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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園》第3章 無衣(七)

從翟讓那裡告辭後,李又轉向了哨探總管謝映登的營房。他正在下一盤非常大的棋,每一粒子都不能擺錯位置,因此及時瞭解第一手報至關重要。

謝映登正親自按照一本鑰對譯山下剛送到的幾封線報,沒聽到屋子外的腳步聲,直到蔡建德忍不住咳嗽了起來,才警覺地擡起頭,然後十分驚詫地問道:“公什麼時候來的,找我有事麼?公怎麼親自來了?侍衛呢,他們怎麼都沒發出聲音…….”

“映登不要急!”李擺擺手,打斷了對方那連珠箭般的提問。“我閒來無事,剛好溜噠到這附近。怕打擾了你,所以我沒讓門外的侍衛通報,過後你莫要怪罪他們!”

謝映登放下手中的鑰和信,臉很快恢復平靜,“不妨,我沒有怪任何人的意思。只是覺得如果公有事找我,派人通傳一聲便是,我會將公需要的一切送到聚義廳中。爲哨探總管,卻勞公親自來催問軍,謝某十分惶恐!”

“映登!大家都是兄弟,又何必把長尊卑分得那麼清楚!”李被對方弄得渾都不自在,板起臉來抱怨。

“私下裡咱們是兄弟,公事上卻是主從,映登不敢逾越!”謝映登又做了一個揖,然後走到窗口對外邊下令,“來人,趕快給公獻茶!”

“映登別忙活了。我是心裡慌,所以到你這看看有沒有茂功他們幾個的消息!不會打攪太長時間!”李攻不破對方以禮貌壘起來的“城牆”,只好乾笑著說出實

公請稍坐,我這就能弄好!確切軍書還沒有送回來。但咱們安在百花谷和鞏縣一帶的細作傳上山幾份涉及向的報,據這些,倒也能推測出茂功他們目前的進展!”謝映登依舊保持著彬彬有禮的態度,笑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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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的尊敬能讓李到心舒暢,謝映登的尊敬卻只讓李意識到了彼此之間的距離。那是江南謝家培養出來的氣質,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魏晉風。相比之下,李平時引以爲傲的倜儻風度本不堪一提,更甭說從對方的言行舉止中挑出一些過錯來。

口如同了塊石頭般悶得難,卻只能一忍再忍。瓦崗軍分複雜,部各派系之間也壁壘分明。據將領們的來源,目前軍中總上可以分爲三大派。即由翟讓、徐茂功等瓦崗軍開創者組營系、由王當仁、孟讓等江湖豪傑組的外營系,以及由房彥藻、諸君彥等儒林名士、前隋舊吏組的‘應天’系。這三大派系中,營系的權位最重,實力最強,但也最難控制。其中很多人如徐茂功、謝映登、程知節等只是爲了瓦崗軍的今後發展大局才肯聽奉李的號令。心深,對“桃李代楊”的天命傳說一直半信半疑。而加瓦崗最晚,基最淺的名士和前隋舊吏們反而對天命傳說最爲癡迷,他們都堅信,自己所追隨的李是真命天子,最終能登上帝位。他們個人也建立絕世之功,進而耀整個家族。

軍事上,李需要藉助徐、程等人的謀略和勇武。政務上,李需要依靠房彥藻、邴元真等人的經驗和忠誠。相比之下,原來推舉李走上瓦崗大當家位置的各外營統領,目前反而最不重要了。打仗不能憑人多,吃了足夠次數虧的李現在已經清楚地明白了這個道理。王當仁、孟讓等人所率領的外營兵馬雖然以經過一番整訓,但出草莽的統領們見識畢竟有限。到他們的拖累,數十萬外營弟兄今後也只能充當運送軍糧、虛張聲勢的角。真正的兩軍對決,李輕易不敢派其衝鋒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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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李如今敢於任雍丘營被攻破卻不派一兵一卒相救的原因。他已經渡過了當初那道河,不再需要藉助外營諸將來牽制徐、程等人的力量。相反,他現在需要做的是一步步讓瓦崗軍的老班底像前來的投奔的名士、舊吏那樣對自己言聽計從。爲此,他可以忍一些小的冷淡和白眼,甚至不惜任何代價。

謝映登並不是存心刁難李,很快便將幾份報對譯完整,綜合起來,推斷出了前方的最新軍

“徐將軍肩負重責,發回來的軍報務求詳實準確,所以作永遠不會如各地細作那樣及時!”雖然李表現得一直非常大度,謝映登依舊蘀同僚提前做了些鋪墊。

“我知道,茂功做事謹慎,這也他上最令人欣賞的地方!”李聽得心中一,迫不及待地表白。眼下他麾下最善戰的將領便是徐茂功了,如果對方挫於口倉的話,接下來瓦崗軍的整個戰略部屬都不得不做出調整。

“這三份線報分別來自虎牢關、百花谷和鞏縣。”謝映登將譯好的報按次序排開,作依舊四平八穩。爲了讓李更直觀地判斷形勢,他又轉找了一幅羊皮地圖,擺在面前的桌案上,然後纔開始向急得肚子裡邊已經開始冒煙的李介紹詳細況。

“鞏縣已經點燃了狼煙,四門閉,但口倉至今還控制在軍手中!”謝映登舀起一炭條,先向鞏縣點了一下。“據細作彙報,茂功還沒開始攻城!”

“嗯,我軍遠道而致,稍做休息也是應該的!”聽聞徐茂功並沒有挫,李心跳頻率稍微輸緩了些,捋了捋鬍鬚,點評。

“虎牢關的隋軍也沒有任何反應,關門依舊允許進。但咱們的細作發現,有很多百姓從石子河一帶逃來,說是那邊起了兵戈!”謝映登看了看李臉上的表,繼續介紹。“至於百花谷,細作說虎賁郎將劉長恭、祿卿房崱兩個帶領兩萬五千大軍於七日前離開,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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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茂功在石子河畔與劉長恭遭遇了?”李聽得心中一驚,手上稍微用力,將自己的鬍鬚生生揪下了一綹。他顧不上痛,趕於地圖前,用手指仔細測量三份線報來源之間的距離,半晌,長出了一口氣,笑著說道:“映登簡直想急死我!茂功這明顯是圍城打援之計,劉長恭倉猝去救口,恐怕口救不下來,他自己也要折將進去!”

“屬下只是負責分析線報,結論,還要等軍書到了才能得出!”謝映登點了點頭,依舊以平靜的口吻回答。

“不必等軍書,我相信茂功的本事!”李大笑著擺手,“他既然能把劉長恭從百花谷騙出來,自然沒道理再放他回去。哈哈,姓李的還沒到滎,隋軍已經了一路。茂功此計用得妙,準了劉長恭不願意人約束的心思!”

對於大隋員肚子裡那些門道,李心中清楚得很。駐軍於百花谷的劉長恭先前消極避戰,此時又突然出來拼命,恐怕是已經聽聞了冠軍大將軍李旭到達雍丘的消息。爲了握手中兵權,他必須要趕在李旭殺到滎城下之前重豎自己的威。而徐茂功以偏師威口,剛好讓他看到了他建立功業的機會。只是劉長恭永遠不會猜到瓦崗軍豎在口城下的軍營是空的,主力部隊早已等在他前往口的必經之路上。

“這幾分線報都是剛剛送上山的,計算路上耗費的時日,如果軍真如公所推算,恐怕此刻徐將軍已經掉頭去攻口!”謝映登不懂得湊趣,沒有問劉長恭到底存了什麼心思以致進退失據,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

“攻得好,攻得好!劉長恭一敗,東都都會爲之震口倉守軍本來就不多,這下更沒勇氣與茂功爲敵了!”李大閱,不在乎對方舉止上的愚笨。“我這就下急令,派黑石營到口附近給茂功打下手。將能搬的糧食盡數搬到黃河邊上裝船運走,一粒也不給隋軍留!”

“多些人去幫忙也好。死守口對我軍無任何好!”謝映登點點頭,迴應。雖然在心深對李的行事手段頗有微辭,但對李和用人能力,他還是非常佩服的。換了別人當家,肯定不會僅憑幾份含混的線報,便推算出徐茂功已經擊敗了劉長恭。更不會在正式軍書沒送上山之前,就果斷地派遣輔助兵去協助陷陣營搬運戰利品。

“嗯!”李快速寫了一份手諭,侍衛蔡建德,命他轉房彥藻,由後者組織人手最快速度送下山。然後手捋鬍鬚,圍著桌案來回踱步。徐茂功節外生枝幹掉了劉長恭,等於蘀他解決了一個大問題,眼前的局勢越發向有利於瓦崗軍一側傾斜。興之下,他的思路也變得非常迅捷,踱了小半個圈子後,猛然停住腳步,將手扶在桌案上,盯著地圖追問道:“映登,你那有沒有雍丘方面的最新消息?”

“沒有,還是上午抄送與公那幾份。姓李的只派了量騎兵沿運河向北虛張聲勢,其主力依舊留在雍丘城修整。”謝映登渀佛料到李會有此一問,立刻給出了確切答案。

“嗯!”李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眉頭隨即慢慢皺。在他心中,十個劉長恭也抵不住一個李旭,雖然劉長恭麾下的兵馬數量有博陵騎的六倍之多。“咱們安在雍丘的細作本事怎樣?能不能靠近李旭,我是說,能不能…….”

“不可能,李旭武藝非常高,並且極得麾下將士擁戴!”沒等李把話說完,謝映登斷然否決了他的假設。

兩軍戰,刺殺對方主將也是取勝的手段之一。謝映登並不覺得李的提議有什麼不彩,但他相信瓦崗軍中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刺客。“經歷了上次周督尉的事,姓李的對邊人員安排警惕得很。如果咱們的細作主出擊,恐怕除了徒增傷亡外無任何收穫!”爲了照顧李面,他繼續補充。

“也是,可惜周醒被發覺得太早!”李嘆了口氣,承認剛纔的計劃有些異想天開。

“周醒已經盡了力。徐將軍叮囑過,以後瓦崗軍不會再與他聯繫了!”謝映登也嘆了口氣,爲自己麾下失去一員干將而惋惜。

他二人口中的周醒是當年徐茂功心安於李旭邊的眼線,但在上次運河之戰中,此人不慎惹李旭生了疑。結果先被藉故支到了塞外半年多,然後又被委派到桑乾河畔組織流民屯田,到現在也沒能重新打博陵軍決策層。並且此人在塞外歷練了一圈後,對瓦崗軍也不再忠心。謝映登幾次派細作去請他回山,他卻寧願冒著被博陵軍發現後死的危險也不肯答應。

“其實我剛纔並不是說一定組織人手行非常之舉!”李顧惜面,一計失敗後習慣地做出了挽回,“我是想派人在雍丘製造些事端。最好讓大隋朝廷失去對李將軍的信任。”

“能夠不戰而除掉他當然是最好。”謝映登知道大當家心中對李旭甚爲忌憚,笑了笑,迴應。“但朝廷中的員們未必昏庸到如此地步,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奪了李旭兵權,估計今後不會再有人肯認真爲朝廷賣命!”

“不好說,那些權臣一直是咱們的‘盟友’。前些日子,他們不是‘幫忙’調走楊義臣,救了竇建德一命麼?”李對大隋場的瞭解程度遠遠超過謝映登,笑著打趣。

“那些盟友的確仗義!”謝映登雖然冷峻,也被李的說法逗得展而笑。憑心而論,各地豪傑之所以能迅速發展壯大,與朝中諸位權臣的胡鬧不可分。是這些人,一次又一次打了前來征剿的軍行部署,也是這些人,將一個又一個忠勇的將領送到了義軍的刀口下,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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