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大失所,阿爺幾乎見過世間所有兵,連他都無頭緒,線索豈不要斷了。飛快寫道:此人兇悍,遲早會加害于我,還請阿爺盡快找到其下落,否則我寢食難安。
滕紹細細打量兒神:“一場夢罷了,世上也許本沒有此人,玉兒,你何至于這般害怕?”
滕玉意心里鼓聲大作,面上卻盡量裝得坦然:自從得了這把寶劍,我做過好幾回靈驗的夢了,前陣子我夢見表姐會遭難,還夢見一位姓盧的會高中進士,這些都一一應驗了。之后夢見我被此人害死,難免會發怵。
滕紹的目深邃敏銳,仿佛能照見人心,凝視兒半晌,點點頭不再往下追問:“好,阿爺定會早日查到此人的底細。”
滕玉意這才放了心,又寫道:此人絕非善類,懂異,而且一出手既能害死武林高手,阿爺日后若遇到此人,自己千萬要當心。
滕紹有些驚訝,兒竟對一場夢如此較真,而且不像擔心自己,竟像在擔心他的安危。然而不等他回答,兒便淡淡捧回托盤,徑自往外走了。
滕紹想起妻子剛亡逝那一年,黨項和吐蕃進犯,翔一帶軍告急,朝廷急調他的鎮海軍前去援助,路途迢迢,邊陲苦寒,孩子太小不便隨軍出征,他再三權衡之下,只能把兒送到杜府。
數月后班師回朝,他不顧滿塵沙去杜府探兒,兒卻仿佛不認識他似的,死活不肯相見。
他無計可施,頹然回到中堂,默然坐了良久,無意間一抬頭,就看見小小的影飛速一閃,追近前,原來兒藏在門外,忽閃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臉頰上猶有淚痕,被他發現后扭頭就跑,神倔強又倨傲。
他追過去把兒抱在懷里,父倆蹲在夕的殘照下,許久不曾說話,這場景烙在他心上,幾乎凝了一道疤。多年過去,兒臉上神始終不曾改變。他著兒的背影,溫聲道:“好,阿爺知道了。”
滕玉意腳下微滯,旋即快步邁出門檻。
當日下午,滕紹推拒了府外遞來的各類帖子,親自選了數十名壯的衛兵,讓眾衛兵環守于府外,自己則挑了一把雪威迫的長槊,以槊杵地,端坐于中庭。
絕圣和棄智布置完九天降魔陣,幾乎使盡了半功力,又把每一個角落都上了符箓,吁吁回到松濤苑。
進門就看到滕玉意和杜庭蘭坐在庭前一大叢翠竹前弈棋。
竹影森森,幾乎把日頭遮擋了大半。
“滕娘子,杜娘子。”
杜庭蘭笑著起:“兩位道長,世子殿下和東明觀的道長可來了?”
絕圣和棄智搖搖頭。
“也沒遞消息?”
絕圣道:“沒有。”
棄智扭頭看天:“時辰不早了,應該快來了。”
“對對對,說不定在路上了。”
杜庭蘭掩不住滿臉憂,滕玉意卻拉了絕圣和棄智近前,令婢給絕圣和棄智上茶點,親自教他二人下棋。
下了一局又一局,眼看太緩緩西沉,期間婢們幾次過來傳話,藺承佑等人始終杳無音訊。
等到程伯也來打探消息時,滕玉意忍不住放眼眺,天際的橘紅霞漸次被一種寂靜廣闊的幽藍所取代,再捱片刻就要天黑了。
絕圣和棄智益發焦急,哪還有心思下棋吃點心,盤坐到廊廡下,一邊高舉鎮壇木,一邊喃喃誦咒。
滕玉意也緩緩放下棋子,凝神屏息,如臨大敵。
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從天黑等到皓月當空,別說尸邪了,連只蒼蠅都沒能飛進來。
滕紹依舊鎮守在中堂,程伯帶人四點燈,闔府上下嚴陣以待,每個角落都有護衛巡邏。過了一陣,滕紹為了方便滕玉意同兩位道長在一用膳,特令人將晚膳送到院。
絕圣和棄智急匆匆了口飯,重新回到廊廡下,前頭布陣已經耗了不心神,目下為了防備尸邪突襲更是時刻不敢懈怠,時辰短還好,久了對神智無疑是一種摧殘。
捱到戌時初,絕圣終于支撐不住了,率先打起了盹。
棄智眼皮掀開一條,低聲喚道:“絕圣,絕圣。”
絕圣猛地驚醒,試圖強打神,然而困意來了擋也擋不住,沒多久又開始東倒西歪。
滕玉意和杜庭蘭怕打攪二人守陣,先前特地留在屋,聽到靜出來一看,只見一個昏昏睡,另一個困得直眼睛。
滕玉意忙讓婢打了水,擰了巾櫛給絕圣和棄智凈面,兩人拾掇了一通,好不容易才驅散了睡意。
杜庭蘭笑道:“道長一定累壞了,昨晚一宿未睡,換作大人都熬不住。”
絕圣訕訕的,跑到庭前打起拳來,滕玉意盤坐到廊廡下,提箸在托盤上寫道:不如我們說說說話吧,你們猜今晚尸邪會不會來?
棄智本來想點頭,仰頭看了看天,又不確定了:“尸邪破陣后急需增長兇力,若是盯上了某個目標,等不了太久很快會下手,但它邪非常,不能以常理來論斷。《妖經》上說,尸邪手前很講究。”
滕玉意:講究?它會吃人的皮麼。
棄智小聲說:“它手前喜歡先蠱人心,除了它本心殘忍,還因為這樣方便它攫取心魄,被它相中的獵,臨死前會被蠱得傷心絕,或是嚎啕大哭,或是愧疚悔恨,在這種境下被捕殺,往往魂魄零碎,連回的資格都沒了。”
滕玉意渾一個激靈。
杜庭蘭瑟瑟發抖:“怪不得那晚在王府那般嚇唬人,原來是為了先摧殘阿玉的意志,好個狠毒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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