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這一場火，燒了半個蘇家。

其中最嚴重的是喝醉了酒，被消防員拖出來的顧盛業。

現在腦子很不清醒，總是說胡話，靠氧氣管為生。

陸嘉坐在床頭削蘋果。

顧盛業躺在床上，一直在陸嘉淵的名字。

陸嘉手裡的水果刀一頓，劃開指尖，沁出鮮紅的。

的眼神漸漸變得冷。

蘇老太太在醫院聽到消息的時候，氣得差點仰過去，當場就把王慧珍等人罵了個灰頭土臉。

「驅邪？你驅什麼邪？我看最邪的就是你！」

「我，我這也是為了蘇家好……」

王慧珍還要爭辯，被蘇老太太打了幾拐，立刻就閉了。

蘇老太太氣的不行，知道大家都無礙後，先回了其它地方暫住。

三小隻的都被燒禿了。

最可憐的是從周安安那裡拿過來的兔兔，因為著火的時候還在外面蹦躂，所以直接就變了烤兔子。

「嗚嗚嗚，兔兔。」

蘇綿綿一邊哭，一邊含淚吃了一大碗。

陸橫跟蘇綿綿在一個病房。

相比起依舊白白的小姑娘，陸橫沒比三小只好多。

他頭上的小揪揪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勞改犯一樣的短茬，細細的，就像田裡剛剛冒出來的新麥苗。

出那張俊又狠戾的臉。

被燒了的三小隻，尤其是那隻燕兒，差點得抑鬱癥，還是蘇綿綿手巧的給它織了一件小。

「陛下，我也給您織了一件。」

蘇綿綿把手裡織好的綠帽子給陸橫拿過來。

男人躺在床上，盯著那個綠帽子，慢騰斯禮的倒吸一口涼氣，然後把那隻綠帽子扣到了萌萌那隻傻狗的腦袋上。

火勢真的很大，陸橫這次也是真的算撿回半條命。

畢竟那麼不要命的衝進去，如果不是運氣好，本就看不到明天的太。

小姑娘吃的滿油膩，陸橫也不嫌棄，著的小腦袋，死死摟在懷裡。

他攥著手裡那個荷包，指尖到那個繡紋，就忍不住揚起了一抹笑。

那日裡，他在的繡床上刻下這行字，心如死灰，形如枯槁。

漫邊無際的黑暗幾乎要將他淹沒。

那天裡，他衝進火裡，即使邊火四濺，他也覺得自己無際黑暗。直至看到那個蜷在地上，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纖細影。

那一瞬間，微湧，將他包裹。

遇見後，他方知月長明是何滋味。

「陛下。」

蘇綿綿埋首，纖細胳膊將他勁瘦的腰肢圈住。

陸橫穿著病號服，能覺到口溫熱的水漬，打他的服，順著他的線條往裡蔓延。

蘇綿綿真的很害怕。

拼命的找事做，轉移注意力。

可還是忍不住的想哭。

害怕再也看不到他了。

當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躺在邊的男人。

雙眸閉，眉間皺。

被燒傷的手攥著的手，任憑醫護人員怎麼扯都扯不開。

就像是一隻鐵鉗子。

蘇綿綿不想哭的。

因為醫生說陸橫需要靜養。

憋啊憋，憋到整張小臉都紅了，大眼睛裡聚滿淚珠。

自以為做的很好，但此刻埋在男人懷裡，還是不可抑制的痛哭出聲。

蘇綿綿想，那個時候的暴君抱著的首，是不是也是這樣的覺。

天地晦暗，無月無。

覺得周圍一片死寂，心臟拉扯似得疼。

小小的病床上了兩個人，蘇綿綿小心翼翼的握著陸橫的手，儘量避免到他的傷口。

病房窗口的那棵桃樹依舊開的很好，只是沒有結果。

畢竟只是觀賞桃樹。

蘇綿綿又做夢了。

夢到一個很黑很黑的房間。

有一盞琉璃燈被點亮。

屋子裡的東西漸漸顯出廓。

淩的書案，華貴的擺設。

此刻都是一團糟糟的。

還有一柄沾著的劍，橫在地上。

白玉磚上滴滴答答的開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男人扶趴在地上，穿著那件玄長袍。

修長白皙的指尖上滿是鮮。

那些，是他的。

冷風呼號的天，窗戶被吹開，砸在牆壁上。

寒風席捲，地面上的紙被吹起來。

蘇綿綿看到那些紙上都畫著一個人。

是。

男人沒有用墨，他用的是自己的。

那些鮮而猩紅，寥寥幾筆，勾勒出的廓。

就像是著紅舞服的自己，在潔如白雪的紙上綻開的最後一場舞。

整個房間，都是濃厚的腥氣。

昏暗，頹喪，絕。

蘇綿綿幾乎不過氣來。

努力的想睜眼，渾冷汗淋漓。

一隻手上冰冷的面頰，輕輕地著的小耳朵。

小姑娘被，眉間漸漸舒展，甜甜睡去。

「吱呀」一聲，病房的門開了。

進來的人是陸橫他媽。

男人垂眸看一眼因為心驚膽戰好幾天，所以直到現在才堪堪睡去的小東西，替蓋好被子。

然後站起來，慢吞吞地走到走廊，從口袋裡掏出一煙。

男人長得俊帥氣，上普普通通的病號服都能襯出他的野氣質。再加上他那一頭勞改犯一樣的造型，整個人更是多了幾分不好惹的狠戾之。

眉梢眼角，淩厲如狼。

叼著煙，靠在那裡的姿勢，令人側目。

孫麗雅站在那裡，看著陸橫，滿臉關切，言又止。

「有事？」男人冷淡道。

「小橫，你怎麼去做這麼危險的事？」孫麗雅嗓音微高。

陸橫不耐煩的皺眉，雙手撐在窗邊，點燃了煙。

孫麗雅突然道：「聽說這次的火，是一個唐南笙的人放的。」

蘇家到都有攝像頭。

唐南笙縱火一事，立刻就被曝。

不過人已經死了。

也就無從追究了。

「是陸嘉淵的前未婚妻。這件事，可能是陸嘉淵指使的。」

「人死了。」男人神淡淡。

似乎不想多費口舌的樣子。

孫麗雅深吐出一口氣，「自從你跟蘇綿綿在一起，發生了這麼多事，你難道就沒想過嗎？」

「想什麼？」陸橫轉頭，看向孫麗雅。

眸平靜異常。那雙漆黑眼眸猶如無底深淵。

「不適合你。」

「呵。」

男人冷笑一聲，「是不適合我，還是不適合陸家？」

「是個私生。」孫麗雅點明重點，「還是蘇家的私生。」

「那又如何？」

陸橫已經開始不耐煩。

「你是我們陸家的人……」

「孫麗雅。」陸橫打斷的話，「你以為老子不知道？」

孫麗雅心裡一驚，面上不顯。

暗暗攥手裡的包。

想起當年那件事，面煞白。

「我本就不是陸遠添的親生兒子。」

陸遠添是陸橫他那個早死的爸。

男人冷冷淡淡說出來的這句話，卻是孫麗雅守了近二十年的。

「小橫，你，你早就知道，那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不在乎。」男人的臉在煙霧繚繞間若若現。

北風呼號，外面的那棵桃樹被吹得東倒西歪。

有小護士看到他，先是紅了臉，然後才咋咋呼呼的喊，「不準煙！」

陸橫滅了煙，扔進垃圾桶，轉就走。

孫麗雅急道：「小橫，難道你就不好奇，你是誰的孩子嗎？」

陸橫冷笑，「與我何干。」

孫麗雅停頓半刻，聲音低，「你是顧盛業的兒子。」

陸橫挑了挑眉，似乎是對這個重磅消息不甚在意。

如果顧盛業知道，他千方百計要除去的人居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不知道會作何想。

男人勾笑了笑，然後想起來一件事，眸微冷。

他還沒跟顧盛業算上一次的帳。

他撚了撚指尖。

要不，就把他氧氣管拔了吧？

……

陸橫打發了孫麗雅，順便到顧盛業病房門口溜了個彎。

病房的門沒關嚴實，陸橫站在那裡，看到裡面的陸嘉。

靜靜站著，微微俯，似乎在跟顧盛業說話。

「爸，我是嘉。」

「你知道嗎？陸橫他其實是你兒子。」

顧盛業眼皮了，似乎想掙扎。

陸嘉笑了，手，面無表地拔掉了顧盛業的氧氣管。

男人一挑眉，懶洋洋的轉走了。

陸嘉看著顧盛業掙扎，面泛白又青紫，像個破舊的風箱。

突然，跪下來，使勁的按響了床頭的鈴。

然後捂住臉，濡的淚痕從指間滲出來。

護士、醫生一擁而進。

戰一晚，勉強救回一條命。

……

已經是晚上。

病房裡只有一盞床頭燈。

陸橫摟著他心的珍寶睡著了。

蘇綿綿艱難的睜開眸子。

紅著一雙眼，盯住窗外。

那棵桃樹姿妖嬈的站在那裡，被風吹得搖曳。

蘇綿綿小心翼翼的推開男人，坐起來。

躺在床底下的三小隻抬起頭。

蘇綿綿出手指，抵住小，「噓。」

穿上外套，打開門，出去了。

懷裡溫香玉盡失。

陸橫猛地睜眼，扯到上的傷口。

病房裡空無一人。

男人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喂，陸橫。」

小姑娘綿綿的聲音從裡面傳過來。

「你他媽在哪裡？瞎跑什麼？」

「我在蘇家。」

「待著別。」

男人穿著病號服，出了醫院。

蘇家已經被燒了一半，大晚上的，那些收拾的人也都不在了。

陸橫到的時候，晨曦初顯。

小姑娘不知道來了多久，正用一把小鏟子找東西。

邊的萌萌和喊喊也在用爪子拉。

陸橫一瘸一拐的走過去，氣勢洶洶，哪裡像是一個剛剛從火場裡出來的病患。

小姑娘心虛的埋首。

「蘇綿綿，你他媽的把頭抬起來。」

蘇綿綿立刻仰頭，幾乎要來一個下腰。

男人好笑的掐住的後脖子，拎貓兒似得，「你在幹什麼？」

蘇綿綿猶猶豫豫半響，然後小嗓子嗡嗡道：「找簪子。」

「什麼簪子？」男人咽了咽嚨，緒突然平穩。

「你送我的那支玉簪。」

「找到了嗎？」

小姑娘紅著眼搖頭。

男人默不作聲的蹲下來，拿了一樹枝開始拉，然後站起來，狠狠掐了一把蘇綿綿的小臉蛋，「蠢貨，這是飯堂，你他媽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去你房間。」

簪子找到了，蘇綿綿和男人累的癱坐在地上。

萌萌和喊喊還在打滾。

蘇綿綿拿著手裡被燒斷的簪子，眼睫低垂，眼尾紅紅的蘊著淚痕，像漂亮的桃花瓣。

「燒斷了。」小姑娘黑烏烏的小手手握著簪子，已經帶上哭腔。

「斷了就斷了。老子再給你做。」

蘇綿綿沒有說話，只是小心翼翼的把簪子放進荷包裡。

男人看到的作，立刻就明白了這個小姑娘在怕什麼。

心思單純如，居然也會怕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什麼「制玉簪，擋煞氣，不能為妻，可為妾」，通通都是狗屁！

就算死，他也不會放手。

「蘇綿綿，你是個膽小鬼嗎？嗯？」男人一把將人抱過來。

小姑娘紅著眼，嚨哽咽。

「是的。」

當看到躺在病床上，一不的男人時，寧願自己是個膽小鬼，從來不曾遇見他。

這樣，他依舊是那個肆意狂妄的暴君，而不是那個為了，殺人嗜的惡魔。

男人抬手，俯過來，聲音嘶啞又低沉。

「我不是。」

陸橫說完，瘋狂的吻。

大片廢墟中，殘留著半邊灰黑古古香的磚瓦屋簷，襯出一頹廢的。

兩人相擁，猶如日月相，淒而熱烈的幾乎衝破屏幕。

不遠，停著一輛車。

「哥哥難道不想得到嗎？」陸嘉坐在車裡，抬眸看向神蒼白的陸嘉淵。

陸嘉淵狠狠抓方向盤。

他想，他當然想。

「哥哥不知道吧。陸橫他本就不是陸遠添的兒子。而是我們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陸嘉淵猛地轉頭，瞪向陸嘉，「你怎麼知道的？」

「型。爸是熊貓，陸橫也是。我趁機查了一點資料，發現了一些二十多年前的舊事。」

所謂舊事，那就是孫麗雅和顧盛業以前是關係。

不過最後，雙雙嫁娶陸家兄妹。

陸嘉淵瞪著陸嘉，突然道：「爸的氧氣管，是不是你拔的？」

陸嘉笑意盈盈道：「不是。」

「不是？陸嘉，你當我是傻子！你瘋了嗎？那是我們的爸！」

「是你的，不是我的。」陸嘉神平靜到冷漠。

仿佛那個因為被拔了氧氣管，所以生死命懸一線的男人，只是一個無關要的人。

「瘋子，你這個瘋婆子！」

陸嘉淵打開車門，把陸嘉推了下去。

陸嘉站在原地，笑了。

你會回來的，我的哥哥。

那邊，蘇綿綿小臉緋紅，突然往前跑幾步，從地裡挖出一個東西。

「陛下，這個是桃樹嗎？」

陸橫看了看方位，點頭，「應該是。」

「它還能活嗎？」

蘇綿綿雙眸亮晶晶的看向他。

男人不由自主的點頭，「能。」

那個黑乎乎的就被蘇綿綿放在了陸橫家的臺上，然後堅持不懈的每日澆水。

最後功把那個澆爛了。

陸橫只能著在半夜給換了棵新的。

「陛下，它有小尖尖了。」小姑娘興的在屋子裡蹦，陸橫手扶住頭，把人扯過來，「明天期末考試，你的學分還要不要了？」

蘇綿綿委屈道：「我不想上太學了。」

這他媽是大學！

算了，說了這小傻子也不明白。

「明天開卷考試，我已經把答案都給你整理好了。」

「什麼開卷考試？」

「就是你能帶所有你能帶的東西。」

「哦。」小姑娘喜滋滋道：「那我帶陛下。」

男人翹了翹角，然後下去，「不能帶人。」

蘇綿綿想了想，抱起智能機人。

陸橫一臉黑線的把那玩意給擼過來。

你他媽真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