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已十七年九月中旬,風王惜雲開始了對風國各城的巡視,此次巡視,除應有的儀仗、侍、宮,隨行的大臣只有太宰馮京、太律周際、衛統領謝素、風雲大將齊恕,再加五百名侍衛,比之前風王出行之時那上萬之衆,這實可說是“輕車簡從”了。
聞說王出巡,風國百姓皆翹首以待,他們想親眼看一看那才名揚六國、那武衛國護邊十餘年的王,他們想親自向他們年輕而英明的王表示他們的忠心與敬。
篆城,這是王出巡的第一站。
當那車駕遠遠而來時,夾道相迎的數萬百姓不約而同的屏息止語,靜待他們的王的來到。
近了,由八匹純黑駿馬拉著的王車終於近了,紫金爲頂,白玉爲壁,幔飛舞,珠簾環繞,約約可見車中端坐一人,雖未能看清容,但那端莊高雅的儀態已讓人心生敬慕。
或因路旁百姓太多,王車只是緩緩而行,侍衛前後擁護。
“王!”
“王!”
“王!”
“王!”
………
不知是誰開口高喚一聲,剎時便有許許多多的聲音跟隨,一致高喚著他們的王,雖未曾言明,可那心願是相同的,只希車中的王能出玉容,讓他們見這一生才得一次的一眼。
終於,那如雨織的珠簾被一雙素白如玉的纖手勾起,出座中端姿靜儀的王,那樣的高貴,那樣的麗,又是那樣的可親……那清靈俊秀的臉上綻著淡雅而又明燦的微笑,輕輕的向道兩旁的百姓點頭致意,那一雙明眸和的看著每一個人,被眸所,那一刻,所有的人都覺得王是在向他問候,在問候他呢!
“王萬歲!王萬歲!王萬歲!”
那震天的歡呼聲猛然齊齊響起,直雲霄,久久不絕,而地上,萬民傾倒,匍匐於地,向他們的王致以最高的敬意。
“你並非如此招搖之人,何以這次出巡卻如此聲勢浩大?”在篆城城樓上,久微曾如此問道。
“你覺風國百姓對我如何?”惜雲聞言只是微微一笑,目俯視著城下萬千臣民。
“敬、、從!”久微以這些天所見所聞總結道。
“這就是我所要的。”惜雲出手,遙遙揮向城下的臣民,剎時歡呼聲起,“我要的便是萬衆一心!”
“收服所有的人心……”久微目從城下那些百姓上移至惜雲上,看著眼前這既有王者的高貴雍容、又不失子所有的清豔,忽然間明白了此舉,“以你之名、以你之能、以你之容……他們如何能抗拒!你這樣做……是在作準備嗎?”
“那一天很快就要開始了,我要他們擁我,我才能護得他們!”
相較於百姓的熱切歡喜,各城的員們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他們不知道,這個“弱多病”一直“休養”於淺碧山的王,何以才登王位,對國、政事卻是那樣的悉瞭解。
各城的員對自己管轄之地的地理、人事、百業都不敢說全部清楚,若翻文獻或可知道個大概,可這位王卻是張口就來,這一地山河地勢、人口戶數、財政收支等等,都能說得一件不差。
而對各地員的政績,同樣知道得一清二楚,當王高坐堂上,點檢一城大小事,點評員功過時,總會有人願肝腦塗地,而有人卻汗流浹背。他們不明白,有些他們都忘記的事,王如何能知曉的,有些他們都忘記的人,王卻能將之生平詳細道來。
於是,王一路巡視過去,各城便會有升、罷之員,便有陳腐之制廢除,革新之舉執行。而同樣的,對於王的每一舉措,各城之百姓總是拍手稱讚,他們想不到,深居宮中的王,竟似長有千里明眼,所有的貪污吏、所有的豪強地霸竟然全部知曉?!而且毫無保留的站在百姓這一爲他們冤、爲他們除害,竟是這樣的睿智、明理、公正!所做的每一事都讓人心服口服,決無二議!
至十二月中,王終於結束巡視,帶回風國所有百姓的衷心戴回到風都。
“明明出太嘛,怎麼還這麼冷?!”
昱升宮前,久微提著食盒,擡首看著高空上掛著的太,喃喃抱怨著,一邊將食盒抱在懷中,用袖捂著,免得凍冷了。
“這些都是些什麼?”推開書房門,即看到惜雲正對著桌上一堆的東西發呆。
“久微。”惜雲擡首看一眼久微,淺淺一笑,眸落回桌上,“這些都是些很珍貴的東西。”
“哦?”久微將食盒放在桌上,眸掃向桌上那些東西,卻並非什麼貴重之,那些或銅或鐵、或木或帛,或鑄或雕、或畫或寫,各種奇特的形狀、圖案的林林總總鋪滿一桌,可比起宮中隨可見的金玉珍玩,這些真只是些破銅爛鐵。
“這些都是江湖朋友送給白風夕的。”惜雲手拈起一面銅牌,那上面刻著一枚長牙,“這面銅牙牌是當年我救了戚家三時,他們家主送給我的。”
“傳說中永遠長不大、永遠不會老的鬼靈戚三?那可是戚家最重要的寶貝!”久微手袖中,然後隔著厚厚的袖接過那片銅牌,“他們家的東西都薯氣森森的,常人可不得。嗯?這可是家主長牙,有此牙牌,戚家唯你是從,難得!”
“戚家人雖然都很冷,但他們卻最知恩重諾。”惜雲淡淡的道。
“喲……太冷了,還給你。”久微手一抖,趕忙將銅牙牌還給惜雲,“他們家不但人冷,所有出自他們家的東西也冷!就好比這銅牙,比這十二月天的冰還要冷!”
“有這麼誇張嗎?”惜雲好笑的看著久微不斷著雙手的作。
“我可不比你,有功護。”久微看看惜雲上輕便的衫,再看看自己臃腫的一,“早知道我也應該習武纔是,也可免酷暑嚴寒之苦。”
“呵……”惜雲輕輕一笑,“你以爲習武很輕鬆呀。”
“我知道不輕鬆。”久微點點頭,一邊將食盒中的熱氣騰騰的麪條端出,“所以我纔沒學嘛,還是做飯比較輕鬆,快過來吃,否則等會就冷了。”
“今天就只有麪條吃嗎?”惜雲坐過去。
“這麪條可費我不時間。”久微在惜雲對面坐下,把玩著桌上那些東西,“你先嚐嘗看。”
“嗯……好香好!”惜雲才吃得一口就不由讚道,“這湯似乎是湯,但比骨湯更香濃,你用什麼做的?”
“這湯嘛,應該骨髓湯,我用小排骨飩了三個時辰,才得這一碗湯,再加許燕窩、香菇沫一煮,味道就差不多了,可惜現在是冬天,若是夏季,用蓮藕飩排骨做面燙,那會更香甜。”久微一邊翻著桌上的東西,“西州易家的鐵飛燕、桃落大俠南昭的木桃花、梅花俠梅心雨的梅花雨、四方書生宇方言的天書令……這些看起來一文不值的東西可是傾城難得……你拿這些出來幹麼?”
惜雲嚥下最後一口湯,然後才推開碗,托腮於桌,看著桌上那些信,“因爲我需要用到它們。”
久微聞言把玩著信的手不由一頓,眸盯住惜雲,片刻後纔開口道:“難道你想讓他們助你們奪天下?以他們在武林的威,確實可爲你召集不能人!”
“不。”惜雲卻搖,手拈起那朵木桃花,“那個戰場我不會拖下他們的,只是……你也看到了,自我繼位起,便罷黜不舊臣,起用那些原是一文不名的新臣,那些人豈甘心服,自是心生怨恨!”
“你想以武制他們?”久微撿起那支鐵飛燕,著那尖尖的燕喙問道。
“我倒不怕他們對我心懷怨恨。”惜雲手一揮,那朵木桃花便直而去,叮的一聲便穩穩嵌窗棱上,“但現今局勢,不知哪一天,我即要出征……那些小人卻是防不勝防的!”
“你是擔心你走後,他們會趁機搗?”久微目掃著桌上那些信,似在找投眼的。
“我剷除了那麼多毒瘤,便是要在我出征時,風國要太太平平,讓我無後顧之憂,而且那才展開的新局面,我也不容許人來破壞!”惜雲手一揚,袖中白綾飛出,直擊在窗棱上,窗棱中的那朵木桃花便彈出,直飛而回,手一張,那木桃花便穩穩落在掌心,“所以我得人看住他們,絕不允許他們妄爲我風國!”
“那些人,我不便派人看住,而且即算派有宮中侍衛,他們也不定是那些狡詐之徒的對手,反而是這些武林高手,以他們之能,不必出面即可暗中監控一切,若有妄之人,由他們下手,那必也是幹凈利落!”惜雲手一挽,白綾飛回袖中,利索得如此刻的神語氣。
久微看著,久久的帶著研判的目看著,半晌後才嘆息道:“夕兒,其實你是一個很合格的王!”
惜雲聞言看一眼久微,然後移眸手心的那朵木桃花,淡淡的笑道:“很有心計、手段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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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微無語,片刻後才道:“說來這十年江湖生涯,讓你所獲非淺,不但知各國地理人,更讓你俠名遠播,結一大堆的豪傑高人,他日你舉旗之時,必有許多的人追隨。”
“久微,你不高興呢。”惜雲看著久微的雙眸,然後垂眸看著桌上那一堆的信,輕輕一笑,卻有幾分無奈,“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以後將要繼承王位,我會是風國的王,因爲哥哥……我五歲時就對哥哥說過,以後由我來當王,讓哥哥一輩子都可以畫畫、唱歌……所以如何才能做一個合格的王,我自小就學著呢,之於王道,我一點也不陌生,所有的手段我都可以運用得靈活自如!只是……”話至最後卻又咽了,指尖無意識的撥弄著桌面的東西。
聽得這樣的話,看著那一臉似毫不在意的笑,久微忽覺得心頭沉沉的、酸酸的,不由自主的站起,不自覺的便將惜雲攬在懷中,“夕兒,以你之能,你是一個合格的王,但以你之心,你卻不適合當一國之王!”
惜雲抱著久微的手臂,眷的將頭枕在上面,這一刻,鬆開所有的束縛,放開所有的負擔,閉目安然的依在久微的懷中,“久微,你不會像寫月哥哥那樣離我而去吧?”
“不會的。”久微憐的拍拍惜雲的腦袋,目悠長的看著那一桌的信,“我不是答應了要做你的廚師嗎?你在一天,我便給你做一天飯。”
聞言,惜雲勾脣綻起一抹淺淺的、卻是真心開懷的笑容,“那你的落日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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