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銳。”上曦不知該說什麼，趕查看他的傷勢。

謝霄已是然大怒：“臨死還想咬老子一口！”說話間手起刀落，將另一個倭寇干脆利落地殺了，待要去殺之前逃走的那倭寇，卻聽那倭寇滿口求饒。

“大俠、大俠、俠……饒命啊，我和他們不是一伙的，我是被的，被的……”

他竟說的一口話，口音比久居京城的今夏還標準上幾分，眾人皆是一愣。

“鬧了半天，你們是一群假東洋人啊！”謝霄拿刀尖輕一下重一下地他耳朵，嚇得那人都不敢一下。

“不是不是，他們是真的東洋人，我是被他們抓來的，他們在陸人生地不，就抓了我來，我一點功夫都不會的……”

扯開袍，上曦仔細查看，阿銳的肩膊僅能看見一紅點，細針沒，一時找尋不到。

好在并不見傷口附近發黑，上曦松了口氣：“還好，這枚暗他含在口中，沒有抹毒，只是得盡快找磁石把針吸出來。”

“不……不礙事。”

不慣在面前著膀子，阿銳不自在地趕忙拉起衫，也不知是否因為疼痛，臉漲得通紅。

“臉怎麼紅這樣？”今夏瞅著他臉，詫異道，“真的沒事？”

阿銳怒瞪了一眼，重重道：“沒事。”

刀尖在假東洋人的耳畔劃了幾下，沒傷到，倒把頭發剃下來不，謝霄瞪著他喝問道：“你東洋話說得那麼溜，想騙老子啊？”

“我真的不是……”碎發紛紛，不知道下一刀是不是就劃開頭皮，假倭寇嚇得子直抖。

今夏示意謝霄先停手，半蹲下子，拿了他的手掌掃了幾眼，平和問道：“姓甚名誰？何方人士？為何會說東洋話？”

“小的姓張，單名一個非字，徽州人。早些年、早些年在海上跑過幾年船，跟東洋人做買賣，所以會說一些。”

“這年頭，敢在海上跑船的，可都是人啊，失敬失敬！”今夏嘖嘖道，“能問下你跟著誰吃飯麼？”

張非道：“那會兒年輕不懂事，聽說下海來錢快，就跟著汪直干了幾年……”

汪直，字五峰，號五峰船長，徽州歙縣雄村拓林人。在海上糾集幫眾與日本浪人，組走私船隊，人數眾多，裝備良，自稱徽王。明朝有“片板不得下海”的海令，走私船隊橫行，倭寇重患，致使江浙沿海民不聊生。

今夏繼續嘖嘖：“失敬失敬，原來你還是汪大老板的人。”

謝霄在旁聽得不耐煩：“你別廢話了行不行，汪直的人不就是倭寇麼，老子給他一刀痛快的。”

“小的、小的已經知道錯了，就是想洗心革面才離開了船隊。”

“離開船隊就帶著東洋人進陸了，你曉得他們不認路，特地帶路的吧。”謝霄揚手就給他一記響亮的耳。

“我是被的、被的……”

正在這時，不遠又傳來水聲，且有東洋人的說話聲，上曦側耳細聽：“至有七八條船，老四，扯風。”

謝霄雖然忿忿，但眼下船上有人傷，確實不易久留，便抬腳將兩死尸踢水中。

阿銳雖傷著，還去搖櫓，肩膊一痛，半發麻，差點跌倒，今夏趕忙扶住他。上曦接過搖櫓劃起來，擔憂地看著阿銳。

張非趁著眾人不留意，朝船舷挪了挪，接著“撲通”一聲，船邊水花濺起，他已竄水中。

饒得謝霄反應快，臂去抓，可惜仍未來得及。

“這王八犢子！老子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早知就一刀剮了他。”謝霄惱怒道。

上曦將船兒搖得飛快，蘆葦葉啪啪啪地直朝人臉上打，半晌功夫便回到了之前上船的地方。先將阿銳扶上岸，又急命人去請大夫來，臉始終鐵青著。

這幫倭寇人數眾多，且行蹤飄忽，居所不定，今夏想著要趕去通知府，調集兵馬，對他們進行圍剿方可。謝霄攔住道：“已經有弟兄去通報府。”

“我是差，此事還是我自己去的妥當。”

“你一外來和尚，連地名方位都說不清楚，去了又有何用。”謝霄鄙夷道，“況且，你若是個三品大員也就罷了，可偏偏你連個品級都排不上，去了誰聽你的。你聽我一句，我們幫里與府關系還算不錯，頗有幾個老臉，每月里喝酒吃地廝混。他們去通報，比你的話有用得多。”

他的話確也有理，今夏也知自己人微言輕，況且來江南是為查周顯已的案子，管倭寇之事未免讓人有狗拿耗子之嫌，只得作罷，去看阿銳的傷勢。

大夫來了之后，用磁石吸不出阿銳肩膊的細針，無奈之下只得用利刃割開，取出細針。阿銳療傷時吭都不吭一聲，反倒上曦要親自替他包扎傷口時驚得跳起來，臉漲得通紅直搖頭：“使不得，使不得……”

上曦正待皺眉，謝霄已在旁徑直接過布條替他包扎起來。了他一眼，終是什麼都沒說，自己緩步出去，也不知從何取了套裳，拿給今夏讓換上。

今夏謝過上曦，換好裳，等大夫得了空，小心翼翼地取出懷中那枚暗：“大夫，你瞧瞧，這上頭淬得是什麼毒？”

那大夫擅治外傷跌打，對于毒卻不甚悉，當下取了暗到旁邊，用銀針探驗。

這廂謝霄已經替阿銳包扎好傷口，阿銳抿，對幫主連句謝也不說，披上袍，起徑直出了屋子。

“這幾天你就先歇著，好好將養。”上曦朝他道。

肩膊包得結結實實，手都抬不起來，偏偏阿銳還要逞強：“不用歇，這點小傷，不礙事。”

謝霄行出來，口道：“讓你歇就歇著，傷口長好才行，我讓兄弟們給你送好酒好菜，你只管養著就是。”

上曦沒好氣地瞥他：“他有傷在，你還送酒？道人人都跟你似的。”

“呃……錯了錯了，好飯好菜。”謝霄笑著，改口道。

瞧他的模樣，上曦微嘆口氣，臉稍霽，低聲嗔怪道：“就你這子，也不知道這些年在外頭是怎麼過的。”

謝霄嘿嘿笑著，也不答話。

見兩人談，上曦的臉總算和緩了許多，阿銳看在眼中，默默轉離開。

因這個大夫也說不出暗上究竟淬得何種毒，今夏只得將暗復包好揣懷中，皺著眉頭自房中走出來。

“走！我請你吃酒去！”謝霄大力拍肩膀。

今夏被他拍得一踉蹌，驟然想起另一件事來：“糟糕！把大楊忘了！走走走，趕回去接他。”

謝霄跳上船，今夏連忙跟著跳上去。

“姐，快上來啊！”謝霄朝上曦喚道。

上曦站著不：“幫主，我還有些瑣事要理。”

謝霄是個心的，聽如此說，連勸也不多勸一句，只道：“那等你辦完了事記得來尋我們，我在七分閣等你。”

今夏原已上了船，瞧見上曦神，思量一瞬，又復躍上來岸來，歉然道：“上姐姐，今日若非我要去探倭寇行蹤，也不會害得阿銳傷。明兒我一定登門致歉！”

上曦淡淡道：“這事不能全怪你，不必介懷。”

不能全怪，意思是終究還是得怪一點，今夏心領神會，繼續陪著笑臉。

將嗓音低了些：“今早姐姐見了陸繹的事，他好像不知道？”

上曦轉過頭，雙目向，看不出緒：“你告訴他了？”

“沒有，我看他并不知，尋思著姐姐大概另有打算，就什麼都沒說。”

上曦目溫和了些：“多謝你想得周全。”

今夏等了片刻，見并無告訴自己的意思，便道：“姐姐放心，我不會多。姐姐為堂主，自然是有膽有識的，只是容我多說一句，那陸繹頗有城府，心機難測，姐姐須多加小心才是。”

“我知道。”

只聽上曦淡淡道，頭微微低著，看不清眉目。

謝霄復將船劃回挨著觀前后街的橋頭，今夏一眼便看見楊岳坐在延到河中的石階上，低垂著頭，著河水呆呆出神……

“大楊！”船還未靠近，就高聲喚他。

楊岳慢吞吞地抬起頭，慢吞吞地看向他們，慢吞吞地站起來，等著船靠過來。

“都見著人，你怎得還是蔫頭耷腦的？”今夏手拉他上船。

“你怎得知道我見著了？”

“匣子你都送出去了，以翟姑娘對陸大人的用心，應該會親自見你，多半還得向你打聽陸大人的喜好。”

楊岳犯難地推了推額頭：“確是向我打聽陸大人的喜好了。”

“你怎麼說？”

今夏頗興趣。

楊岳瞥了一眼，復垂下雙目：“我說，陸大人閑暇時喜好烹調之道，時常自己親自下廚煮點小菜。”這原是他自己的喜好。

他頓了頓，又道：“我還說……小米糕是陸大人親手做的，我想這樣大概不至于把它全賞給丫鬟，多自己會嘗點。”

“得很，得很，說不定下回也會做些小菜回贈，這樣咱們也能吃點。”今夏笑道。

謝霄聽不太明白，莫名其妙道：“什麼小菜？你們不是查案麼？”

“有人中了人計，”今夏笑瞇瞇道，“不過沒事，不耽誤查案。”

楊岳也不反駁，蔫蔫坐下。

為烏安幫幫主，謝霄直接領著他們上了七分閣，要了間樓上的雅間，點了一桌子的菜。

“要不要再找人來唱個小曲？你們好這口麼？”謝霄果然財大氣。

今夏正把子探出窗子外瞧景致，來不及回答。楊岳已連連擺手：“不要不要……”

“那就不，其實我也煩聽哼哼唧唧的曲子，喝酒都喝得不快活。”謝霄拈了幾粒花生米丟口中，“上次你不喝酒，今日你爹爹也不在這里，給兄弟個面子，喝幾杯如何？”

楊岳原就心緒不佳，加上今日已無事，確也想喝幾杯，猶豫了片刻便點了點頭：“行。”

謝霄招手讓店小二上了兩壇子竹葉青。

今夏回到桌邊，見店小二正忙，自己便啟了酒壇子，倒了一碗嘗了嘗：“好香的酒，兩壇子只怕不夠喝。”

“你一個姑娘家，喝幾杯應個景就算了，喝醉了我可沒法向楊叔代。”謝霄攔了的碗，給換了個小酒盅。

今夏轉頭就把小酒盅換給了楊岳，依葫蘆畫瓢地囑咐道：“你喝幾杯應個景就算了，喝醉了我可沒法向頭兒代。”

楊岳嘆口氣，果然乖乖接過酒盅，預備斟酒。

轉頭朝謝霄解釋：“大楊是出了名的三碗不過檻，換個酒盅子，他還能多喝上一會兒。”

“什麼不過檻？”

“門檻呀。”

謝霄慨地看向楊岳：“沒事，酒量這東西是練出來的，你在揚州若是能呆上三個月，我擔保你喝三壇子也沒事。”

正說著，樓梯上店小二又引著人上來，隔著簾子剛看見人，今夏便慢慢放下碗，朝楊岳打了個眼。上樓來的是五、六名錦衛，其中一位校尉穿青綠錦繡服，正是高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