣不同意，說：“您把承宇帶回去吧，幫我養他。”

末一句，讓陳夫人心里七上八下的。這種形，兒該說的是“幫我照顧他一段日子”，可卻那樣說。是心神紊，還是……

再不敢多想，匆匆去外院找到曾承宇，溫言解釋幾句，吩咐道：“隨我回陳府，住一段日子。這兒現在事太多，你母親無暇照顧你。”

曾承宇立時乖乖地稱是，眼中分明閃爍著喜悅的彩。

陳夫人暗暗嘆息一聲，握住他的手，一起上了馬車。回到家中，與陳瀚維細說原委，商量之后，給陳嫣派去宅外院最堪用的幾名管事、護衛和丫鬟。

眼下，除了這些，他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陳瀚維心緒沉重，“何以走到了這種地步？”

大夫來給陳嫣把脈。

陳嫣直言道：“給我開個助眠的方子，就算迷藥也行。”

大夫卻不敢把的話當真，便只開了個心神安心的方子。

當晚，兩名管事媽媽、四名丫鬟守在陳嫣跟前值夜，而且，在院中、院外，有護衛看守。

陳嫣不置可否。如果是無形無聲的厲鬼，到了夜間，哪里是人能攔得住的？如果是以一敵百的絕頂高手，更不是他們能察覺的。

事實亦不出所料，當然，驚悚恐怖的噩夢再度上演——

過了子時，整座府邸陷令人抑的沉寂。

陳嫣莫名醒來。

室的燈燭熄滅了。

留在室守著的人，或坐或倒，不知是死是活。

陳嫣用著錦被，屏住呼吸，向門口。

可是，“它”并沒像昨夜一般從門口出現，而是忽然出現在了床前。

床榻并沒放下簾帳，森冷的寒意直達陳嫣心頭。

陳嫣試圖看清楚它的樣子。

那幽靈般的東西亦讓如愿，無聲無息的，到了跟前。

它那慘白的被發遮掩住大半的臉上，居然……沒有五。

沒有眼睛，那麼，怎麼能夠讓有被直勾勾盯著的覺？

陳嫣一瞬不瞬地看著它，將它看得更清楚，隨即，暈厥過去。

轉過天來，友松把陳嫣這兩日的形如實告知友安。

他從六七歲的時候起，便是董飛卿跟前的小廝，再為心腹。

三年前，董飛卿便跟一眾心腹說：你們走吧，去哪里都算是棄暗投明，我過膩了這種日子，給不了你們更好的前程。對不住了。

友松等人選擇去地方上歷練，當差、做生意都好，只等著董飛卿緩過勁兒來，生出新的抱負，仍舊帶著他們。友安與劉全不同，就想留在京城，守著、等著這不著調的大爺歸來。

總算是等來了。

友安聽完之后，笑出聲來，“以前倒是沒看出，你跟友仁干起壞事兒來，一套一套的。”

“那是。”

友安叮囑：“張弛有度地來，別三下兩下就把人活活嚇瘋、嚇死，還不到時候。再者，公子和夫人都說了，整治陳嫣不需手，但盡量別為難下人。們但凡有法子，都不會在那樣一個不對勁的宅子里當差。”

“知道。”友松道，“眼下要讓陳嫣和下人都云里霧里的，不得做些文章，日后就好說了，直接把下人弄暈，只跟陳嫣找補。”

友安心安地一笑，轉去稟明董飛卿和蔣徽。

夫妻兩個對陳嫣的現狀不是很掛心，畢竟手邊都有事要忙。

董飛卿說：“你們掌握好分寸就行。”

蔣徽補充道：“等到袁琛、秦樺進京之后，才是見真章的時候。”

“小的明白。”

兩位有著多年制作香料、香經驗的師傅應約前來，一位姓黃，一位姓原。加上被蔣徽耳濡目染的郭媽媽、興致盎然地想一面效力一面學習制香的小丫鬟，蔣徽制作香、香料、香球的進度要比預算快了很多。

香鋪子那邊，工匠抓修繕，十多天便完工了。

蔣徽前去看了看，滿意的，繼而親手用行楷寫出店鋪的名字“凝香閣”，再請專人做出匾額。

董飛卿所托的姜道也沒閑著，反復斟酌、試筆之后，做主為書院取名“晉江”，題字之后，喚人請董飛卿前去看看。

董飛卿打量片刻，沒正形地道：“嗯，您還別說，這倆字兒，的確是您寫得最好看的。”

姜道被他惹得哈哈大笑，之后叮囑他：“開書院不是兒戲，你往后要是不盡心做，我跟你沒完。”

董飛卿也笑，“您就放心吧，我要是有行差踏錯的地方，葉先生絕不會容著。”

此事落定，書院正在修繕著，董飛卿要著手的，便是書院各個職位了。

做主書院一切事宜的人，是書院山長，這個位置，自然要葉先生擔任。

堂長是全力協助山長的人，董飛卿責無旁貸，此外，還有一個與他位置相同的人：管三。

管三比董飛卿年長十多歲，在文人、士子之間，被尊稱為管三爺。

管三與董飛卿前幾年便相識，雖然相互數落的時候很多，但對于對方的能力或才，還是認可的。董飛卿上次出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請此人前來相助。管三聽完原委之后，爽快地應下，只是比董飛卿的心腹晚了幾日進京。

再往下，便是學長、會長、齋長、講書……等等職位。

這些倒是都不用愁，已經有不人到葉先生面前遂自薦了。

這日，蔣徽仔細了解過書院職位明細之后，對董飛卿說：“你和先生，能不能賞我個掌書的位置？”掌書，負責書院里的書籍的保管、借閱。

“嗯？”董飛卿不解地著。

蔣徽不懂他的反應，“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董飛卿照實道：“你不是開了香鋪子麼？哪兒還有力去書院啊？”

“就這理由，你也敢拿出來搪塞我？”蔣徽睜大了眼睛，“一個鋪子而已，能有多事？我怎麼可能每日都為之忙碌？”

董飛卿道：“就算你閑得發慌，也別去書院，找個別的事兒消磨時間吧。”

蔣徽挑眉，“說說，為何？”

“……”董飛卿了鼻尖，“你要是過去，得有多年人沖著你但是打著求學的旗號去求學啊？……你這不是給我和先生添麼？”

蔣徽凝住他，“據我所知，書院也招學生？”

董飛卿默認。

“那麼，我又怎麼知道，有多人是沖著你的名頭進書院的？”

“你要這麼說可就沒意思了……”

“那怎麼才有意思？等到你讓那些學生傾慕不已暗許芳心的時候，我給你放竹慶祝？”

董飛卿無奈地笑起來，“我是那種圖虛名的人麼？”

“我是那種圖虛名的人麼？”同樣的話，蔣徽用來反問他。

“……”董飛卿到底是沒轍，擰了擰角，“你也去，了吧？”繼而又嘀咕，“我這是娶了個什麼媳婦兒？”

蔣徽理直氣壯，“娶了個夫唱婦隨的人而已。”

董飛卿沉了片刻，朗聲笑了。防患于未然的初衷，只是避免以后吃飛醋。但是，振振有詞的說出來，做到這一點的子，大抵是不多。

但是，這一點，是真讓他喜歡。

這期間，曾太太——也就是陳嫣的拜帖每日早間送來，夫妻兩個一概不理。

董飛卿說：“沒工夫搭理。”

蔣徽則是滿臉無辜地道：“曾太太是誰？我不認識。”

是有滿心殺機，但在袁琛、秦樺進京之前，沒有理清楚原委之前，便不心急。

有賬不怕算，越晚，興許越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