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珠前腳剛走,絕圣和棄智后腳就來了:“王公子,我們打算去小佛堂借點符紙來用,天不早了,你要不要同我們一起去?”
兩人蔫頭耷腦的,估計還在為下午的事不安。
滕玉意是個閑不住的人,打從知道尸邪和金公子的要害在哪,就一直琢磨著做些什麼,聽說要去見五道,很痛快就應了:“走吧。”
進門就看見小佛堂里散堆放著許多竹簡,東明觀五道正埋頭找東西。
“咦,王公子怎麼也來了?”見喜推開腳下那堆包袱,笑嘻嘻道,“快請坐。”
絕圣和棄智問:“前輩們下午去了何?晚輩前樓后苑找了許久。”
“我們能去何?還不是跟世子待在一起。”
絕圣棄智一驚:“跟師兄待在一起?”
見仙瞧他二人神,捧腹大笑起來:“難怪你們師兄沒事就罵你們,小腦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什麼?”
見樂把手中卷帙扔到旁邊,哼哼道:“別顧著笑他們,藺承佑你過去時,你不是也屁顛屁顛地以為有好事?”
見仙眼睛一斜:“你又知道了?扶正黜邪對貧道而言是天大的好事,我不該高興嗎?”
滕玉意早就覺得下午的事不對勁,聽了這話倒也不奇怪:“各位上人幫著世子除祟去了?”
“算不上除祟,早上那個青芝不是死得稀奇嘛,世子懷疑樓里混進了邪祟,下午我們過去幫忙。”
見接過話頭:“那東西半人半祟,被尸邪控卻不自知,平常的識鬼法是驗不出來的,只能用不尋常的法子來試。”
絕圣和棄智腦中白一閃,師兄讓人準備那麼多浴斛,原來是為了這個。
“師兄把讓樓里的小娘子過去,是想找出妖邪?”
“不然呢?”
絕圣和棄智窘迫地抓了把頭發,虧他們說了一堆不知輕重的話,師兄估計要氣死了。
滕玉意撇撇,也不能怪絕圣和棄智想歪,藺承佑瞞著別人也就算了,連兩個師弟都瞞在鼓里,聲勢弄得那樣大,被人當作徒也無可厚非。
“師兄該不會是把指符融到浴湯里了吧。”
“沒錯,那東西雖說已經半人半鬼,但還留有一半心,有重金作餌,必然會想法子在水里閉氣,但既為尸邪所用,七竅早已被氣鉆了空子,只要在浴斛里泡得稍久些,就能出破綻。”
滕玉意好奇道:“所以找到那人了麼?”
“沒有。”五困地嘆氣,“這法子用來試半半之人歷來萬無一失,可今日逐一試下來,竟無一個有異。”
棄智蹲下來托腮思忖:“樓里的娘子都查遍了麼,會不會了什麼人?”
見天搖頭:“世子把樓里負責掃灑的婆子都去了,連賀明生都被著在湯里泡了一晌,老老查了一圈下來,始終沒能發現誰有異。”
見朝滕玉意一指:“也不盡然,王公子們不就沒過去試水麼?”
“那是因為們三個不可能是傀儡。”見樂翻開手中的竹簡,“你們別忘了,卷兒梨和葛巾娘子曾被妖邪擄走,好險才救回來,王公子則被尸邪追襲了兩次,尸邪如果只想讓們做傀儡,不必如此麻煩,大不了喂們吃點唾沫就好了,保管乖乖聽它的話。”
滕玉意一驚:“尸邪把人變傀儡的法子就是喂唾沫?”
見樂拍大笑:“是不是很惡心?它的唾沫很寶貴,輕易不給人用,但只要喂上一口,即便那人面上與常人無異,心卻被控得死死的。”
滕玉意一個激靈,照這麼說,那晚在王府淪為傀儡的幾個人,豈不是都吃過尸邪的唾沫?想起那位南詔國的顧憲,他醒來若是知道自己被尸邪喂過口水,怕是會惡心到個把月吃不下飯吧。
“唾沫喂得多,被控的日子長。唾沫喂得,被控的日子短。這法子暴直接,弄來的傀儡也很聽話,就算最后被尸邪剜心,傀儡也不會有怨憤之氣,所以尸邪絕不會取傀儡的心,能被它取心的,一定是神智清醒之人,因為只有這種人才有七六,才能被尸邪的幻境折磨得痛苦不堪。”
見喜道:“此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上回卷兒梨和葛巾被救回來后,馬上就被喂了清心丸,對淪為傀儡已久之人,此丹效用不大,但如果剛被尸邪控,一粒就可以讓們清醒。”
滕玉意暗暗點頭,怪不得藺承佑那麼痛快就答應放走卷兒梨,原來就沒打算進去試水。
裝作不經意道:“既然該試的人都試過了,是不是說明樓里并未藏邪祟?那麼青芝的死也就無甚可疑了,就是投井而亡吧。”
見天把撅一個花骨朵:“早上我也瞧了,單看青芝的尸首,分明就是嗆水而亡。倒是世子蹲在青芝尸首邊看了一陣,似在青芝的裳上發現了什麼,但井邊既無邪祟跡象,也無布陣過的痕,沒等我仔細察看尸首,法曹就聞訊趕來了,再之后就把我驅到一邊,不許我靠近了。”
見仙困道:“這麼說世子一定發現了什麼,為何一字不肯提呢?”
“世子多半有他的顧慮,我只奇怪青芝若是被人所害,兇手為何就不能再等幾天?非得趁我們和世子都在的時候下手,就不怕出馬腳?”
滕玉意想了想,彎腰把腳邊的竹簡撿起來:“想來已經到了非下手不可的地步了。青芝不死,那人的把柄隨時會被抖出來,青芝死了,你們未必查得出真相。我猜兇手賭的就是這個。”
就聽門外有人道:“王公子不在自己房里待著,跑到我們這來串門來了?”
眾人一扭頭,外頭進來個錦玉冠的年,不是藺承佑是誰。
絕圣和棄智好似被火燙了屁,一下子從地上彈起:“師兄。”
藺承佑背著箭囊,鬢角上似乎有汗,進來后瞟了滕玉意一眼,隨手將手中的東西扔到條案上。滕玉意瞄過去,小小的一包,也不知裝著什麼。
眾道奇道:“世子,你這是去哪了?怎麼看著像剛跟人過手?”
藺承佑道:“正要跟你們說呢,關于青芝——”
忽然轉向滕玉意,笑道:“王公子,天不早了,我這兒不方便留你,請回吧。”
滕玉意正奇怪藺承佑為何主提起青芝,一看他戲謔的目就明白了,無非在外頭聽到的那番話,知道好奇此事,故意起個頭卻不往下說,逐客令一下,縱是百爪撓心也得離開。
棄智為難道:“師兄,已經夜了,尸邪隨時可能闖進來作祟,王公子一個人待在房中恐怕不妥當,要我們同一起回去麼?可我們還想同師兄多待一會。”
“你們是得留下來,從今晚起,好好跟我學學規矩,省得被人攛掇幾句,就連自己是青云觀的弟子都不記得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笑容可掬,但眸沉沉,像染了一層寒霜似的。
絕圣嚇得一脖子,忙示意棄智別再說話了,沒看到師兄還在氣頭上嗎,一進來就找滕娘子的麻煩,他們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難保,滕娘子再不濟還有師兄給的玄音鈴,尸邪真來了的話,滕娘子一搖鈴鐺師兄就能趕過去。
可滕玉意非但不走,反而笑盈盈坐下了:“世子,我來是因為有要事要相告,好不容易等到世子面,沒承想世子剛來就趕我走。我走倒也沒關系,但事關如何除去尸邪,不說恐會誤事。”
藺承佑故作驚訝道:“我倒不知王公子還會除邪,真有對付尸邪的好法子,你自己就能自保了,用得著青云觀和東明觀相護麼?”
“我也是下午才得知此法,如能依法妙用,或許真能順利除去尸邪。”
藺承佑一個字都不信,尸邪可是邪中之王,多道法高深的前輩對其無計可施,滕玉意這幾日困在彩樓中,上哪去打聽妙法。此詭計多端,稍不留神就會被算計,下午才為了維護自己的人攛掇絕圣和棄智跟他鬧,論拱火簡直是第一名,此時無事過來獻殷勤,誰知又在盤算什麼。
換作平日,他有的是工夫跟周旋,目下他又累又全無心思。
不就是不肯走麼?他有的是法子治。
他掉頭往另一側走,邊走邊摘下背上的箭囊。
滕玉意先還等藺承佑追問,看著看著就發現不對勁了,側堂放著一副厚實的茵褥,看著像夜間眠臥之,這兩日藺承佑為了方便捉妖,估計都睡在佛堂里的褥子上。
藺承佑走到茵褥前,懶洋洋往前一倒:“這幾日我累壞了,晚上還有得折騰,先將就歇一歇。”
眾道吃了一驚。
滕玉意臉一紅,霍然起了。
藺承佑笑得又又壞,翻了個坐起,作勢要靴:“王公子別走啊,不就是累觀本人睡相麼,我是毫不介意的,就怕傳出去對王公子的名聲不好。”
滕玉意暗暗咬牙,背對著藺承佑,快步往外走:“這法子當年功降服了南詔國的尸王,無關道算是另辟蹊徑。可惜世子不想聽,我又何必多說,也罷,那我就告辭了。”
藺承佑本來也沒真打算寬解帶,不過做做樣子嚇唬滕玉意罷了,聽提起南詔國尸王,手上作一頓,難道真知道什麼好法子?
他忙笑道:“王公子別忘了,尸邪要是不落網,頭一個遭殃的就是你。”
滕玉意也笑了起來,腳下步伐卻不停:“即便我死了,世子不是還得對付尸邪麼?明明有現的好法子,世子自己不想聽。橫豎你們神通廣大,估計也不指旁人幫著獻策,了不起多折騰幾回,總有一日能降伏二怪。”
藺承佑咳嗽一聲,用眼神示意絕圣和棄智攔住滕玉意。
絕圣和棄智著頭皮追過去:“王公子,請留步。”
滕玉意繞過二人朝外走:“不必留,你們師兄冒犯我在先,除非向我賠禮道歉,否則我一字都不說。”
絕圣和棄智忙又圍上去,奈何滕玉意鐵了心要走。
程伯聽到靜,進來擋在絕圣和棄智前頭,和悅道:“兩位道長,煩請讓路。”
絕圣棄智愣了愣,程伯是滕府的忠仆,面上謙恭隨和,實則沉毅有謀,若再攔著滕娘子不讓走,勢必傷和氣。
兩人束手無策,求助似的看向藺承佑。
眾道平日能言善辯,此時卻促狹地保持沉默,人是藺承佑得罪的,收場是不是也得他自己來。
藺承佑早已起了,笑著踱近滕玉意:“王公子,你用過膳了嗎?”
滕玉意挑了挑秀眉,憑藺承佑那驕矜的子,要他低頭認錯,怕是比登天都還難,突然問起這個,無非想把剛才的事輕描淡寫揭過去。
淡淡道:“閣下提醒我了,我正要回房用膳。”
說完再次邁開腳步。
“這麼巧,我也了。”藺承佑臉皮極厚,含笑攔住滕玉意,“我擔心二怪晚上闖進來,才令賀老板準備了一大桌酒膳,若王公子愿意賞留下來吃飯,我再讓他們送些王公子喝的龍膏酒來。”
滕玉意眼波一,藺承佑倒是能屈能,大概是吃定了會心,竟拿龍膏酒來同講和,這酒太奢貴,再舍得花酒錢也不能日日喝,承認心了,何況原本也沒存心要走,于是作出勉為其難的樣子說:“幾壺?”
藺承佑諦視著滕玉意,此一雙眼睛烏溜溜水靈靈,一轉就是一個壞主意。早料到會得寸進尺,果然就來了,是吃準了他想知道那法子,所以才有恃無恐。
若在往日,敢有人這樣要挾他麼?不等那人算計他,他早讓對方吃盡苦頭了。可惜尸邪太狡詐,他可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對付這東西的機會。再說剛才自己也算輕薄了,這種子,自是不肯輕易作罷,不就是幾壺酒麼,只要能打聽到有用的線索,喝給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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